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是一个雨天。
断断续续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
北方从未有一个夏季,像今年这般多雨。
不对,祝矜在心中想着,四年前的夏天,也是一个雨水旺盛的夏。
只是那年夏天的雨,不是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地下,而像是把好多天的雨汇集在一起,顷刻之间全部倾泻,暴雨如注。
那天下了一场可以称之为灾难的雨。
许许多多的人在那天无辜遇难。
祝矜回到家,先去冲了个澡。
因着最近诸事不顺,姜希靓和她约好今天去雍和宫祈福,希望可以转运,绿游塔之后顺顺利利。
她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以前甚至有些排斥,每每大人年节时分去寺庙,她唯恐避之不及。
后来年岁渐长,慢慢懂得他们其实也不是求什么,只是在清幽古庙、红尘香火中,寄托一份心头的祝福。
因为是去寺院,祝矜今天打扮得很素净,只穿了件素白色的真丝裙,在梳妆台前的首饰盘里拨弄那只珍珠耳坠时,忽然,注意到那块表。
她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拿起来,确定无疑——
表针不走了。
这段时间,这块表被她放在桌上,看也没看一眼,甚至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她刻意不去看它。
因为每当看到它,它都会把祝矜重新带回到那个令人悲伤无以复加的夜晚。
想了想,那天晚上回来后,她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打包扔到楼下,然后就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连表都来不及摘。
尽管表针停止了走动,那设计巧妙的月亮在星空内仍旧熠熠生辉。
一块虽然昂贵至极,却又娇弱无比的表。
祝矜叹了口气,在电子地图上搜索这个牌子在北京的客户服务中心,准备一会儿从雍和宫回来后,去修一修。
姜希靓来的时候,给她带了新酿的梅子酒。她的手艺毋庸置疑,梅子酒更是好喝到没话说。
祝矜觉得梅子酒简直是世上味道最好的酒。
以前,她和唐愈两人,抱着姜老板好心寄过来的几瓶梅子酒,能在小洋房喝到天亮。
那会儿唐愈正失恋,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点开微信中那个女孩发过来骂他的语音。
上海小姑娘骂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含糊,说:“唐愈你贱骨头哦?”
很娇,又很尖利,即使家世落败,小姑娘的语气里也透着一股子从小被宠到大的骄纵。
那句语音听了无数遍,到最后祝矜都学会了强调,她用同样的话骂他。
人家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死皮白咧缠上去,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祝矜开着车,向雍和宫驶去。
周六,又赶上了阴历十五,雍和宫里人山人海。香灰手串早就在上午被排队的人潮一抢而空,只剩下求“姻缘”的。
也是好玩,如今不论男女,人人都求“事业”“金钱”“健康”,唯独“姻缘”,被冷落在角落里。
姜希靓笑起来:“看来大家觉悟都很高嘛。”
祝矜拿起一串“姻缘”的香灰手串,付了款。
“你拿这个干吗?”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看。”
单纯觉得好看。
说不清,道不明,有没有别的心思。
法物需要拿去开光。
祝矜又跟着姜希靓,在整整齐齐的蒲团上跪拜祈福。她曾经在南京的大报恩寺里,许愿家人朋友平安健康,若有可能,希望他也平安幸福。
大殿内的烟火缭绕着缓缓升起,这次,她照常许了第一个愿望,自己、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而第一个愿望许完,她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邬淮清的容颜。
今早他站在车边,低眉喊Money,浑身冷淡,他曾经把她搂在怀里,埋头热吻。
祝矜抬头看佛像,释迦牟尼金光普照,在这样庄严肃静之地,她所思所想似乎都是对佛祖的亵渎。
祝矜笑起来,她果然是不敬的。
最终,她只许了第一个愿,便起身走出殿内。
回眸时,注意到姜希靓还在跪拜祈福,不知在许什么愿,姜希靓的眼圈已经红了。
殿外是熙攘的人流,祝矜在树下等着她,古朴红墙,穿海青的僧侣时而踱步其中。
gu903();出来后,两人在寺院里又逛了逛,最终结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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