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肖南回没有料到的事,这人的体重竟然比她还要轻,她脚下的那截木梁瞬间沉下去,肖南回奋起一跃想要去抓旁边的木栏,那人却手脚飞快掷来一截断木,木栏顷刻间在肖南回面前碎成几片,她这一跃落空撞到巨塔中心的柱子,刚刚扎好的伤口崩裂开来,血流如注,她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始飞速下坠。
要赶紧抓住些什么才行。
肖南回挥动手臂,不顾一切地去抓可能抓到的东西。她的掌心都是血,一把抓在木梁上的时候便是一滑,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脱力向下跌去,随即整个人拦腰撞上下面的一根横梁,五脏六腑像是要被震碎一般,她强忍疼痛勉强来得及翻身抱住这根横梁,呼吸间带了血腥味。
呼,还好还好。
下一瞬便又风声自头顶而来,她急忙闪向一旁,险险避开从天而降的断木。
顾不得身上疼痛,肖南回迅速爬起身来向高处望去,那瘦小身影见她似乎已无威胁,便飞速向那中央悬挂的花环奔去,她此刻便是再爬上去也终究会晚一步。
难道就这么失败了?在这最后一步失败了?
肖南回咬紧嘴唇,颤抖的瞳孔急速略过目之所及的每一处细节。
晴空之下四周的每一处角落都纤毫毕现,破损的木梁、历经沧桑的琉璃瓦片、中央巨型塔心上已经褪色的巨大图画、还有什么在风中一闪而过。
是绳子。
这万丈高空之上,怎么会有绳子?
等下,刚刚在塔顶的时候,那悬挂花环的似乎就是一模一样的麻绳。
有些事情实则根本没有验证的时间,肖南回的身体比思绪要快得多,转眼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她几乎没有看脚下,完全是凭借本能和余光选择落脚点,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种势在必得的信念,一时竟也没有心思后怕。
那麻绳距离塔身尚有一段距离,被风吹动不时发出抽打的声音,若是纵身扑过去,一旦失手便再也没有回到凭霄塔的机会,只有坠下九层高塔活活摔死。
人生在世,总有几个瞬间是站在生死交界处的。眼下这情形算得上是肖南回有生之年的第一次。
等她反应过来其中厉害,脚已经踏上凭霄塔木栏上的最后一段,下一步就是万丈悬空,她去势已定,想要此时收手已经断然来不及了。
不能犹豫,犹豫的话必死无疑。
此信念一出,她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双腿上,整个人便似一只临到断崖的鹿高高跃起。
风在她身侧刮过,又似一双手从下而上将她托起,平地之上是没有如此凛冽的风的。
看来在这万丈高空之上,也不全都是坏处啊。
抓住绳子的一刻,肖南回这样想。
身体的重量令那根麻绳瞬间绷紧,绳子向上延伸的那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啪”声,肖南回努力回转脑袋向上望去,绳子的尽头、一点嫣红越来越近,最终落在她眼前。
肖南回心满意足地抱住那千辛万苦得来的花环,手中抓紧了那唯一可以凭靠的绳子,任由身体向下坠去。
云层雾气在耳边呼啸而过,肖南回手中的绳索蓦然一紧,她整个人随着这股力量向前荡去,转瞬间便冲出了遮蔽视线的迷雾,偌大的佑荫坛出现在她脚下,眼前豁然开朗。
无数翘首以盼的人们被这一幕惊住,待看清了肖南回身上的花环,人群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震天响的声浪在佑荫坛上空涌动。
肖南回抓着绳索凭借附近几处高矮不低的建筑减缓了下落的趋势,终于几经辗转回到了地面上,手心早已血肉模糊,身上也是一阵阵的发软。
主办祭典的城主及县长已经迎上来恭喜获胜者,肖南回迷迷糊糊地将怀里的东西递了出去,嘴上刚想提醒对方押走那三个被她踹下木塔的贼寇,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此时还身在霍州沈家的地盘,那三人能来去自如或许根本不是因为没人识得,而是有人授意罢了。
思及此处,她有些冒冷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勉强笑着与那几人寒暄了几句,另有祭祀在她耳边叨叨晚上祭典的事宜,她也再难提起精神去听,基本上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好容易结束了这累人的场面,人群中冲出一个白色人影,后面还跟着几个眼熟的身影,正是郝白等人。
其余那几人面上还算镇定,只有郝白的脸上写着“开心”二字,整个人都有几分眉飞色舞,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姚兄,你这功夫可真不赖,原来如今开青楼的都是这般身手了?”
伯劳正跟在后面,许是想到姚易那丰满的身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肖南回赶紧掩饰地跟着笑了笑:“好说好说,都是运气。”
她今日穿的深色衣服,血迹染在衣服上并不明显,离近了才能看到袖子上的印记。
郝白这才留意到肖南回右手的血迹。表情严肃地上前查看一番。
“姚兄受伤了?”
肖南回皮糙肉厚,在军营时受些小伤都是家常便饭,何况只是些划伤擦伤,当即不太在意地活动两下手臂:“无碍,只是皮外伤而已。”
郝白没说话,开始检查她先前自己包扎的地方。
“姚公子衣服脏了。”
有个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接着便有一只手掸灰般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手堪堪碰到她的背,一阵火辣辣的痛便自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她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冷气。
肖南回转身对着罪魁祸首怒目而视,钟离竟却一副微微惊讶的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像是当真无意为之。
郝白已经有所察觉,微微抖了抖衣袖指尖便多了几枚金针,还没等肖南回反应过来,便冲着她身上几处大穴戳了下去。
肖南回“嗷”一声惨叫,伯劳在旁边叉着腰看笑话。
“你、你扎我做什么?!”
郝白一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治病啊。”
肖南回看着自己手臂上颤颤巍巍立着的金针,十足地不放心:“你这隔着衣裳能扎的准吗?”
郝白已将肖南回自己包扎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番,正翘着兰花指在上面打结:“衣裳又有何妨?姚兄即便穿着衣裳,在我面前也好似未着片缕一般......”
郝白全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听在肖南回耳朵里却似一记棒槌。
她、她这是被调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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