又下雪了。
很快就到了正午,传令官骑着快马,从队伍这头跑到队伍最后:“陛下有令,原地休整!”
扶游从马车里钻出来,跳到地上,原地蹦跶了两下。
等传令官从队伍最后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传令官是晏知。
晏知经过他身边时,有意无意放慢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
扶游不敢看他,转过身去,继续在雪地里蹦跶。
身后马蹄声远了,扶游叹了口气,呼出一串白气。
不知道秦钩为什么会想要处置晏知,反正自己离他远一点,总是没错的,不至于连累他。扶游这样想。
原地休整,但是并不扎营,因为下午还要继续赶路。
队伍前头,秦钩也翻身下马,常年在外行军的士兵迅速生火,烧一锅水,把里面已经冻成冰的水囊放进去煮。
还有几筐行军吃的馕饼,煮不了,也冻得硬邦邦的,直接发给随从与士兵。
崔直先挑了几个看起来最好的,捧到秦钩面前:“陛下。”
秦钩接了,他又转身回去,想再挑几个好的,拿去给扶游。
秦钩知道他想干什么,暂时没管,只是偏过头。
后面的扶游还在那里蹦蹦跳跳地取暖,他跳着跳着,头上戴着的兔毛帽子渐渐松了,风一吹,就被吹跑了。
兔毛帽子像活过来一样,一下子窜出去好远。扶游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跑着去追帽子。
傻了吧唧,笨手笨脚的。
秦钩瞧着他,像野兽撕咬生肉一样,把冻硬的馕饼咬下来一大块。
但是,在崔直揣着饼,要去找扶游的时候,秦钩又斜眼睨了他一眼。
拿不准陛下的主意,崔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原地。
随后士兵们把煮热过的水囊捧到秦钩面前,秦钩便把吃了一半的馕饼丢给崔直,拔开水囊塞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把水囊重新塞上,一扬手,同样丢到崔直怀里。
他朝扶游那边扬了扬下巴。
这时扶游已经捡到帽子了,正拍拍帽子上的雪,把帽子重新戴好。
崔直看见秦钩的动作,反应过来,心中一喜,连忙抱着馕饼和水囊去找扶游。
“扶公子,用午饭吧。”
扶游向他道过谢,两只手接过比自己脸还大的馕饼,努力啃下一口。
不仅是牙,他全身上下,连眼睛都在用力。
崔直笑了笑,帮他拔开水囊塞子:“是牛奶,扶公子先喝一点。”
“谢谢您老。”
“扶公子放宽心,大概下午就能去前面的马车上坐着了。”
扶游笑了笑,没有回答。
按照行军途中的规矩,两刻钟之后,队伍继续行进。
扶游依旧坐在装行李的马车里,一只手抱着书箱,一只手拿着还没吃完的饼,小口小口地啃,实在是太硬了。
队伍前面,崔直试着对秦钩道:“陛下,后面的马车还漏风呢,方才扶公子都冻得不行了,托老奴问问陛下,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秦钩就冷笑一声:“胡编乱造,他自己都不会来问,又怎么会托你来问?”
崔直善意的谎话瞬间就被揭穿,他讪讪的,不敢再说话。
秦钩顿了顿,最后还是低声吩咐:“你过去,让他过来。”
崔直面上一喜,连忙应道:“诶。”
可是还没等他转身,后面传来一声巨响。
秦钩猛然回头,只见装行李的那辆马车一个轮子陷进雪地里,马匹车厢都歪了半边,侧翻倒下。
下一刻,晏知带着几个士兵迅速上前,几个士兵扶着马车,晏知急急地掀开马车帘子:“扶游!”
扶游捂着额头,看见是他,登时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兄长,我没事……”
晏知握住他的手,把他从侧翻的马车里拖出来。
而这时,秦钩也调转马头,策马上前。
可是他与扶游离得太远,不及晏知同扶游离得更近些。他赶到时,扶游已经被晏知从马车里救出来了。
秦钩强硬地握住扶游的胳膊,把他从晏知那里拽过来:“你怎么回事?每天都在受伤,我战场上的兵都没你这样爱受伤。”
扶游捂着额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鲜血从指缝里淌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在雪地上。
他撞到箱子角了,可是他又不是故意的,又不是他让马车翻掉的,又不是他要撞到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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