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又名耀夜,夜晚的时候,大批萤火虫从白耀关入口的地方钻出,在有水的沼泽地上觅食,只要避开有萤火虫的地方,就能避免陷入沼泽之中。但萤火之光十分微弱,只有在月色不甚明亮的夜晚才能看得清,因此才有“晴晚不过白耀关”。
而到了白天,萤火虫便都蛰伏起来,隐没于沼泽中的路又消失不见了,此时只有日出前后的一个时辰可以出关,且只能出关不能入关,因为白耀关出关洞口朝向正东,太阳刚刚升起时会照亮沼泽上有水光的地方,将可以走人的路显露出来,只要避开反光的地方,就能顺利走出沼泽。因此才有“破晓走黑不走白”。
肖南回怔怔看着这天地间最平常、却也最神奇的一刻,一时忘了言语。
她突然想起那个传说中只身对抗一支军队、最后尸沉沼泽深处的亡国公主,她会不会也看到过这样的日出呢?或者她走进了那个废弃的关口,一路向下去到了地心深处?
“走吧。”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钟离竟站起来,转身看向肖南回,晨起的朝阳将他的脸镀上一层如火般的颜色,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晨,他们正要出门去一个普通的、没有危险的地方。
肖南回迎着朝阳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波澜不惊的同行者也不算坏事。
第26章被污泥遮掩的翠色
“喂,你就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有什么用?莫不是傻了?”
丁未翔石头般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一团破衣服已经半个时辰了。
那是一件被撕成两半的衣服,上面浸透了泥水,不难看出是从哪里被捞出来的。
但即便它已经污糟成那样,丁未翔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那是谁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伯劳话未说完,丁未翔猛地回头看向她:“无知小辈!”
伯劳被骂的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瞬间火冒三丈。
“你个鳖孙,骂谁小辈?!老娘出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光屁股呢!”
丁未翔的脸色沉得可怕,他抓着那团破衣服缓缓站起身来:“若不是肖南回紧追邹思防不放,主子根本不会跟过去。”
“你这是赖上我们了?也不知是哪个先前一定要跟来,明明自己弱的像只鸡,还非要往前凑!”
丁未翔几乎是原地窜起,伯劳飞闪身躲开,袖中短刀已经露出:”想打架?正好,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
丁未翔单手抚鞘,神态自怒气中生出几分倨傲:“无理取闹。”
伯劳的眼珠滴溜溜转着,落在那把绝世好刀的刀鞘上,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嘲讽:“怎么?窦氏的刀,难道生锈了吗?”
这话一出,丁未翔再无法维持先前姿态,脸上浮现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诧异。
他虽出身江湖,但却从未在江湖行走过。自安道院出师以来,他的位置就只有那个人的身旁。那人虽有时喜欢以身犯险,但能让他出刀的人本就不多,见过他刀法的人大都已死。
眼前这个,他是没有丝毫印象的。
目光落在对方手里那双短刀之上,丁未翔终于回想起一些事。
“先前便听师父提起过,我曾有一位师姐欲承刀法,天资尚可,然身量不足。原来就是你。”
伯劳听到“身量不足”四个字简直咬牙切齿:“谢老头什么眼神?!竟找了你这么个......”她哽了哽,搜肠刮肚地想要用一些恶毒的词来回击对方,“竟找了你这么个傻大个!”
伯劳有些破音的控诉在熊家空荡荡的后院震荡开来。
接下来,像是特意回应这场江湖高手之间幼稚至极的争吵一般,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在芦苇荡中响起。
丁未翔猛地回头,一阵风一般掠过伯劳身旁,转瞬间扶了个人出来。
伯劳回头去看,就见肖南回两脚泥水、衣衫单薄地走了出来。
“你俩刚刚不是要打一架吗?继续啊!”
伯劳听出肖南回语气中的揶揄,别扭地踢一脚地上的衣服:“我们昨晚找了整夜好吗?这鬼地方白日都看不清脚下,更莫提晚上。今天早上天一亮,他就又进去探路了,结果只找到你们的衣服,出来之后就这样了。”
丁未翔没有理会伯劳的话,他飞快检查了一下钟离竟,发现对方并未受伤,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抱拳跪下。
“属下罪该万死,请主上责罚。”
钟离竟只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发顶,语气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好了,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莽撞了。”
丁未翔那万年不变的死鱼眼中竟然浮起一丝感激,但一时仍不肯起身。
肖南回在一旁酸溜溜地看着,一脚踩在一旁伯劳的脚丫子上,恨声低语道:“你们安道院的不是向来以忠贞闻名?还什么此生只宣誓效忠一人,怎么我出事的时候,没见你有多着急?”
伯劳抱着脚跳开:“我是被逼的好吗?!要不是侯爷将我塞给你,你以为我愿意成天在你后面吃屁?”
这话说得当真是又难听又不留情面,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肖南回倒吸一口气,默念”忍“字诀,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玉玺小心拿出来:“谁要你当跟屁虫?带你出来是想着能帮我做事,到头来还是要靠我自己,还好东西没淹在那烂泥里......”
“别捧着了,那个也是假的。”
肖南回如被一道雷劈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丁未翔身旁那嘴唇有些发青的男人。
“你说什么?这个、这个怎么可能是假的,这是邹思防自己拿出来的,咱们一路跟过来的,不会有错啊......”
钟离竟披上丁未翔递来的厚厚裘衣,脸色似乎终于缓和下来些,但声音莫名有些沙哑:“他也被骗了。至于那些找他交易的人,一早便没有要取东西的意思,本就是奔着毁尸灭迹来的。东西是真是假,他们并不知道。”
自朱明祭之争到如今,先后已换了多少批人前来抢夺试探,肖南回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此刻盯着手中那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得来的一方碧绿,仍是有些不死心:“郝白人在哪里?叫他来看看,他不是知道些细节......”
话音未落,熊家老宅里便传出些动静,郝白拖着个巨大兽皮袋子从侧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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