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的功夫后,她便明白为何要戴这面纱了。
前方一片黑暗,她似乎走进了一个没有窗户、四面都是石壁的空房间。
一阵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味自黑暗中迎面而来,即便是戴着厚厚的面纱,依然无法阻止那股味道钻进鼻腔。
肖南回被熏得几乎是一个踉跄,下一瞬,后背撞上那人的胸膛。
温热透过基层布料传来,心跳贴着她的背隐隐震动,她猛地想起行宫偏殿那一晚他为她涂药的情景,连忙想要退开来,一只微凉的手将她的手臂一把抓住,又将她拉回他身边。
“离孤近些,对你有好处。”
那股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将她包围,驱散了周遭那令人恶心眩晕的味道。
肖南回没动,任由那只手轻轻牵着她向前走去。
她不明白为何那人的手是凉的,却令她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
“到了。”
丁未翔掏出火引点亮了墙壁上的火把,四周终于有了些亮光。
四四方方的密室正中,只有一张窄而长的台子,台子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隐约是一具人体。
肖南回有点反应过来那股味道从何而来了。
丁未翔走到那张台子前,将那张白布一把掀开。
白布下是一具还穿着宫人内侍服的尸体,面容已经浮肿难辨,露在外面的皮肤变成灰紫色,两只瞳孔却已泛白,舌头肿胀半探出那张嘴,空落落的袖管里是被砍掉一半的手臂。
她终于明白方才皇帝为何说肚子空些有好处。
就眼下这番情形,如果肚子里有东西,恐怕顷刻间就得吐个干净。
“离近些,仔细瞧瞧这人你可见过?”
肖南回定了定神,随即屏住呼吸凑近几步,努力辨认着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
说来也是奇怪,按理说已经腐烂到这种地步的尸体是很难辨认的,但肖南回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张脸正是那晚在行宫时莫名袭击她的宫人的样貌。
那张月色下诡异的笑脸她不会忘记。
“回陛下,此人应当就是那晚与我在行宫交手的人。”
夙未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晚之前,可曾见过?”
肖南回十足肯定地摇摇头:“未曾。”
夙未将目光转向丁未翔:“可是从宫外混进来的?”
“臣此前也做此推断,因此查错方向,随后才发现并不是。”丁未翔边说边上前一步,将一份记录宫内人员名录的简牍递到夙未手中,“此人名唤许睿,是皇宫内殿的一名寝官,入内务司已经六个年头,平日里做事还算规矩,焦松祭典之时便让他随驾同行了。”
“内殿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后院?”
“事发那日,因祭典人手不够,便抽调他在外院当差一晚。”
想起行刑那一晚的情形,肖南回的肩又开始隐隐作痛。
行刑结束时,她因为疼痛而精神恍惚,但隐约还记得一些情形。
“我记得当时他在行刑处候着,行刑的讯吏指派了个人引我去宫门,他便站了出来,说是带我去宫门,可路却走得不对。”
“他在攻击你前,可有说些什么?”
“他说......”肖南回眯起眼,努力回忆在曼陀罗花圃中的那一晚,“他好像说同我见过,但我却没有任何印象。”
“那你可知他为何要杀你?”
肖南回摇摇头,她回想起这人先前在岭西审问安律的手段来,觉得有点说不通。
“人既然都抓到了,难道就没问出什么来?”
丁未翔听出她话中意味,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我当时留了手,只在断其手臂、未想过要取他性命,但他却当场便没了气息。”
“死因可有查明?”
“仵作说血瘀于心脉,似是死于心疾。”
心疾发作,当场毙命,似乎也说得过去。
毕竟就算是再穷凶极恶之人,见识过那晚丁未翔的一刀斩也难说不会腿软。
肖南回瞥一眼这相貌平平无奇的带刀侍卫,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做了他的敌人。
丁未翔并未留意肖南回的目光,他此刻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古怪。
“还有一事未秉明陛下,属下不知是否当讲。”
“要只字不提。既已提起,便讲明白。”
丁未翔被噎了一句,梗了片刻方才开口。
“这具尸首运回至阙城时距离身亡那日已过去整整七日,但因为天气尚未转暖,按理说腐败程度应当还算轻微,只是验尸时仵作却十足把握称:此人死去至少已有半月有余。”
“什么?”肖南回的不可思议跃然脸上,视线又落回到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可他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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