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石中钰发现凤殊影垂眸,盯着紧握在他衣襟上的莹白素手。
因方才跌倒的缘故,她小拇指上精心养护的长甲已断裂,鲜血滴落在他绛紫衣袍上,和他的朝服化为一体。
“我不要你们近身!不许碰我!”
石怀春的叫喊声终于吸引到船板上二人的注意。
在水中挣扎的石怀春对意图拉扯她上船的侍卫又抓又挠。
“被你们近身,还不如让我去死!”
见姐姐为了恪守清白,不愿意被侍卫近身,回忆中的她焦急地恳求凤殊影:“摄政王可否下水救救怀春?”
凤殊影睥向水中挣扎的女子,冷冷道:“既然石小姐宁死守节,你们便成全她,都上来吧。”
摄政王一声令下,水中的侍卫们毫不犹豫,蹭蹭蹭爬上船板。
“你!...”
回忆中的她气愤不已,见到水中的石怀春惊讶地望向摄政王,眼中蓄满了泪水,一副羞愤难当的神情,她毅然跳进水中。
“太后殿下!”船上众人惊呼!
“真傻!”石中钰摇摇头,看向水中向石怀春游去的自己叹了口气。
那时石怀春年纪已大,刚刚晋升为户部尚书的石禹临为她挑选了几名俊杰,但她都不中意,最后黄夫人实在受不了每每参加宴会时被其他夫人们揶揄,硬要把石怀春同兵部尚书之子的婚事定下来。
兵部尚书之子三年前丧妻,容貌平平,石怀春才不想嫁去做续弦,怎奈父母之命难为,于是她在石中钰准备南下一行时恳求她带上自己去散散心。
现在看来,估摸是石怀春谋划已久,趁着摄政王好不容易在船板上赏景时故意落下水,好求个英雄救美的开端。
只是没想到摄政王如此冷血,见石怀春不愿让他的侍卫近身,便准备送她去喂鱼。
接下来一片混乱,石中钰站在人群后,看到凤殊影在她刚刚出水的一瞬便解下他的披风为自己遮挡湿透的衣裙。
只不过当时她的心思全挂在喝了一肚子湖水的石怀春身上,无暇估计是谁为她系上披风。
眼前的混乱场景逐渐变得迷糊,石中钰揉了揉眼,待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形时,发现她正处于一片氤氲缭绕的温泉场。
这....不是淮阳雾灵山上的温泉池吗?
“殿下今日的咳疾好多了,小厨房里正温着冰糖雪莲银耳羹,一会殿下泡完池子,回去把羹喝了,再睡上一觉,嗓子应就好了。”
顺着星蝉的声音,石中钰看到泡在池子里的自己,正惬意地闭着眼,躺在池中的漂浮的翠竹床之上。
石中钰恍然,她果然还在淮阳,不过巡查运河的差事已经结束,因着此前她跳入江水中救石怀春的举动,惹上了风寒。
随后她又为在各个运河段安插司使一事奔波,压根没时间休息,结果把风寒越拖越重,几日前竟患上了咳疾。太医警示她,若是不好好休息,可能会转成肺痨之症,这才吓唬住了她。
她本想赶回京中再好好养病,没想到却收到了消息,说是摄政王决定在雾灵山上休息几日,再动身回京。
如此甚好,听说雾灵山上的汤泉润肤养人,最适合身患寒症人养身。
“星蝉,摄政王的披风你可交还给许公公?”
泡在池子里的她睁开眼,突然问道。
“已经还了...殿下,请恕奴婢多嘴,只是那日您真不该亲自去救石小姐的,她...又不是不会凫水。”
“若是姐姐真出了好歹,父亲和黄夫人该多难过,更何况,怀春还和哀家在一条船上...父亲定会责怪哀家。”
因着带病处理政务,星蝉见太后莹白的下巴又尖细了几分,衬得那对桃花眼又大又圆,显得愈加楚楚可怜。
同样是亲生骨肉,石尚书怎就如此厚此薄彼。
“要怪也怪摄政王那日见死不救!亏得他还是百姓口中交口称赞的战神,连个小女子的生死都置之不顾,依哀家看,他就是故意的,若是石怀春真出了事,惹得父亲厌弃,那他便可对失去依仗的哀家为所欲为。”
石中钰见池中的自己愤愤道,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还用手捶打池面,仿若水面上浮有摄政王的俊脸。
“殿下,奴婢前日把披风还给许公公时遇到了明德将军,将军在私下里对奴婢解释,摄政王那日没有下江救石小姐,是因为摄政王不会凫水。而且,这几日给小厨房送去的雪莲,都是摄政王命人快马加鞭从天池山上采摘下的。”
“他竟然不会凫水?那同南寇一战是如何赢下的?史书夸耀摄政王英勇神武,率领数十艘战船便破了南寇王的百船大阵,莫非都是杜撰的?你啊,他人说什么都信。”
回忆中的她不屑一笑,伸出湿淋淋的手指在星蝉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
“哎....”
看见前世自以为然的自己,石中钰叹了口气。
不过....她这抹游魂到底要观上多久才能奔赴黄泉?
可是阎王爷在惩罚她前世认人不清,错把摄政王好心当作驴肝肺,非要她留下悔恨的泪水,才可让牛头马面前来接收自己?
石中钰挤了挤眼,可能是悔恨之心不足,什么都没流出来,她只得继续耐心看下去。
见到她回到寝室,发现自己头上的玉钗不见,虽然这枝玉钗并不不名贵,但却是生母云夏留给她的念想,想到可能是在方才在泡温泉中遗落玉钗,她趁着星蝉去取羹的功夫,独自一人向汤池场走去。
石中钰突然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为一个游魂都觉得双颊情不自禁发烫起来,她冲过去阻止回忆中的自己,却只能扑上一空。
雾灵山上的汤泉场有七八个温泉眼,各个深浅不同,因着水深的池子会更热一些,她都这几日都是在最深的泉眼处凫水。
此刻正值晌午,整个山头都被摄政王包下来,闲杂人等上不来山,所以汤池场静悄悄的。
石中钰见自己先在深池四周搜寻了一番,却没有找到玉钗,池场蒸汽袅袅,她本就刚刚泡完池水,身上披了一件宽松外袍,见池周没有玉钗,便索性脱了外袍,仅着单薄的小衣潜入水中。
石中钰没有去看池中摸索玉钗的自己,反而盯向不远处灌木后的浅池,透过层层枝叶间隙和氤氲,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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