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笑眯眯,一边给康家老太太扎针,一边答着话儿,其实极不愿意费那心思去下棋,心里着实不希望康家老太太睡着,手上还是只能扎了那能安神的穴位,让康家老太太不过片刻之后,还是熟睡了过去。
再不愿意,秦念西也只能跟康老先生下完那盘棋。后头又连着两天,被康老先生拉着下棋,一盘接一盘的,一下就是半天,直把秦念西郁闷得,都不想往那院儿里去了。
这几日为了陪着康老先生下棋,手头上的事耽误了不少,秦嬷嬷日日陪着笑过来瞧上一眼,看看那脉案册子写到什么地步了,只得了秦念西尴尬地摇头,一脸讪讪又走了。
这一日,又被康老爷子拉着下棋。
院子里那棵参天的银杏,经了几夜雨水洗礼,叶子都已经长成了厚实的小伞,绿得让人移不开眼,让秦念西怔了半天神。
今日康老先生这棋倒是下得比昨日快多了,见秦念西半天没落子,抬起头便看见眼前这小丫头,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瞅着那棵大银杏树在发呆。
康老先生倒也不催她,只情绪无比好,也随着她看向那银杏。
看了半晌,到底没忍住,便笑着问道:“小丫头,你直勾勾盯着这银杏作甚?你这满肚子药书医经的小姑娘,看着这银杏,想的莫不都是树叶子能做个什么药,那果子又能治个什么病?”
秦念西回过神,愣了愣,才噗嗤笑出了声摇头道:“都不是。我只想着那叶子突然间就绿了,很好看。”
康老先生笑着点头道:“甚好,如此甚好,你这样的小女娃娃,就该这样,这天天看病下棋的,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干的事。”
秦念西失笑回过头,望了眼那棋盘。
康老先生却浑然不觉道:“下棋,这盘棋老朽我赢定了。”
秦念西一脸苦笑,手上边落子,嘴上却道:“是是是,日日不都是老先生赢的嘛,你也说了,下棋这样的雅事,实在不太适合阿念这样的小姑娘,阿念其实也极不耐烦下棋这事儿,不若阿念给你找个对手?”
康老先生耸着眉毛失笑道:“你这小姑娘,人小鬼大,还知道用我的话堵我的嘴,你说说,你准备给我找个什么对手?”
秦念西眼珠子转了一圈道:“我外翁最近应该不忙,陪着先生下两盘棋的功夫还是有的。”
康老先生挥挥手道:“我不和你外翁下,你外翁跟我下棋,每次都只赢三个子,输也只输三个子。”康老先生说着还拿出三个指头比划了一下,才满脸不忿继续道:“这不是哄孩子玩吗?”
秦念西都快笑出了声,却也只能忍了回去:“那太虚真人呢?还有他那些徒弟……”
康老先生当即摇头道:“无趣,无趣得很,太虚老道那个棋路和我一样,都是四方板正的,没意思。他那些徒弟都忙得很,观里那么多病人,哪有空陪我一个闲人下棋?”
说着又笑道:“你一个小丫头,日日要忙些什么?”
秦念西讪笑道:“忙倒不忙,就是这下棋的事,实在是……”
秦念西心里又寻思了一下,才道:“还有个棋路不太一般的,不若回头让他和您下下?”
康老先生手上落着子,嘴上随口答道:“行行行,只若是不如你这丫头下棋这般有趣,便不要带来了。”
秦念西强打起精神,陪着康老先生下完了那盘残棋,以平局结束,只觉得累得慌。
秦念西回了院子,便进了敞轩,直奔那硕大的一面书墙,搭着梯子寻起了棋谱。
沉香和木香看着自家姑娘连梯子都架上了,一边找还一边摇着头喃喃自语:“我明明记得就放这里的,怎的就是找不到呢?”
沉香站在梯子下头仰着脸问道:“姑娘这是寻哪本书?您说出来,让奴婢们也帮着找找。”
“我那一匣子棋谱放哪儿去了?就这么大个匣子,都潮了,我记得我拿出来晒过,还看过,就放这儿了,怎的一本都不见了?”秦念西比了比大小,又指了指那书架。
木香一脸莫名其妙道:“姑娘莫不是记错了?除了在京城万寿观那些日子,姑娘从来就没喜欢过下棋,更别说看什么棋谱了,就连先前王三爷送的那副棋子,如今还锁在库房里呢。”
秦念西听得这话,两个肩头一塌,想起来,那匣子棋谱,如今应该还在松竹斋的书房里,那晒棋谱,钻研棋谱的事,虽然还像昨日,却已经隔世了。
秦念西慢悠悠从那梯子上下了来,示意着丫鬟们收拾好,只说了句,要去松竹斋找本书,便溜溜达达出了门。
沉香示意木香跟了上去,秦念西进了松竹斋,张老太爷正坐在书房外的石凳上,背朝着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读着本书。
张老太爷见外孙女儿走了进来,笑道:“怎的这会子过来了?不是说要在屋里写脉案吗?”
秦念西一脸无奈屈膝道:“外翁,阿念想从你这里找几本棋谱。”
张老太爷晒得身上出了点微微汗意,浑身正舒坦,便伸手牵了秦念西,笑道:“这是被那康家老儿下棋下输了?到外翁这里找补来了?”
秦念西摇头道:“没有,就是累得慌,不想下,要输棋,哪怕是下个平手,琢磨得好累。”
张老太爷听了只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怎的如此淘气,这话要叫那康家老儿听到,非得气病了不可。”
秦念西撅着嘴拖长了尾音撒娇道:“外翁,这几日,每每去扎针,都要耗上半日,关键是,这针,还要扎上一阵子。外翁,阿念最不耐烦下棋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到院子里溜达一圈呢。再说了,我那册子,也是写了个心烦意乱,总也收不了尾,见了医婆们,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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