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不是白家、也不是皇室中人,又会是谁呢?
心思流转间,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下一秒,黛姨便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她与黛姨相处十余年,黛姨经常会在她发呆或闷闷不乐的时候讲故事给她听。
尽管多数时候都是旧时戏折子里那几个耳熟的故事反复来反复去,但她还是不会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总是从头听到尾。
肖南回点点头,黛姨那双美丽的眼睛中便有了些光彩。
“我要说的故事,是出口成谶的故事。”
肖南回下意识一顿,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感觉来。
黛姨从没讲过这个故事,她也没在其他戏折子里见过叫这名字的戏本。
黛姨显然没有留意到肖南回的反应,她沉浸在回忆中,就连先前有些滞涩的语感也渐渐变得流畅起来。
“话说从前,有一大户人家喜欢造园子。家中人都精于此道,有人会雕石头、有人会培花草、有人会修土木,各司其职、配合无间。有一日,神仙路过他家庭院,觉得甚是精美玄妙,便将那家主叫出来,说愿意赐予他一样福报,问他想要什么。”
“家主便说,自己总是苦恼于不知几时刮风、几时下雨,时常因此耽搁园子中的活计。神明会意,便赐予那人可预知天象的能力。”
“从此以后,家主发现每当他在睡梦中呓语之时,总能说出次日天象如何的话来,这些话次日便会应验、无一例外。日子久了,城中其他人家有时便会前来打听第二天的天气,家主总是有求必应、一一作答。”
“然而众口难调、人心难测,赶车的希望天晴,卖伞的却希望落雨。久而久之,总有人对家主的预言感到不满,甚至对他口中所说的一切都感到怀疑。开始有流言说:神明赐予家主的是一种可以左右天象的巫术,而所谓预言不过是幌子罢了。”
说到这里,黛姨顿了顿。她额头上冒出些汗珠来,不知是痛症犯了、还是那新添的炭火提升了屋内的温度。
肖南回莫名有些紧张,她帮女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低声问道:“然后呢?”
“终于有一日,城中人集结起来将大户人家的园子围了起来,要烧死他们一家。家主向上天祈求希望神明可以收回这道神赐,可神明却再没有回应。最后,家主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当众割下了自己的舌头,次日一家人便都从城中消失了。”
一种怪异而熟悉的感觉袭上肖南回的心头,她依稀觉得这故事中的某些细节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那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黛姨这故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自然是有人讲给我听的。”
“是何人?”
“何人?”迷茫渐渐涌上美人的眼底,她又恢复到先前那种有些病恹恹的状态,“许是某个相熟的朋友吧。”
门扉被推开,伯劳毛手毛脚地端着那碗汤药走了进来,冲着肖南回道。
“陈叔在外面,说宫里来人了,正找你呢。”
第115章静波楼
自打从焦松县回来,肖南回就已经做好了重回以往“清闲”生活的准备。
光要与肃北职责不同,是以兵卒官职也有所不同。但就营卫来说,恐怕也与她从前伍长的身份差不了多少官阶了。
这样的位置,即便是在营里也没什么活计,这宫里的差事,何时会轮到她头上?除非是......
肖南回心跳的有些不稳,下意识便想逃。可她清楚知道自己开罪不起宫里来的任何人,也只能换了营卫的布甲,重新梳了头发,硬着头皮去了前厅。
前厅正中站着两人,一人朱衣乌帽,手腕上挎着玉牌。那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才会佩的东西。另一人玄衣玉冠,却是那皇帝身边的单姓内侍官。
她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焦松行宫,她与他那金贵的主子独处一室,还将对方的手戳了个血窟窿出来。
肖南回哀叹一声,心又跳得快了些,原地纠结了一番才走上前去。
这方一走出去她便后悔了。她如今被贬了官,规制上与以往又有所不同,单将飞地位不比寻常内侍,她还不知该如何行礼,那两人却已听得动静转过身来。
几日不见,那单将飞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行宫发生过的事早已抛之脑后,可肖南回却觉得那笑容中多了些什么别的东西。
还没等她琢磨出那多出来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对方已经率先开了口。
“肖营卫无需多礼,我等前来只是为了替陛下传个话,顺便转交样东西。”
单将飞说罢,示意一旁的朱衣内侍将一个木盒子捧上前来。
“陛下提醒肖营卫,莫要忘了自己的誓言。”
肖南回愣住了,顿了顿才上前接过那沉甸甸的盒子。
紫红色的方正漆盒,上面既无螺钿装饰也无花纹,但那光滑如镜的表面和质地,决定了其品质至少是祭祀用度的档次。
微微用力,她推开盒盖,盒子里赫然是那日祭典她摔碎的班剑。
肖南回一时又是错愕又是好笑。她当日随口胡诌说是要找个上好工匠用金银重新将那玉剑镶起来,谁曾想今日居然被人拎着脖颈要求兑现诺言。
她亦从来不知,一个每日有无数奏章简牍要批阅、大小繁杂事要处理决断的人,竟然还有闲心来管这等闲事。
说到底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话,怪也怪不得别人。
她硬着头皮合上盖子,垂首闷声道。
“臣必当谨守诺言,以表忠心。”
“如此甚好。”单将飞笑得圆满,眼角的笑纹都快飞入鬓角,他随后不着痕迹地招了招手,“还有一件小事。肖营卫可否近前些来?”
肖南回不明所以,只得凑近些。
对方立掌于口旁,声音也压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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