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还看什么?大哥,你还嫌老娘过得不够苦吗?”又一个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进了中堂,抬手指向云禧,“你走,我娘不需要大夫了。”
胡员外怒道:“二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唐大夫说能用人参吊住性命,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这位云大夫救了罗老太爷的命,说不定就能救咱娘的命。咱娘含辛茹苦地把咱们几兄弟养大,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不然还能怎样,娘撑得这么辛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男子指着胡员外的鼻尖,“大哥无非是不想分家,当谁不明白吗?之所以不说,不过是顾虑大哥辛苦多年,留几分体面罢了。”
云禧点点头,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唐有为绝不会推荐她来,但罗家的事肯定传出去了。
老太太的病基本没救,她也没必要掺和到人家的家务事里。
她朝那位胡太太福了福,起身就往外走。
胡太太看了眼胡员外,赶紧追了两步,一把拉住云禧的手臂,“云大夫,咱们虽然没交情,但好歹也是你房东,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就是威胁了。
而且精准地抓住了云禧的软肋。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云禧道:“既是如此,就请太太引路,我去看看病人。”
胡太太道:“云大夫请跟我来。”
“大嫂!”那位胡家二员外叫了胡太太一声,想要追上来却被胡员外拦住了。
二人趁机离开堂屋,进了东次间。
云禧走到床前,婢女及时拉开帷幔,一股臭气顿时扑面而来。
胡太太被熏得连退两步。
云禧道:“老太太是病人,更需要清新的空气,帷幔不要再拉上了。”
“是。”婢女应一声,端一只烛台凑了过来。
老太太半卧在床上,消瘦得如同骷髅。她面色发黑,半张着嘴,干瘪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声若有若无。
云禧接过烛台,举到她和老太太之间,说道:“老太太,我来看看你的病。”
老太太勉强睁开眼,又很快地闭上了。
她目窠内陷,眼里几乎看不到烛影,唇色发绀,舌本干晦,猪肝色,无苔,牙齿黑且干燥。
真脏脉现,阴阳竭绝的死证。
云禧摇了摇头,老太太的人生确实走到尽头了,已经没有必要再往下看了。
但考虑到家属的心情,她还是在绣墩上坐下来,仔细摸了摸脉象。
脉中无“和缓、柔弱和圆滑”之脉象,胃气皆无了。
无胃、无神、无根,此乃必死之脉。
云禧叹了一声,轻轻地放下老太太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往外走。
胡太太跟了出来,问道:“云大夫,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正在中堂里吵闹的十几个男女一下子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云禧。
云禧道:“准备后事吧,好好陪陪她,就这一两天了,大概明天晚上,凌晨之前。”
“你胡说!”
“唐大夫白天还说近几天不会有事呢。”
“我们胡家是买不起人参的人家吗?”
“哪有女子行医的,别是招摇撞骗的吧。”
“竟敢咒我祖母,我打死你!”
一个十二三的少年捏着拳头朝云禧扑了过来。
“八表弟!”一个年轻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少年的胳膊,“不许胡闹!”
胡员外斥道:“不得无礼,下去!”
那少年瞪云禧一眼,跺着脚进了西次间。
云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如果是一般情况,她不会说得这般直白,但看了老太太的情况后,她觉得这位胡员外的所作所为真的与孝顺无关——病人走到这一步,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煎熬,勉强留住不让走,实在太过残忍了。
胡员外问道:“云大夫既然断得这么准,就请说说我娘到底得的什么病。”
云禧道:“老太太的病确实在肺上,但既不是肺瘘也不是肺痈,而是肺积。初期是‘胀满咳嗽,咳唾脓血’,眼下则是‘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腹内痛,心中不便,肩项身热,破肠脱肉,目眶陷,真藏见,目不见人,立死,其见人者,至其所不胜之时则死。’以上是内经所言,诸位若是不信,就去看看老太太,一对比便知。”
“肺积是什么,算了!”胡员外一摆手,“我们不是大夫,听不懂也看不明白,我只知道前两天家母还好好的,病势明显减轻了。你治不了就说治不了,我们换能治的大夫来。送她出去。”他对立在墙角的一个婆子说道。
你懂个屁!
你知道什么叫回光返照吗?
云禧心中恚怒,却也不再多说,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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