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石中钰才得知,对于凤殊影来说,命中昏暗篝火下不动的靶心实在不值一提,真正有挑战的,是黑暗中游走的敌兵。
石中钰惊讶地盯向远方的箭靶,见到没入红心的箭羽又被后一只从中劈开,循环复始,精准得可怕!
只剩最后一箭,凤殊影正欲抽箭,便听到身侧一声娇喊:“等一下!”
石中钰望向凤殊影波澜不惊的双眸,突然嫣然一笑:“爱卿可愿同哀家一起试试怀箭?”
她终于在凤殊影深若寒潭的漆色眸中看到了一抹讶色。
怀箭,在京城正当流行。
射箭的方式亦如其名,男子持弓,女子倚靠在男子怀中持箭。
说是考验男女之间默契,但在石中钰看来都是狗屁之言,这种射箭之法,哪会有什么准头,无非是打着射箭的由头方便男女私相授受,以解空旷。
只是淮阳承接南北,其地转运司使一职至关重要,为此石中钰与凤殊影已在朝堂上争斗了数月,双方你来我往,明里暗里给对方推荐上来的人使绊子,折腾得好不热闹。
她今日大意,入了凤贼设下的圈套,若不尽力一搏,岂不会让拥护她的那些臣子们失望。
卫无说得不错,礼义廉耻,在宫内皆是无用之物。
石中钰从筒中抽出最后一直箭羽,步履生莲,翩若惊鸿,宛若一条小鱼,滑进摄政王怀内,
她尽量放缓身子,贴在男子火热的胸膛前,感受到摄政王猛然僵硬的身子,她松了口气。
还好他比自己更不适。
“凤卿,可以拉弦了吗?”
石中钰踮起脚尖,冲摄政王通红的耳廓轻吐幽兰:“哀家已准备好了。”
凤殊影垂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她笑得熠熠生辉,二人身旁的篝火燃得噼啪作响,火星似是躲进她妩媚的星眸中,又猛地溅出流光溢彩。
即使脸上刻意的笑容未达心底,却不影响她惊心动魄的美。
凤殊影迫使自己从她摄人心魂的眸中挣扎出来,举臂拉开手中的弓弦。
夹着箭尾的纤细玉指搭在他紧握在弓弦的手上。
黑暗空旷的射练场内响起一声箭鸣。
石中钰的目光紧紧追随那支离弦的箭,凤殊影没有抬头,半垂的眸下带着一丝嘲讽,看向怀中紧张的小太后。
最后一箭,仍是正中红心。
怎么可能!石中钰难以置信,脚下一软,腰间却被身后的铁臂牢牢环住。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殿下今日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愤然转头,对上了那对张狂的凤眼。
原来,从头到尾,都在被此人算计!
石中钰羞愤难当,抬脚在他靴面上狠狠踩上一脚,欲扯开禁锢在她腰间的色掌,却被那人搂得更紧。
“微臣不是小气之人,殿下主动投怀送抱,淮阳转运司使的位置,就归太后处置,全当是微臣给殿下的奖赏。”
石中钰惊讶地抬起头,把他眸中的轻蔑之色尽收眼底。
她心中泛起一抹酸涩,这般屈辱的赏赐,她却舍不得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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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揉搓痛了?再坚持一会,药油只有渗透入肌理中,才会有效用。”
凤殊影正在给小太后红肿的手心上药,只是还没揉搓两下,就见豆大的泪珠子从她眼中落下。
小太后也不回话,就是坐在那里默默流着泪,先是如细细落雨,滴滴答答,慢慢地,便开始像潺潺小溪,抽抽嗒嗒起来。
莫非还在气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本来他还打算把俊俏公公留在皇上殿里,省得整日在小太后跟前惹眼,如今见她这副委屈模样,便没有说出口。
只是想到小太后为了一个俊脸公公流泪,凤殊影不由沉下脸,冷冷道:“殿下什么意思,可是要微臣再寻来几个俊俏小太监塞进朝凤殿才能顺气?”
对面的抽打声一滞,小太后终于闷闷不乐开口:“哀家只是想到自己酒后失德,轻薄了爱卿,愧疚得不能自抑,恨不得在宫里修一座尼姑庵,永世不出,省得每次让爱卿看到都心中生厌。”
瞧瞧这是什么话,小太后分明就是在恐吓他,若是再提她酒后失德一事,便要去出家。
凤殊影听到这番心不对口的敷衍,冷哼一声,只是手上揉搓药油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石中钰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落泪。
只是看到摄政王靴面上的小脚印,突然想到他们二人第一次在骑射场相遇的一幕,那时的她,为了赢取臣子们的支持,不惜放下自尊自爱,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当时的凤殊影,心里该会有多瞧不起她,为区区一个转运司使的空缺,便甘愿以色相惑。
她永远忘不了凤殊影眸中那抹轻蔑的情愫。
刺激得前世的她愈战愈勇,不惜以身饲虎,就是为了把这位清冷如冰的摄政王拉下神坛,与她一起堕落。
愣神之间,突感腕上一凉,石中钰垂眸,见到那件还回去的白玉睚眦正套在自己腕上。
睚眦吊坠下的穗子已被拆去,改成一圈适于女性佩戴的金丝编绳。
“殿下今日在射练场上挥汗如雨,进步神速,是微臣带过最聪慧的学子,这条手镯,便是对殿下严于律己的奖赏。”
石中钰看向凤眸含笑的摄政王,心中关于前世的疙瘩慢慢消散,她盯着腕上的新镯,轻轻道:“先生所赠的奖赏,哀家甚是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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