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力气极大，抱着凤凰时像是恨不得将人塞进自己的魂魄里一般，勒得凤凰几乎喘不过气。

凤凰没想到小傻子发起疯来便将自己教会他的那些“不能毛手毛脚”“要保持距离”的道理都忘了。凤凰这辈子就没被谁这么唐突过，气得一把推开少年，而后将对方一脚踹出去老远。

凤凰要让他长长记性，否则将来小傻子动不动就抱他，那还了得？

若是换了从前，凤凰一旦发脾气，小傻子就会收敛了。

但这一次，小傻子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冲上来想去抱凤凰。

凤凰平日里很忌讳被人触碰，再加上数百年来也没谁有这样的胆子，所以被少年三番两次不知收敛地唐突之后，有些动了怒。

他第一次朝少年驭起了妖气，结结实实给了少年一击。

不过他气归气，这一下只用了不到一成妖力，以他对少年的了解，对方肯定能承受得住。

少年被他这一击，摔出老远，而后呛了一口血出来。

凤凰心道这回该长记性了吧？没想到少年却“不知悔改”地慢慢爬回凤凰身边，抬手又抱住了凤凰的腿。

凤凰：……

反了天了，管不了了。

不等凤凰回过神来，少年便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凤凰气归气，但该打也打了，总不能不管小傻子死活。

他将小傻子抱起来放到榻上，又帮小傻子擦干了唇角的血迹。

本以为对方过不了一会儿便会醒了，没想到少年一连昏迷了数日，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

这下凤凰有些后悔了，难道那一成都不到的妖力，小傻子也挡不住？

凤凰不得不用自己的妖力为少年疗伤，这时他才发觉，少年体内的魂魄之力变得十分衰弱，竟是有了濒死的迹象。

凤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少年这不是被他打伤了，而是因为在人族的地方待久了，太久没有汲取到灵气，所以身体开始衰弱了。

对方虽是结合了妖魔之气和天地灵气修炼而来，但毕竟灵智都没彻底开启，修为定然也不高。凤凰可以在人族的地方待那么久都没事，他却不行。

凤凰有些懊恼，暗道自己不该那么粗心，竟一直没发觉少年的异样。

若非那日对方被他“教训”了那么一下，或许直到少年衰弱而死他都不会察觉。

这小傻子装得太好了，一点都没朝凤凰显露自己的真实状况。

当日，凤凰便带着小傻子离开了京城。

他找到了附近一处有灵树的地方，暂时让少年汲取了一些灵力。

少年次日便转醒了，但身体依旧很衰弱。凤凰意识到，少年的体质与妖族不同，必须为他找到一处草木灵气和天地灵气都很充沛的地方，让他继续修炼，他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否则太稀薄的灵气只能暂时维持少年的性命，根本没法彻底救他。

而最合适的地方，只有少年的来处。

将他孕育出来的那里，才是最适合让他继续修炼的地方。

“你是从哪里来的？”凤凰朝少年问道。

少年听懂了他的话，而后望向了某个方向。

凤凰待他身体稍稍恢复了些，便趁夜化出翅膀，带着他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然而一直飞到了海边，凤凰也没找到任何一处灵气充沛之地。

“你在骗我？”凤凰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指了指海上的方向。

凤凰一怔，暗道这少年竟是从海里出来的？

他不及多想，抱着少年再次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凤凰抱着少年飞了许久，几乎想要放弃之际，发现了澹州岛。

此处草木灵气和天地灵气都很充沛，倒是个极好的所在。

少年到了岛上之后，身体恢复得很快，没两日的工夫便恢复如初了。

再看少年对这岛上的熟悉程度，凤凰几乎可以断定，少年确实是从这岛上修炼而生的。

只是……

这么个小傻子，是如何在灵智初开的时候便离开此地，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还那么巧合的倒在了他脚下？

这个问题凤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是某种“孽缘。”

凤凰想起来少年昏迷前那举动，便没再朝他提起涅槃的事情，生怕少年又朝他发疯。

凤凰活了数百年之久，没遇到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他原以为少年昏迷那么久，多半也将此事忘了，直到某个夜里，凤凰感觉到少年小心翼翼抱住了自己。

凤凰有些着恼，本想拆穿少年。

然而感觉到少年的谨慎和依恋之后，他那脾气便有些发不出来了。

他从未被人这么依恋过，那感觉有些复杂，带着某种让他想发脾气的暴躁，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悸动，最奇怪的是，好像还有一点点微弱的满足感。

就像，他和这个世界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丁点联系。

这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凤凰都分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那一晚，凤凰任由少年小心翼翼抱着自己，没有揭穿，也没有发脾气。

后半夜，他甚至窝在少年怀里睡着了。

次日一早，凤凰醒来的时候，在身边发现了一支带着露水的野花。他起身后，发觉不远处的那方石桌上也摆上了野花，只是岛上没有花瓶，野花只能寒碜地被放在泥捏的土罐子里。

怪不得小傻子这几日老往外跑，原来是在忙活这些？

凤凰当即觉得有些好笑，小傻子竟还有这样的雅兴。

只不知这些酸溜溜的习惯是跟人族学的，还是跟哪个妖族学的。

凤凰心绪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小傻子。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涅槃了，那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在催促着他。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朝小傻子说。

因为不想再次面对小傻子发疯，所以凤凰便将事情拖到了现在。

凤凰心中有些不忍，以至于这日小傻子小心翼翼拉他的手时，他都没忍心甩开。

少年得寸进尺，先是小心翼翼拉了拉凤凰的指尖，见凤凰不生气，便慢慢将凤凰的整只手都包裹在了自己的手里。

少年手掌干燥温暖，比凤凰的手都要稍稍大一些。

他沉默半晌，抬头看着凤凰开口道：“名字。”

凤凰一怔，开口道：“司尘。”

“司尘。”少年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然后指了指自己。

“这是我的名字，不是给你取的名字。”凤凰道。

少年闻言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指了指自己道：“名字。”

凤凰拧了拧眉，知道少年是要求他帮自己取个名字。

但他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这么做。

他不知道少年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涅槃后多久能回来。

若是他帮少年取了名字，这小傻子死脑筋等着他回来，那可怎么办？

万一他要过个上百年才回来，说不定少年都已经死了。

凤凰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有些发闷，心道小傻子真可怜。

“自己的名字自己想。”凤凰开口道。

他有些“无情”地甩开了少年的手，没给他继续腻歪的机会。

少年不敢硬缠着他，只是有些失望。

往后的数日，少年一直不见踪影，只有夜里会跑回来偷偷抱着凤凰睡觉。

凤凰一开始想着自己快要涅槃了，便让他抱一抱吧。

后来抱着抱着就习惯了，也懒得再去教训他。

反正抱一抱也不会少块肉。

再说小傻子身上都是灵气，抱着还挺舒服的。

可惜凤凰虽然活得久，却因为一直深居简出所以对人性或者说妖性所知甚少，他不知道有一种叫“得寸进尺”的行为，一直在人族和妖族之间“盛行”。

但是很快，凤凰便领略到了这种名为“得寸进尺”的行为。

起初，少年只是老老实实抱着他睡觉，后来少年会忍不住在夜里偷偷唤他的名字。

那声音很轻，显然并不打算让他听见，一遍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尽管凤凰从来没有应过声，但少年还是不厌其烦，每晚都要将凤凰的名字叫上许多遍。

虽然活了几百岁被这么个小傻子追着叫名字那感觉稍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但凤凰念着自己快涅槃了，便忍住了没计较。

直到这晚少年抱着他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念了几次他的名字之后，忍不住凑到他唇边笨拙地蹭了一下。

凤凰：……

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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