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京城里怎么热闹,其实秦念西不过也就心里不舒坦了那一会儿,便调整好了。
要把君山女医馆开到京城万寿观之前,秦念西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方外之地,想要治病救人,便要踏足红尘,红尘俗世里,俗事还能少吗?尤其是这种专看妇人科病症之处,往后更是少不了是非。
不过是如今医女们的医术和人品,还有经验上头,都是经过了君山女医馆再三挑选和锤炼过的,特别是带来京城的这一批,都是素日里极得秦念西和秦嬷嬷信重的。
王三郎那处,虽说定然还是有些尴尬的,但此刻若不去见,往后再见,岂不是更加尴尬?秦念西吩咐紫藤,把从松竹斋搜罗的几本棋谱,还有康老先生的一些读书笔记和素日写的讲义带上了,悠悠闲闲,往王三郎住的小院儿去了。
要宴请广南王妃和张家老祖,明夫人回了城,王三郎院儿里,静悄悄的。王医女正在给王三郎行按抚之法。
王三郎有些昏昏欲睡,王医女看见秦念西进来,嘴角弯出一抹笑,刚要开口说话,秦念西摇了摇头,只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了下来。
王三郎似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心里也猜测着,这时候能进了这屋没有丝毫动静的,很可能是她……来了。
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她的目光,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忍不住颤了颤。
她却只是缓缓从嘴角绽出一丝笑容:“王家三哥,你醒了?”
王三郎点了点头道:“妹妹何时来的,请恕三哥如今还有些精神不济……”
秦念西笑道:“这会儿就是这样,待会儿等王医女行完按抚之法,阿念再给王家三哥请一下脉。”
王医女点头笑道:“马上就好,姑娘稍待片刻。”
王医女一套手法行完,边收拾东西边道:“奴家要去前边医馆瞧瞧,才刚林嬷嬷派了人来,说是今日前头看诊的病家极多。”
王三郎从榻上缓缓坐起来道:“辛苦王医女了!”
“本是医家当行之事,王三爷还是要多歇着,这几日身子还弱,想睡便睡,不要强撑。”王医女笑着又嘱咐了一句,才屈膝退了出去。
秦念西也不多说,坐到榻边的那张小杌子上,开始给王三郎诊脉。
王三郎看着那修长纤细的手指,搭上自己腕间寸关尺,从前她第一回,借着道衍帮自己诊脉的样子,历历在目,只是,那时的一丝冰凉,换成了如今的温热,那时的一只女童的小手,变成了如今的纤纤素手。
她,好像长大了许多。
可她把脉的手法,好似和从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从前,他以为她只是闹着玩……
王三郎对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讶然,却忍不住问了出来:“妹妹这把脉的手法,极是罕见,莫不是有什么说法?”
秦念西愣了愣,收回手,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外祖家传的手法,王三哥这脉息,如今生机来去循环往复都畅通了,虽说还弱得很,但是遵医嘱调养,便能一日强似一日了。”
王三郎笑容染上了一丝苦涩:“妹妹小时候,用的也是这手法,替三哥把的脉吧?”
这人,怎能心思细密至此?秦念西愣怔了许久,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左右不过是把脉,都只为了治病,王三哥计较这些做什么?”
“妹妹这样说,实在是让三哥汗颜,妹妹为了三哥的病……”
“王三哥,阿念是医家,阿念外家祖辈行医,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阿念在三哥之前,治了许多人,往后,定然会治更多的人。”
秦念西示意紫藤把带来的那些棋谱、讲义都拿过来,笑道:“王三哥这病,还要养上一阵子,这里有几本棋谱,是阿念的外翁素日翻看的,赠与王三哥消磨消磨时光。”
“这些,是江南西路康老先生的一些读书笔记和讲义,王三哥病好之后,若要走进学科考之路,应是用得上的。”
“阿念让紫藤给王三哥放到书案上去,来日王三哥再细看吧。”
王三郎瞧着那些棋谱典籍和讲义,心里热得不行,眼前却是只能看一眼,摸都不能摸,再听得秦念西说起科考之事,那些热,又微微凉了下来:“妹妹不要打趣三哥,三哥这个身子,怎经得住考场煎熬?”
秦念西示意紫藤把那些典籍书册,都交到王三郎身边的小厮手上去,才笑道:“王三哥不信阿念的医术吗?阿念说可以便可以,不过十天半月之后,王三哥就知阿念说的是真是假了。”
王三郎看着秦念西嘴角那对小小的梨涡儿,有点出神,听她如此说,便笑道:“妹妹希望三哥去考科举?”
秦念西抿了抿嘴角才道:“王三哥真是,三哥案上那些书,算了,三哥考不考科举的,三哥自家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就是。阿念只是想跟王三哥说,往后,三哥便和天下读书人一般,想读书自娱,或是科考出仕,都能凭三哥自己所想。”
王三郎瞧着秦念西那副仿佛从前,娇嗔中带着一丝儿亲近的感觉,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好好,妹妹说怎样就是怎样。给三哥说说,妹妹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好不好?”
秦念西站起身来,随意问道:“三哥可要用点水?”
王三郎笑道:“妹妹渴了?三哥这里可没什么好茶。”
秦念西往桌上的暖窠子里,倒了盏清水出来,递到王三郎手上,才接着道:“这几年,阿念觉得,过得极快,每日学医识药,练针看诊,读医书药经,写脉案诊法,一晃眼,便到了如今了。”
王三郎缓缓饮下那盏清水,见得秦念西又接了杯盏过去,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劳妹妹了。”
秦念西晃了晃神,这日子,怎的好像前世里,曾有过一般,只那时,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她竟有些记不起来了。
“是哪位高人给妹妹教授的医术,妹妹这医术,可是有点高深莫测的意思了。”
“也没什么,太虚真人教授的医术,君山药行胡大先生教的药,后来我们家老祖宗回来了,又帮着练了针法,其实别的也都稀松平常,不过是这个针法,比较适宜用在王三哥这病症上……”
秦念西说得模模糊糊,王三郎却是听得心惊肉跳,他自家常年卧病,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便是那位张家老祖,虽说外头一丝儿声响也无,端看道衍师兄弟对他的恭敬,便知就是位世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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