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道:“当初你该听妖尊的话,不该一意孤行。”
“这与我一意孤行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那狮子蓄意欺骗我。”江涂道。
“是,狮子自然是错了。但结成伴侣这样的事情对我们禽族来说是很紧要的事情,你不该那么着急。”江浅开口道:“妖尊说的没错,兽族……的确不是都可靠的。”
至少有了家小还在外头骗人这种事情,禽族是不会做的。
“你还替他说话,说到底不过是他不在意我罢了。我被欺负成这样,他让我长长教训,不要再计较。”江涂失笑道:“你猜若今日被骗的是你他会如何?他一定会去亲手杀了那只豹子。”
江浅一怔,没想到江涂突然将话题扯到了郁辞舟身上。
他耐心解释道:“我并没有要和郁辞舟……那样。”
哪怕真有那种可能,江浅定然也不会瞒着凤凰妖尊。
所以江涂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说我识人不清,意思是我活该?”江涂冷笑道:“没关系,没人帮我我可以自己去,我一定会想法子杀了那只狮子,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江浅叹了口气道:“狮子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但妖尊不帮你杀他并非是不在意你。他是妖尊,妖力强到可以将整个兽族都杀光,今日若是他为了你去将狮子杀了,你想过那后果吗?”
届时两族一定会就此结下解不开的死结。
“他是妖尊,他有自己的考量,有自己的原则,所以我就活该被人欺负。”江涂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魔气,而后他看向江浅,问道:“兄长,你会为了我杀人吗?”
江浅一怔,只因江涂甚少这么叫他。
“我妖力尚未进阶,打不过狮子。”江浅开口道。
而且江浅并不喜欢杀戮,他并不觉得杀人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
“跟我回去吧。”江浅开口道。
“我不会再回去了。”江涂开口道:“你走吧,别再管我了。”
江浅闻言叹了口气,既苦恼无法劝解江涂,又为江涂的经历感到难过。
他不知道江涂有多喜欢狮子,但想来被背叛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但江涂这性子就是如此,江浅也劝不动他。
那日之后,江涂一直没再回过住处。
起先,江浅每日都会去山丘那里看他,后来江浅的妖力突然进入了进阶期,日日被折磨得虚弱不堪,便有些出不了门了。
江浅如今年幼,妖力进阶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且十分凶险。
最初那几日,凤凰妖尊几乎日日都要守着江浅,生怕他有个闪失。
直到后来江浅身上妖力趋于稳定,凤凰妖尊才稍稍放心了些。
“最后这几日也极为关键,你不要到处跑,老老实实待着,听到了吗?”凤凰妖尊开口道。
江浅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问道:“妖尊……江涂与我一般大,他这几日是否也……”
不等江浅问完,凤凰妖尊便冷声道:“你如此关心他,他可有念着你的手足之情?”
“江涂年纪小,或许将来他想明白了,就会回来。”江浅开口道。
无论如何,江涂都是他的兄弟,江浅不可能不管对方死活。
“放心吧。”凤凰妖尊怕他担心,开口道:“本尊让白鹤盯着了。”
江浅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凤凰,心道妖尊果然就是嘴硬心软,说着不关心江涂,却还是派了白鹤去照顾江涂。
又过了几日,江浅渐渐不那么虚弱了,才敢出门溜达溜达。
他不敢走得太远,但终究有些担心江涂,便跑去山丘那里看了一眼。
可惜江涂并不在那里,后来江浅找了白鹤一问,才知道江涂早在他之前便完成了妖力的进阶。
江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稍有些不安,便又回到了山丘那里等着江涂。
午后,一只蓝孔雀跌跌撞撞落在了灵树旁边,正是江涂。
“你怎么了?”江浅一见江涂一身狼狈,当即有些担心地问道。
“兄长。”江涂化成人形,一头扎到了江浅怀里便开始哭。
江浅拍了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兄长,对不起,我之前不该伤你的心。”江涂哽咽道:“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是在意我的。”
江浅拧了拧眉道:“妖尊也是在意你的,跟我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兽族……兽族的妖要杀了我。”江涂开口道。
“他们怎么可能杀了你?”江浅不解道。
“我去教训了狮子一顿,惹到了他们,他们一堆人追着我要杀我。”江涂哭着道:“兄长,求你救救我,只有你才能帮我了。”
江浅道:“你跟我回去,妖尊不会不管你的。”
“我不回去,我要出海,出了海就没人能杀我了。”江涂道。
江涂浑身都在发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江浅安慰道:“听话,跟我回去,兽族不敢杀你的。”
“兄长,我求你了,送我一程好不好。”江涂说着突然呛了一口血出来,面色苍白如纸。
江浅一怔,问道:“你……受伤了?”
“兽族击伤了我的妖魂,他们要杀我。”江涂又道:“兄长你帮帮我,我不想死。”
江浅这才注意到,江涂的妖魂确实被击伤了。
“我不想因为我惹得两族生出芥蒂,只要我走了,两族便不会交恶。”江涂朝江浅道:“若是我去找妖尊,就像你说的……万一他会保护我,定要和兽族起龃龉。倒不如我先出海躲一躲,届时等大家气消了再回来。”
江浅闻言略一犹豫,当即有些动摇了。
“兽族为什么要杀你?”江浅问道。
“兽族素来暴戾,你是知道的。”江涂道:“我只是教训了狮子,他们就不依不饶。”
江浅道:“他们如此不讲道理,何须怕他们?”
“可是我不想妖尊为难。”江涂当即换了口风,朝江浅哭诉都:“我从前已经伤了他的心,不想让他再为了我动怒,兄长,你若是不帮我,我自己走便是。”
他说着便化成了孔雀再次腾空而起,然而因为伤了妖魂,根本就飞不动,看起来摇摇欲坠。
江浅终究是不忍看他如此,于是化成孔雀上前拖住了江涂的翅膀。
可惜江浅妖力尚未彻底进阶完成,他只拖着江涂飞到海边,便没了力气。
“这里有船,我可以坐船出海。”江涂朝江浅道。
“你不该就这么走,有妖尊在,兽族不敢贸然动你的。”江浅道。
江涂闻言双目通红看着江浅道:“兄长,我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江浅有些难过地抱住他,开口道:“等你冷静一些之后……”
“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江涂抹了抹眼泪道。
这时不远处的船只已经准备离开码头了,江涂朝江浅挥了挥手,便打算奔着码头行去。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几只兽族大妖突然蹿了出来。
江浅没想到他们会追上来,拔腿便跑,几只兽族大妖紧追其后。
江浅根本没弄清楚状况,只顾着担心江涂的安危,自然要跟过去。
江涂因为受伤的缘故,这会儿已经飞不起来,很快便被兽族的几只大妖制住了。
兽族那几只大妖当即便打算用妖火把江涂烧死,江浅见状自然要上去阻止。
依着江涂的说法,江涂只是打伤了狮子而已,不需要为了狮子偿命。
可这几只兽族却打算赶尽杀绝,江浅不可能置之不理。
再怎么说,江涂也是他的弟弟啊!
可惜不等江浅冲上去制止,便被赶来的郁辞舟拦住了。
江浅并不知道江涂做了什么,心道明明是你们兽族的妖欺负人在先,如今还要动手杀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江浅怒不可遏,急着要救江涂。
郁辞舟并不知道江浅被江涂骗了,只当江浅是护短,也不敢硬拦着。
毕竟江涂若真死了,再想挽回也就没有余地了。
所以郁辞舟一念之差,放开了江浅,救下了江涂……
没想到,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入了魔之后的江涂,为了自保抢夺了江浅的两魄。
可怜江浅倒在郁辞舟怀里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的好弟弟自始至终一直在骗他。
事实并非江涂所说的那般,而是江涂被魔气所扰,在兽族大开杀戒,不仅亲手杀了狮子,还弄伤了不少兽族,最后险些将狮子的幼崽也杀了。
兽族大妖知道他被魔气所控,不敢放任他继续为祸,这才打算杀了他。而江涂竟利用江浅对他的那点手足之情,骗江浅帮他逃走,最后更是不顾手足情谊,直接夺走了江浅的两魄。
江浅本就处在妖力进阶的关键时刻,又奔波了一路,如今被夺走两魄几乎要了他的命。
若非凤凰妖尊及时赶到,江浅只怕便要死在江涂手里了。
江涂不仅抢走了江浅的两魄,还在江浅体内留下了魔气。
凤凰妖尊无奈之下,为了保住江浅的命,只能把江浅沾染魔气的半魂一并取出,用凤凰妖力暂时修补了江浅的魂魄。
而作为代价,江浅失去了最后这段记忆。
为了防止他受到刺激魂魄异动危及性命,凤凰妖尊只能朝他隐瞒了真相。
所以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浅一直以为江涂是无辜被兽族残害致死。
那件事情之后,两族的芥蒂算是彻底种下了。
不久后,凤凰妖尊便带着所有禽族去了广陵大泽。
广陵大泽是他此前便已经选好了的地方,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搬过去,如今时机倒是正好。
到了广陵大泽之后,江浅偶尔会有点想念郁辞舟。
但他没法面对那份想念,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江涂是兽族害死的。
后来,为了隐藏自己的那份心思,又为了抵销因为那份心思而生出的愧疚,江浅便只能去讨厌郁辞舟。日子久了,连江浅都有些分不清真假,外人更是越传越真。
而这些年中郁辞舟一直沉默着,只偶尔从旁人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江浅与他的恩怨。
好在,上天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
在很多年以后,在江浅沾染了魅毒的那日,郁辞舟终于再一次重新进入了江浅的生命。
—彩蛋—
许多年以后,江浅和郁辞舟的小崽子们都长大了,郁辞舟带着江浅回过一次他们相识的地方。
那片江浅经常去的湖泊,还是原来的样子,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那日早晨,江浅化成了白孔雀模样,立在晨光里梳理自己的羽毛。
郁辞舟立在他身后,悄悄化成了黑色豹子,打算像从前那样扑到白孔雀身上。
然而他尚未行动,便见白孔雀转过身,看向了他。
下一刻,白孔雀骤然朝郁辞舟绽开了尾羽……
白孔雀光洁的羽毛彻底舒展开来,每一根羽毛都像初雪般洁白无瑕,晨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其上,为开屏的白孔雀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误落凡间的仙子一般,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
豹子怔怔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不由滞住了。
豹子慢慢走到白孔雀身边,匍匐在地,仰头蹭了蹭白孔雀的羽毛。
白孔雀低头注视着豹子,而后慢慢化成了人形。
江浅看着郁辞舟,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咬我?”
郁辞舟呼吸一滞,伸手揽住了江浅,慢慢将对方抱在了怀里。
时隔这么多年,江浅看起来还和少年时一般漂亮动人,几乎没什么变化。
郁辞舟盯着江浅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一颗心悸动不已,而后他近乎虔诚地凑上去吻住了江浅。
朝阳慢慢升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影中温柔缱绻的两人,依稀便是曾经那两个少年。
—少年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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