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大地上,凉风裹挟着秋雨,树叶子打着旋儿从枝头掉落,再被细雨淋到地上,有种说不出的颓然,也搅动了秦念西内心那一丝轻愁,忍不住取了那玉埙,和着秋雨,吹出了寂寥的情绪。
那埙音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在秋雨拢起的薄雾里,蔓延在旌南王府别院之中。
胡玉婷看着秦念西自黄昏雨落之后,便坐在廊下发呆,然后不声不响,开始摆弄那玉埙。这些年,她们家姑娘,从来都是浅笑怡然,多大的事,也都是冷静自持,这样的姑娘,她好像从来都没见过。
都说秋风秋雨愁煞人,这是出门两三年,离愁别绪一起涌上了心头,还是有些什么她错漏的细情?
张家老祖正和道齐就着盏淡茶,下棋消磨时光。
听得这埙声响了许久之后,道齐忍不住抬了头看向窗外,轻声道:“这曲子怎么听起来那么忧愁,念丫头好像忽然就长大了,倒不像从前,便是刚回山上那两年,也都是一脸的笑,有时候还会淘气。”
张家老祖愣怔了半晌,极为少见地叹了口气道:“这几年,东奔西走,遇见的事也多,她一个小姑娘家,本应该日日在家中逍遥度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淘气就怎么淘气的,如今却这样奔波劳累,这回事了,咱们南回之后,定不要再把这样的重负压在这么个小丫头身上了。”
道齐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咱们这回来,晚辈总觉着,有些儿不对劲,那位旌南王世子,城府极深……”
张家老祖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阿爹的命,还握在我们手中,谅他也不敢乱来。”
别院的另一边,旌南王妃正就着这烟雨听着那断续的呜咽,看着旌南王世子赶着这雨,从院外走了进来,到廊下脱了斗篷,再从丫鬟手里接过干帕子,擦了擦面上的湿润,随口问道:“阿爹呢?”
旌南王妃随口答道:“在屋中看书。”
旌南王世子见得自家阿娘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乐声,愣了愣才问道:“这是吹的埙?埙还能吹成这个调调?有点像娃娃的哭腔。”
旌南王妃浅笑摇头道:“倒和这景,这雨,挺合适的,这应该是那两个小姑娘中的谁吹奏的,这雨,有点像书里写的江南烟雨的味儿,许是想家吧,出来这几年了,挺不容易。”
旌南王世子认真看了看自家阿娘,见她面上那丝笑色其实极其勉强,尽管如此,也能看得见眼角清浅的皱纹了。
“阿娘这是惦念外祖母了?”旌南王世子轻声问道。
旌南王妃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道:“如今府里那么多事,你还要日日这样来回跑动做什么,你阿爹这里,有阿娘呢。”
旌南王世子心下有些黯然,如今局势这样煎熬,外祖一家在都城虽说是根基深厚,可到底还是阿娘心中最深的担忧和牵挂,可阿娘不想说,他就也只能顺着阿娘的话往下说:“没事,二弟和三弟已经各自都能担上一摊子,孩儿如今也不需要事无巨细,样样过问了。”
“阿娘,那几位仙长应该不日就要回去了,阿娘还是请他们帮着诊诊脉吧,孩儿总觉那场高热发得有些奇怪,实在有些不放心。”
这已经是旌南王世子至少第三次提这件事了,旌南王妃终于有些不耐烦自家儿子这份固执,无奈点了头道:“好好好,阿娘明日一早,便去请那两位医女过来,给阿娘诊脉,耳朵都有起茧子了。”
旌南王妃顿了顿又道:“你和阿娘说说,你究竟什么打算,这一趟,依阿娘看,那两位医女,其实是不必来的。”
旌南王世子有些尴尬道:“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阿娘的眼,自打上回阿娘说那两位小仙长其实是女孩儿之后,孩儿让人细查了查,才发现这里头有许多极不寻常的事儿,叫孩儿有些猜不透。”
旌南王妃笑着唤了丫鬟去温壶热酒,又示意旌南王世子往廊下坐了,才开口道:“这天儿就着壶热酒说事看雨,还能顺道听听曲子,好像也不错。”
旌南王世子舒展了一下双臂,点了点头,先把安远城和广南府两处军中和军户的异动,细细给旌南王妃讲了一遍。
旌南王妃一脸讶然道:“你这意思,是说这些医女有法子强健将士体魄?”
旌南王世子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只怕北地突然兴建万寿观,就是因为这个,而且,如今这些法子,已经不仅止医女会用,万寿观也会,加上君山药行源源不断的药物供给,已经形成了气候。”
旌南王妃继续问道:“你是说这法子是女医创立的?”
“对,应当是从治小儿弱症上演化出来的,如今小儿弱症,哑科许多病症,在君山医女手里,已经都不是什么难题了。”旌南王世子答道。
旌南王妃不禁坐直了身子道:“她们还擅妇人科,加上哑科,这长久下去,可是活人无数啊,还能强健将士体魄……”
旌南王妃说到这处,停顿了半晌才道:“难怪你前阵子如此忧心忡忡,可你怎么能确定,这事儿源头在医女身上,而且照你这意思,只怕还就着落在咱们院儿里那两位身上。”
旌南王世子点了点头道:“阿娘,我派人去查过,这几样都是这几年才有的,大概也就是五六年光景,原先君仙山万寿观对这些病症,也并不是很在行。”
“君仙山下君山药行是江南西路一个张姓商贾的买卖,原来我们都轻忽了这张家,这一回,儿子让人查了,这满天下的药材行,都是以这君山药行为尊,而这君山药行也并不像一般人在君山看到的那样,各家档口卖不同的药材,实则都是君山药行的买卖。”
gu903();“张家这一代家主原本只有一个独养女儿,嫁给一个秦姓的小官,在京城生活。大概是六七年前,那独养女儿突然没了,只留了个六七岁的女儿。大云翁家那个案子,阿娘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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