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处理的,只有萧靖才拥有邵宁的信任与足够的权限。
临行前,邵宁在萧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萧靖听了微微一愣,不过马上便点头应承下来。
不多时,萧靖便来到了被重兵层层把守的一座府邸。
举目四望,阖府内外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犯官的家眷与下人被集中看守着,一群妇孺蹲在那里瑟瑟发抖得如同待宰的羔羊。
萧靖长叹一声,迈步走进了厅堂。
“是您啊……”
正坐在里面独酌的那个人看到他走进来有些诧异,不过他马上又露出了“理当如此”的笑容,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身为犯官还能见到您也算是我的荣幸了,这也是有始有终吧?”
萧靖没有理会他的自嘲,一双眼睛不停打量着这个须发都已有些花白的人。
他今年已是五旬有余。之所以要用敬语来称呼萧靖,是因为萧靖是他命中的贵人,是萧靖帮他走上了仕途的巅峰——一个他当礼部员外郎时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就在叛乱发生前,他还是大瑞的阁老,是邵宁和萧靖将他一步步擢升到了那个位置,让“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潜规则在他这里作古。
“葛大人,别来无恙。”萧靖缓缓坐下,摇头道:“前几日你我还在大殿上同朝为臣,没想到今日……哎,不提也罢。”
葛大人放下酒杯,喃喃地道:“是啊,老夫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般落魄,临老了还要身首异处不得善终,还连累得家人也要跟着自己命丧黄泉……往日的种种,都如一场梦一样啊。”
萧靖蹙眉道:“造反作乱自古以来便是抄家灭祖的大罪,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既然你也明白荣华富贵来之不易,那又为何成了幕后的主使,做出这般可怕的事来?”
葛大人不禁苦笑道:“此事全是老夫一念之差。当年官位低微的时候只盼着能混个品阶、让家人日子富足便好,可等到进了内阁有了权柄,心中便滋生出了不甘的念头,总想要更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让这份富贵世代延续下去。
所以,别人广织人脉,老夫也到处网罗后进;别人在士林沽名钓誉,老夫也想着要迎合天下的读书人,做那个劳什子的清流领袖,用声名换取更大的前程。
结果,老夫不知不觉地便着了人家的道……想要名声,有人捧着哄着也要把你送到高处,全然不管你才学如何;想要人脉,数不清的官员与读书人会争相投效到你的门下——老夫从未收过弟子也不曾主持科考,但如今称老夫为恩师的人已有百余之数。
看着身边的人慢慢变多,老夫只觉得春风得意马蹄疾,时常有飘飘然之感;但这一得意却忘了形,全然忽视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依附于我。
那些在陛下即位后郁不得志的人、那些利益受损的世家大族、先帝留下的那些皇子……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处谋划着他们的大事,老夫却像个傻子一样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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