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回将手指插进头发用力搔了搔,几个可疑的黑点便蹦了出来。
“......东城水太金贵,我和家弟有半个月没洗过澡了,身上痒得很。不过嬷嬷如果不嫌弃,我们愿意先学规矩!”
那嬷嬷果然后退三步,嫌恶之情写在脸上。
“腌臜东西,滚去后院马厩洗干净再进这院子!要是到时候脏了老爷的眼我扒你们的皮!”
肖南回点头哈腰地应着,那嬷嬷不敢久留,唯恐沾上什么虱子跳蚤,飞快撤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再次安静下来,那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又钻入人的耳朵。
一天的惊吓如今涌上心头,田薇儿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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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将田家小姐收拾妥当安顿下来,离天亮也就还有个把时辰。
肖南回借着夜色将孙府能转的地方转了个遍,这才慢悠悠回到田薇儿的院子。
田薇儿的房间没点灯,四周黑漆漆的。
黑暗中有个胖墩的背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和半个时辰前肖南回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伍小六。”
对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幽怨的胖脸。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伍小六仿佛刚刚被解了穴,愤怒地啐出一口口水:“我呸!要不是被你拉进这火坑,还轮得到你来救?早知道我宁可当初被你开膛,也好过来这担惊受怕!反正我也没爹没娘了,在这世上也算无牵无挂,真要死了倒也干净......”
一阵糕饼的香甜气息飘入他的鼻孔,打断了他那无处发泄的愤怒,方才还要死要活的心如今被旺盛分泌的唾液淹没,肚子随即发出一声响亮的肠鸣。
肖南回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将手里那半块温热的、透着奶香的糕饼递了过去。
伍小六的自尊心在做最后的挣扎。
“谁、谁要吃你偷的东西!”
肖南回默不作声,将糕饼放在石桌上,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又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粗布包着的馒头、甘芋,末了还有一只装了水的茶壶。
“哦?看来你心意已定,决心选择饿死这条路了。”
伍小六的眼睛移不开那块糕饼,终于还是伸出了胖手。
“吃吧,就算是要死也吃饱肚子再上路,不然小心成了饿死鬼,下辈子投胎成猪啊。”
伍小六的腮帮子被糕饼塞得满满的,许是想到先前的种种不易,眼中有泪水在打转,嘴上还硬得很,含糊不清道:“你又没投过胎,你怎么知道?”
“我没投过胎,可我挨过饿啊。”
肖南回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伍小六这才发现,这女人比他还能吃,这一会功夫已经吃了三个馒头。
“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有时候会觉得去死可能还轻松些。可那时候我太小了,就算想死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死,日子便那么一天天地挨过来了。”
伍小六吃急了,打了个嗝:“那和投胎成猪有什么关系?”
肖南回抓过一旁的茶壶,给他倒了杯冷掉的茶水:“你不知道么?人死之前要是有执念,就会带到下辈子去。死之前吃不饱,下辈子就想着能吃饱,把其他的什么事都忘了。佛祖一看,这还不好办?直接就给你扔畜生道去了。”
伍小六喝饱了水,将信将疑地看一眼身边的女人:“瞧你说的头头是道,可我看你长得又高又壮、母老虎一般有力气,可不像是挨过饿的人。”
肖南回忍这难听话忍地额角爆青筋:“那我看你如此肥美,更不像挨过饿的人。”
伍小六一脸认真:“我这是虚胖,从小就这样。以前我家的黍子都是数着粒吃的,有一次我偷吃过后放些壳子进去充数,被发现后暴打了一顿,小命差点就交代了。”
这是要和她比惨?肖南回冷笑一声。
“你家还有黍子?我家连米缸都没有,印象中我的米缸就是那些进城商人拴马的马槽。饿急的时候,我要同畜生抢吃的,有时候商户有钱,马槽子里放的是燕麦,我能高兴好几天。现在想想,真是又好笑又可怜。”
伍小六呆呆地看她看了片刻,随后咬咬牙道。
“你赢了。”
院子再次安静下来,只剩咀嚼东西的声音。
又过了许久,肖南回终于填饱了肚子,就地躺在石桌上,抬眼看向微微泛白的天色,突然开口问道。
“伍小六,你是地道的宿岩人吗?”
伍小六哼唧一声,算是默认。
“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一片有什么杀手组织,或者什么离奇命案?”
“有多离奇?”
肖南回试图组织语言:“这个组织的人......所有人都长得一样。嗯,也不是一样,就是好像都被毁容过似的。而且,他们是用飞线杀人的。”
这一回,伍小六那边就陷入沉默了。
她等了一会不见有回音,转头一看,那胖子早就一头栽在石桌上打起了鼾。
她也真是被这岩西的风水迷昏了头,竟想向一个家奴小厮打探江湖之事。
躺了一会,她干脆起身往屋里走去。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她决定借那田家小姐的软塌用一用,养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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