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
“白兰。白兰·杰索,我的全名。”
五官深邃,白发紫瞳的异国少年,眉眼含笑的介绍自己。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笑起来的时候,右眼睑下那枚紫色倒王冠状的印记也会跟着弯起一个微妙的,小小的弧度。
他踮起脚,借助种族天赋而提前发育的个子,帮小女孩取下树枝上挂着的氢气球——那只气球上用简笔画画了个吐着舌头扮鬼脸的排球。
他把氢气球还给女孩,“我就住在你隔壁。”
及川月见捏紧了气球的绳子,身高差使得她需要费力仰起头才能看见少年罕见的发色,和瑰丽的,宝石似的双瞳。她道:“我记得你。”
停顿了片刻,她侧着头,补充:“我那天,看见你翻墙了。”
“你为什么要翻墙?因为下水道里的那具尸体吗?”
少年脸上天衣无缝的笑容出现了片刻的裂缝。他诧异,垂眼看着这个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小邻居——
浅杏色的柔顺长发,蜂糖一般甜蜜的双眸,她白皙圆润的脸颊上带有自然的红晕,柔软的嘴唇里说出‘尸体’之类的词汇时,脸上仍然有种不知世事的天真可爱。但是白兰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已经明白尸体和活人的区别了。
他略微弯腰,手搭在女孩柔软的脖颈上,笑眯眯的诱哄:“你看见了吗?”
她看见了多少?
看见自己处理尸体了吗?
还是看见了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少年已然可以看出修长漂亮苗头的手指搭在女孩后脖颈上,他的手指摸到一截柔软的脊椎骨,像是按到一枚柔弱的花苞一样。
及川月见好像感觉不到危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长长密密的眼睫扑闪,用讨论太阳,鲜花,和蛋糕的语气,和白兰说话:“没有看见,但是警察来我们家问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我就觉得应该是你。”
“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她很认真的强调了最后一句,脸上有种‘我是好孩子’的天真稚气的可爱。白兰搭在她后脖颈上的手指一顿。
他放下手,脸上又挂起了笑容:“我们很有缘分呢。我和你的名字,写成中文的话,都是花的名字哦。”
“花的名字?”
“对,白兰花和月见花——你对花语感兴趣吗?”
“白兰的花语是什么?”
“白兰的花语是……纯洁无瑕的爱。”
女孩笑起来很甜,灿烂明亮:“和白兰很相配。”
白兰垂眼,嘴角往上翘起。他在这个乏味的世界里找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他手指拂过女孩浅杏色的长发,太阳光照得他手背发烫。
他语气平静,却又因为年纪而克制不住过于兴奋的颤抖,低语:“也很适合你。”
心脏处剧烈的痛已经趋于平静,及川月见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拭地面血迹,还有自己手心的血迹。
自从杀死白兰之后,她总会看见很多莫名其妙的片刻——越来越的碎片拼接,及川月见不得不承认她所看见的片段大概就是她自己的记忆。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吗?
及川月见很确信自己杀死的白兰绝对不是记忆里的白兰,一直基于本能的直觉让她否定了那个白兰。但是眼睛和脑子告诉她:明明就是一个人。
她不得不联想到游戏里最后一个神降村副本。
蘑菇人。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自己。会不会是游戏内容在暗示什么?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总有一天会全部记起来的……如果她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及川月见的视线不自觉投向身边咒灵,自从杀死白兰的之后,她的记忆逐渐恢复,而身边这只咒灵却日渐衰弱了下去。和咒灵一起衰弱的,还有及川月见自己的身体。
不管花御用什么办法,用多少咒力,刚刚修补好不超过三分钟,它很快又会自己衰败下去。诅咒对身体的作用力在肉眼可见的降低,及川月见猜测或许是这具身体已经开始适应诅咒了。
越适应,越衰败。但如果没有诅咒,及川月见肯定活不到现在。
花御曾经说过,想出这种办法来延续生命的人类必然是个疯子,而及川月见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疯子是谁了——很正常,可以理解,如果换成白兰死了,她大概也会做相同的事情。
并不是无法接受对方死亡,而是无法接受对方居然会和自己分开这一事实。
人类就是这样,拥有之后就无法忍受失去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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