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的时候,她次次都欢天喜地,每每问及,都一脸温软笑意说喜欢得不行,那样喜欢,也不见她带走一件。
小姑娘嘴里是不是没真话?
挥掷千金,原本都是买来哄她高兴的,她心里跟他算得清清楚楚,从没当真,最后反过来哄他,几句话就叫他信了,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可圈可点的男朋友。
徐格说孟听枝这姑娘不简单的时候,谁都不信这话,乔落说徐少爷这是狐狸见多了看谁都像妖。
程濯这会儿心想,狐狸那些招人人都见烂了,算不得好本事,他这只乌龟才是真厉害,钝刀子磨人,不声不响。
如果没有寿塔寺那一行丢了打火机,很可能他跟孟听枝就只是美院一面之缘,他很快就会忘了那个像背书一样讲解作品风格、只给他留一个后脑勺的美院女学生。
连句俏皮话都没有,泛善可陈到没有记忆点。
可偏偏那只镶嵌绿钻的打火机,在一个叫他厌了灯红酒绿的夜晚,给了他再联系她的契机。
后来程濯也问过她,那时候从寿塔寺回来为什么要偷偷留下他的打火机。
小姑娘坐在他腿上,环着他的脖子。
目光纯软得叫人生不出一丝怀疑。
“我就是想,万一我以后真的很想你,可以借着去还你打火机,再见你一面。”
气氛太好,他都忘了他们先前的一面之缘在美院,她那天都没怎么看他,怎么就忽然在寿塔寺偶遇,回程路上叫她忧心起万一以后很想他?
她那时候怎么会很想他?
那时候程濯完全没往深处想,只暗自以为小姑娘太喜欢自己了,后来他送了多少打火机给她,她真要想借着打火机来见他,不知道见多少回了。
思绪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他都开始想,还有什么是她演给他看,哄他开心,而他完全不知情的?
衣帽间这些东西还不够,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翻,企图找到更多的东西去推翻过去。
他不愿意承认,这种忽然冒起来、病态一样的追究,是谭馥桥那仓惶一面给他的冲击。
他实在没有预想,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那两本孟听枝丢在这里的旧书被他拿起来,未来得及翻,在这股颓丧情绪里,又被他丢回桌子上。
适可而止地敲醒自己,他今晚已经做了很多反常的事了。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
两本边角都隐隐粉化的旧书丢回台子上,“砰”的一声,没吃住力,直接掉到了地上。
程濯闻声回头,只见旧书摊开,原本夹在里头的一张折纸簌簌飘在了一旁。
程濯走过去,捡起来。
是一张纸页泛黄的试卷,看到十四中的字样,他屈从心底的好奇下意识地打开,以为是孟听枝过去的卷子。
皱巴巴的数学卷纸摊开,他看着侧边的姓名栏,瞳孔骤然一缩。
程濯,高三七班,149分。
七年前,他的二模卷子。
那也是他在十四中的最后一场考试,甚至因为根本等不到这次成绩出来他就要去美国,最后一小题的答案,他算出来后,滞滞地留了空白。
而如今,那一小题下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写了一句:书上说至死不渝的爱情是违背天性的,
试卷泛黄,逗号之后,未曾落笔的那句,长久缺失。
还有什么也是他缺失的?
在这种迷惘心绪里,程濯再次看见孟听枝。
这次只有侧脸,还是叫他隔着半片后湖一眼认出。
她卷发松垮盘着,有个女人站她身边做妆造,细细眉梢挑一抹胭脂色,颦睐间都似桃花瓣扑朔零落。
那边架着不少专业的摄影器材,与程濯同行的那位男士也好奇,先问了这家私房菜的迎宾。
迎宾小姐回道:“是拍记录片,他们在这取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孟听枝倏然朝这边看来——
程濯半侧身子冷不防地暗自紧绷住,空气都好似在这一刻渐渐凝滞,四肢百骸无一不在感受这种陌生的无所适从,甚至不能思考,不能动弹。
不比那天,有一层茶黑的防窥玻璃。
晚照湖色,无遮无拦。
可他很快就从顿涌的百感交集里走出来。
因为,孟听枝根本没有发现他。
那一眼比晚风都凉,似他面前有道屏障,她只是看着他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与他无关的笑,就又转首回去,与身边的男人说话。
还是那天在谭馥桥给舒斌指路的男人。
还是那么亲密。
身旁人轻声问程濯:“程董事长还要稍后,要不咱们先进去?”
程濯敛下情绪,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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