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是真的发生了内乱,而且内乱极为严重,已经自相残杀到了相互屠戮对方妇孺的地步。
于是次日清早,李应元整装,带着本州文武们,下令开了城门,所有的州兵全副武装,监视着入城的突厥人。
李应元则高坐在刺史府焦灼的等待,现在他可是麻烦缠身,一面等着突厥人的消息,一面四顾左右,略显焦躁的道:“太子殿下可有消息了吗?”
前几日,长安就来了人,声称太子来了夏州,这真是吓着李应元了,一旦太子在夏州出了什么闪失,他李应元绝对难辞其咎。
此时,一旁的一个属官道:“使君,下官人等已派了斥候四处去寻了,倒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
“这意思是还没有下落了?”李应元拧着眉头,脸色沉重:“现在外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突厥人,太子殿下只带着区区数百人,一旦遭遇了突厥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下官从长安方面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这次来此,是要奇袭突厥可汗,还说……什么天雷,什么飞球……哎……使君……”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属官,他露出了沉痛的样子:“我看……太子殿下身边有奸臣啊,居然敢教唆太子殿下深信此等荒诞之事,可偏偏太子还信了,不只如此呢,据闻陛下龙颜震怒,在派出了追兵没有追到太子的情况之下,已下发了诏令,四处张贴……”
李应元对此也有耳闻,他的属官里有不少的大族子弟,他们的耳目灵通,和长安方面有很深的瓜葛。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李应元便心疼起来!
我们李家好不容易得了天下,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混账太子,这和隋炀帝又有什么分别?还有那奸臣……
一想到这奸臣,李应元眯起了眼睛,沉声道:“此奸臣……我也略有耳闻,可是姓陈?”
一下子,堂中居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那么大一个陈正泰,现在已经家喻户晓,连夏州这地儿的都听到他的大名了。
李应元越想越气,不禁咬牙切齿的道:“姓陈的就没有好人,太子殿下要被他害苦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浮想到的乃是李建成,是王世充,是隋炀帝,是北周静皇帝。
众人都略显尴尬,却都不好接话。
正说着,此时,却有一个突厥人徐步走了进来。
李应元不是没有和突厥人打过交道,他在夏州,就经常有突厥的使者来,大多都是威逼利诱,态度十分的可憎。
可这突厥人一进来,却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却见这突厥人到了堂中,再没有以往的桀骜不驯,而是直接匍匐在地,以示屈服,而后毕恭毕敬的道:“下臣突利大可汗使者阿史那贺逻鹘见过刺史。”
李应元先是讶异的看着拜跪在下头的人,一听,震惊了。
因为他听到对方阿史那的姓氏,这……岂不是突厥王族?
突厥王族亲做使者?
他显得犹豫不定起来,定了定神才道:“我只知颉利可汗,不知突利可汗。”
这贺逻鹘道:“颉利可汗会同其亲族数十人已死,其心腹重臣亦多被天雷击杀,如今……突厥可汗,乃是我的父亲突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天雷……
哪……哪里来的天雷?
老天开眼啊!
不对,不对,这天雷,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噢,对了,不久之前,太子殿下不是说要用天雷对对付突厥人吗?
突厥可汗……真被天雷打死了?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王族,还有……
这是……一网打尽……
毫无难度的将事情串连起来,李应元吓了一跳。
他觉得这一切很匪夷所思啊!
而最令他不可思议的却是……
突利这个人,他是略有所知的,因为他是上一代突厥可汗的儿子,那可汗死后,因为突利还年幼,所以他的叔叔们成为了可汗,而他因为有着更纯正的血统,被人称为小可汗,因此……突利也一直遭受可汗那个死鬼的猜忌,可没有想到,这可汗一死,突利立即便登上了可汗之位。
更没有想到的是……突利成为了可汗后,居然派出了自己的儿子阿史那贺逻鹘亲自来做使者。
这说明什么?
李应元脸上看着镇定自若,可心里无比的震撼,其实此时,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只在乎太子,他隐隐感觉到,这可能真是太子干的,若如此……这太子岂不是……
岂不是弹指之间,就让这突厥天翻地覆?
李应元问:“那么,尔来此,所为何事?”
“回刺史的话,……”虽然作为王族,突利可汗的儿子,可是贺逻鹘显得极为恭顺!
他小心翼翼的继续道:“颉利可汗篡夺我的父汗之位,倒行逆施,更与大唐为敌,此番率众而来,挑衅大唐天威,而如今,颉利可汗已死,我的父汗继承了可汗之位,已痛下决心,愿归顺大唐,与大唐永不开衅,彼此之间,理应为父子之邦,彼此和睦,因此父汗特命我来,作为使者,恳请刺史接受父汗的善意,也恳请刺史能够上书大唐皇帝,父汗将亲往长安,拜见唐皇,执臣子礼,愿岁岁纳贡,甘为臣属。”
李应元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事情颠覆得太厉害了!
原是气势汹汹的突厥铁骑,如乌云压顶而来,可转过头,他们居然怂了!新的可汗上位,毫不犹豫的派了自己的儿子,而后乞求和平,甚至他们没有提出任何条件,便要做父子之邦了!
显然,这一次,是大唐做爹,他做儿子。
这气运……也太好了吧。
难道……就是因为那天雷?
这突利肯折服,只怕也没这么简单,定是他这汗位并不稳固,突厥之间,彼此自相残杀,这突厥人的力量已经大为削弱,若此时,大唐再派兵讨伐,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就在这短短时间里,李应元的心里已有数了,不过,他暂时不关心内附的事,而是道:“我来问你,那天雷……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贺逻鹘就如实道:“天上来了一个飞球……”
飞球……
李应元:“……”
众属官们已是激动起来,甚至有人坐不住,居然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待他们问明了详细的原因,所有的疑惑,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
李应元激动得泪水要夺眶而出,他暂时顾不上贺逻鹘,只让贺逻鹘先去驿馆歇息,而后整理了思绪,立即让人预备笔墨!
他和本州的文武属官们一起,却是皱着眉头,口里道:“这一定和太子有关,突厥人一夜之间,死了千人,不只是那突厥可汗,还有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子侄数十人,统统毙命,其突厥类似于宰相、将军、都督人等,也都在一夜之间被尽诛了。只是太子殿下……现在不知何处,也不知是否安全……可是……这飞球、天雷之说,显然与之是吻合的,诸公你们看,这奏疏……该怎么写?老夫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就算这奏疏写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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