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豹子那只爪子便收了回去,恢复了原本趴卧的姿势,将那颗蛋又重新藏回了肚皮底下。那颗蛋因为个头太小,藏在豹子肚子底下之后,就不大看得出来了,豹子的身形看起来并未因为藏了这颗蛋发生任何变化。
江浅立在原地,怔怔看着这一幕,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此前预想过郁辞舟可能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帮他孵蛋,可他没想到郁辞舟会答应得这么顺利。江浅略一恍神,不由想起了此前自己朝郁辞舟提居上的问题时,郁辞舟似乎也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江浅原本还有些忐忑,生怕郁辞舟事到临头会变卦。
但郁辞舟并没有,可惜那次江浅自己不行,错失了机会。
如今这么一想,江浅才彻底明白赭恒散人说郁辞舟一定会答应他时为什么那么笃定。
豹子抬头一直看着江浅,江浅回过神来,走到了榻边。
他目光在豹子身上逡巡了一遍,最后落在了豹子的肚皮附近。
“你觉得怎么样?”江浅开口问道。
黑色猎豹看着江浅,眸光微动,开口道:“有点硬。”
江浅闻言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坚硬的蛋壳抵在豹子柔软的肚皮上,在上头顶出了一小块凹陷。这画面令江浅忍不住联想到了豹子肚皮上那柔软的触感,甚至还忍不住想了些别的……
“难受吗?”江浅又开口道。
“还好。”豹子开口道。
江浅蹲坐在榻边,伸手在豹子背上轻轻触了一下,豹子的脊背感觉到他的触碰,忍不出稍稍绷紧了些。江浅以为豹子是不想让他摸,便打算收回手,没想到豹子却换了个姿势,侧躺在了榻上,那架势明显是任江浅施为的样子。
而原本被他藏在肚皮下头的蛋,此刻被豹子一只爪子搂住,藏在了自己身侧的皮毛中。
江浅见状抬手在豹子身上摸了几下,豹子惬意地微微扬了扬脖颈,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其实不必一直孵他。”江浅开口道:“你可以休息的。”
“我想着每日孵化的时间久一些,他说不定会更早出来。”豹子开口道。
江浅闻言暗道,郁辞舟虽然答应了帮他孵蛋,但想来内心也是很为难的,所以才会想要速战速决。
没想到豹子却开口道:“早点出来,就能早点知道是什么了,我有点好奇。”
江浅一怔,没想到郁辞舟这么兢兢业业孵蛋,为的竟是这么一个原因。
他观察郁辞舟神色,发觉并没有什么异样,知道郁辞舟多半并未怀疑这颗蛋的来历。但实际上江浅昨晚因为喝多了的缘故,记忆并不完整,他有些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朝郁辞舟说的了。
念及此,江浅开口问道:“昨晚,我是如何同你说的?”
“说……”豹子看了江浅一眼,终究是没敢当面拿江浅的醉话揶揄江浅,而是开口道:“说捡来的,让我帮你孵出来。”
江浅虽早就猜到郁辞舟并未对这颗蛋的来历起疑,但闻言还是不由松了口气。
“我没想到你会同意。”江浅开口道。
“为什么不同意?”豹子看向江浅,开口道:“你朝我要求什么,我都会同意的。解毒那样的事情,我都二话不说,何况只是孵一颗蛋。”
江浅闻言耳尖不由一热,而后反应过来,郁辞舟这意思好像是说,孵蛋这种事对他来说,比解毒要简单多了。他暗道,郁辞舟的言外之意是,为他解毒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此前江浅从未仔细想过郁辞舟为自己解毒的心思,最初他只当对方是为了折辱他,但此后郁辞舟的所作所为,已经证实了他这个猜测是错的。至于郁辞舟真实的心思,江浅从来都不得而知,不愿想,也不敢想。
但如今他却忍不住有些好奇了起来,他突然有点想知道,郁辞舟在为他解毒的时候,怀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念及此,江浅问道:“替我解毒,你觉得很为难?”
豹子脑袋放松地搭在一只爪子上,开口道:“你想听实话吗?”
江浅点了点头道:“嗯。”
豹子闻言深吸了口气,目光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看向江浅。
江浅不知想到了什么,心脏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忍不住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为你解毒……”豹子开口道:“三天三夜甚至四天四夜都不能停下,其实稍稍有点累。”
江浅放在豹子身上的那只手一顿,耳尖的红意稍稍褪去了些许,眸色也比方才稍冷了几分。
“是吗?”江浅淡淡开口道。
“你应该知道自己挺难伺候的吧?”豹子开口道:“要求真的很多,有时候嫌快,有时候嫌慢,我真的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让你不舒服……”
江浅闻言耳尖的红意彻底褪去,看向豹子的眸光也恢复了疏离。
“你既这么多怨言,下次要不还是换我来?”江浅开口道。
“也行。”豹子开口,仿佛江浅这要求对他来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他几乎都不需要考虑就做出了回答,“不过下次毒发说不定要更久,我怕你顶不住。”
江浅闻言骤然想到了自己上次“铩羽而归”的悲惨经历,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豹子动了动身体,那意思是示意江浅继续摸,江浅却瞪了他一眼,起身径直走了,竟连蛋都不看了。
豹子看着江浅气呼呼的背影,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
幸好,还会跟他生气。
这几日江浅对郁辞舟的态度太奇怪了,好过了头,令一直以来习惯了江浅冷言冷语的郁辞舟有点不踏实。他虽然也希望江浅待他好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想逗弄一下江浅,就像是习惯了吃苦药的病人,就算病稍稍好了,也想时不常再尝一尝那苦味,以此来确定这苦之外的味道都是真实的。
另一边,江浅回房后依旧颇为气恼。
他本以为会从郁辞舟嘴里听到别的话,万万没想到郁辞舟竟在抱怨自己让对方受累。
这混蛋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以为自己稀罕让他帮忙解毒吗?
江浅越想越恼,那恼意中又隐约夹杂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像是失望。
但江浅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他难道想从郁辞舟嘴里听到什么别的好听的话来?
难道他会期待郁辞舟说为他解毒有多么心甘情愿,多么甘之如饴?
江浅心思烦乱,在心里骂了郁辞舟一顿,那气终于消了大半。
待他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便又忍不住想起了郁辞舟化成豹子乖乖趴在那里孵蛋的情形。
豹子规规矩矩趴卧在那里的画面,对江浅来说太有冲击力了,以至于他一回想起这幅画面,莫名其妙就被取悦了,脑海中对郁辞舟的不满几乎立刻就消失了。
而江浅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后知后觉的发现,郁辞舟孵蛋的时候态度真的好坦然,没有丝毫别扭或排斥。
念及此,江浅心中又涌起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明明是在江浅看来那么艰难的事情,为什么混蛋豹子就能做得那么自然?
“江护法,你这回来一会儿功夫,先是怒气冲冲,又是烦躁不安,这会儿又开始唉声叹气……”小八哥蹲在不远处的矮桌上,开口道:“你这情绪起伏也太大了吧?”
江浅瞥了他一眼,心道依着兔妖此前对他说的话,他如今这副患得患失的情况,应该是刚生产完的缘故。念及此,江浅便叹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妖使大人真的在孵蛋吗?”小八哥问道。
江浅开口应了一声。
小八哥啧啧两声,开口道:“妖使大人为了蹭个爹当,也是豁出去了。”
江浅一怔,心道郁辞舟本来就是那颗蛋的爹之一,倒也不算是蹭。
“不过仔细想想,妖使大人倒也未必是为了蹭爹当当。”小八哥有意在江浅面前替郁辞舟说好话,便故意道:“妖使大人多半还是为了江护法你。”
江浅稍稍拧着眉头,没有做声。
小八哥见状又道:“想想咱们离开广陵大泽这么久,不管是在京城的时候,还是在澹州岛,妖使大人哪一次不是对江护法你百依百顺?如今,像妖使大人这样的雄妖可不多了。”
江浅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这么夸他,莫不是对他动了心思?”
“怎么可能?”小八哥连忙撇清道:“我喜欢的可是雌妖。”
江浅没再理他,径直睡了。
小八哥兀自嘀咕道:“我得像妖使大人学习,将来我若是有了雌妖为妻,也得对她百依百顺,若是她生了蛋,我就为他孵蛋,绝不叫她劳累。”
当然他这话丝毫没有要故意映射江浅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畅想一下未来。然而江浅对这种事情敏感,自动就带入了他这话里的“妻子”角色,于是手中羽刃飞出,骤然将小八哥趴着的那只桌子斩掉了一只腿儿,小八哥猝不及防险些摔下去。
江浅自然不可能接受自己会在某段关系中扮演“妻子”的角色,但小八哥那番话却影响了他,以至于他当晚做了个很特殊的“噩梦”。
江浅梦到自己又生了好几只蛋,其中有黑色的,有白色的,还有黑白混色的。当然不用问,这些蛋他自然都是他和郁辞舟生的。
梦里,江浅负责生蛋,郁辞舟则负责孵蛋。
江浅生了一只又一只,郁辞舟便孵了一只又一只。
甚至郁辞舟一边卧在那里孵蛋的时候,他身边还围着好多已经破了壳的小崽子……
江浅被梦里这场景吓得够呛,骤然惊醒了。
他坐在榻上半晌,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太可怕了,他怎么可能生那么多蛋?
就算郁辞舟愿意孵,他也不愿意再生了啊!
江浅想到梦里那么多蛋,就觉得烦躁。
他暗道,太多了,他肯定不愿接受……他顶多能接受再来一只和前头那只作伴,至于多的,一只都不行!
不对,江浅骤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想到了什么。
他怎么可能再生一颗给前头的作伴?他一颗都不可能再生,休想!
要生也应该让郁辞舟生才对。
郁辞舟孵蛋的事情并不算是个秘密,事情很快传到了赭恒散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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