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孟婵一点东西也没有吃。她在飘窗上坐了一整天,佣人送进来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她一口也没有动过。
晚上傅南璟回来,老管家就连忙上前去,担忧地说:“先生您可回来了。太太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傅南璟微愣了下,随后点下头,表示知道了。
他叫厨房煮一碗小馄饨。
老管家应一声,急忙去了。
江舟从徐美珍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傅南璟回来了,见他也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心里不由得叹声气,关心道:“公司最近也很多事吧?”
傅南璟很淡地嗯一声,问:“我母亲怎么样?”
江舟道:“老样子。打了镇痛剂好一些。晚上醒了一会儿,孟小姐下来陪着说了会儿话。”
说着,不由得想到孟婵下楼时的苍白脸色,又忍不住提醒傅南璟,“不过傅总,我看孟小姐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她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傅南璟心痛如绞,他点点头,“我知道。”
傅南璟上楼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一手端着小馄饨,一手下意识把墙上的灯打开。
孟婵受不了强光,尖叫道:“关掉!”
傅南璟没有勉强,又把灯关掉。
他走去飘窗前坐下,温柔地说:“王叔说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是不是厨房做得不合胃口?我刚让他们做了碗小馄饨,你多少吃点——”
他一边说一边用勺子盛起来一个,吹了吹,要喂到孟婵嘴边时,被她抬手拂开。
傅南璟猝不及防,半碗滚烫的汤洒到他手背上。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只把碗放到一边,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打电话到楼下,让管家派个人上来收拾一下。
佣人上来收拾的时候,傅南璟才起身去了浴室,把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
江舟在楼下看见管家派人上楼去收拾,下意识问:“楼上怎么了?”
管家回道:“好像是汤洒了,先生让派个人上去收拾一下。”
江舟愣了愣,他出于担心,上楼去看看。
走到二楼,看到孟婵和傅南璟的卧室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他走过去,看到孟婵坐在飘窗上发呆,佣人跪在地上在清理洒出来的馄饨和汤汁。
他听见浴室有水声,下意识走进去。
然后就看到傅南璟站洗手台前冲冷水,左手手背红了一大片。
他不由得一怔,皱起眉,“烫到了吗?你们吵架了?你等着,我下楼拿烫伤膏。”
傅南璟关了水,“不用了,没什么大碍。”
他从浴室里出来,佣人正好把地板收拾干净,他出声,“都下去吧。”
佣人点点头,抱着打脏的地毯下了楼。
等江舟和佣人都走了,傅南璟才走到孟婵面前,他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是孟婵先抬起头来,双眼红红地看他,“傅南璟,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吗?”
傅南璟愣在那里。他怀疑自己听错,不确信地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孟婵哭了,说:“我说,我们暂时不要这个孩子好吗?”
傅南璟深深看着孟婵,他觉得孟婵在往他心上捅刀子,他哑声问她,“为什么?小婵,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已经六个月了。”
孟婵哭起来,她把脸埋进膝盖里。
傅南璟坐下来,他伸手把孟婵搂进怀里,低声道:“小婵,你别胡思乱想。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这个时候打掉对你的身体伤害太大,我不可能同意。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孟婵靠在傅南璟怀里哭,“可我真的不想要他了,都怪他,他一来,妈妈就病了。”
“你别乱想,跟这没关系。”
孟婵仍是哭,脑海中全是妈妈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傅南璟原本想,母亲应当能熬到小婵生下孩子那天。
可生命有时候太过脆弱,无论如何想把人留下来都留不下。就像他七岁那年,看着妈妈在他眼前去世,他拼命地喊妈妈回来,妈妈仍然离开了他。
那天是个阴雨天,十一月的B市已经很冷。
孟婵推着妈妈的轮椅,陪她在落地窗前看雨。
她搬一张小凳子,坐在妈妈面前给她翻全家福。这本全家福明明已经看过无数次,可每一次看都像是第一次。
孟婵脸上带着笑,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和妈妈说:“妈妈你还记不记得这张,那年我八岁,你和爸爸带我去动物园,这张和小羊的合照就是在动物园照的——”
她抬起头,发现妈妈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全家福“啪”地掉在了地上。她颤抖着手去探妈妈鼻息,“妈妈……妈妈……”
她突然尖叫,“医生!救命!救命啊!”
那天,在傅南璟后来的记忆中,可以用兵荒马乱和悲痛欲绝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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