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却道:“不……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
族长将另一个时空还没被掏心的远黛召唤到这个时空之后将她带在身边,因祭司一直蒙面示人,所以并未有人察觉到族长身边的祭司竟然已经经历了那样的一番事情。
然而此前从未有人使用过双鱼玉佩,即使族长百般小心,甚至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将这个时空远黛的魂魄融合进去,却依然出了岔子。
远黛的魂魄和身体分离,主寿命的胎光一魂带着远黛所有的爱欲和愤怒消失在沙漠之中;幽情和六魄被束缚在身体里,记忆停留在了二十年前她答应嫁给圆心、试穿嫁衣的时候;只剩下一魂一魄留在老族长身边,却已经是缩小到十三岁的模样。
她们三个竟然以“被掏心的女子远黛”“少女含烟”和“祭司远黛”三个身份在同一时空诡异地同时存在。
含烟失魂落魄地回到二十年后已经成为废墟的楼兰城,时而又在沙漠中游走,却意料之外地获得看到了大漠上曾经发生过的谁也不知道的记忆片段。
她看到在山下等她的圆心给她送了胡饼之后,被人强行掳到了树林中。
他们要求圆心剜出她的花芯给他们,否则他们就要杀死他。
圆心不从,他们就将圆心将绑在刑架上,用最钝的刀一片一片地剜去他的肉。
血肉翻飞间,那些人问圆心:“你从不从?”
圆心吐出嘴里的一口血,道:“我不从。”
极西天气炎热,圆心的伤口逐渐腐烂,蛆虫在上面蠕动。他奄奄一息,嘴里却还喃喃道:“不从……我不从……”
圆心最终被他们制成了傀儡,在那大喜的日子里亲手掏出了他最想要保护的少女的花芯。
踏过少女鲜血淋漓的身体时,他仅存的那一丝意识支撑着他说出了今生最后一句话:“我没变。”
自始至终,他一直是那个想要给她吃好多好多小胡饼的少年,是那个希望她一生顺遂、健健康康的少年。
“啊——”片刻,远黛突然跪倒在地,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哭声。
沈千山听到此处,忽然开口道:“以你被掏去花芯的状态,不过三日,定会魂飞魄散。你族族长用心良苦。”
原来如此,原来她最爱的人和最信的人从来没有背叛过她。
可她已经在愤怒和不甘的控制下做下了这么多错事。她嫉妒别人能够顺顺利利地加给喜欢的人,她是没有杀死那些新娘,可她无数次快意地看着新娘的家人痛不欲生,甚至家破人亡。
这明明是她发过誓要守护的人。
甚至现在,她还冲破了浊气海的封印。
作为花精族的祭司,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浊气海的危害,浊气海一旦被冲破封印,附近城池都将不复存在。
这是她的责任,她盯着又要肆虐起来的浊气海想,她必须将浊气海重新封印起来。
她半跪在地上,双手结印,虚空中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将浊气海牢牢地压制在下面。
然而随着阵法的出现,她的脸皮迅速皲裂,如同干枯的老树皮,汪着水的眼和小巧的鼻子扭曲着、积压着,她原本清纯可爱的脸此时已经看不出最开始的模样。
浊气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她眼中红光闪闪烁烁,嘴角也发疯地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最终她睁大了那蒙着一层红光的眼睛,模模糊糊地朝着岑轻衣的方向,挤出一句话:“大人……帮帮我……帮我重新封印浊气海。”
岑轻衣问道:“我要做什么?”
远黛一把将阵法的控制权推给她,说:“杀了我。”
话还未说完,整个浊气海向上翻涌的浊气都被她吸到身体里,她的身体吹气一般地膨胀开来。
岑轻衣维持着手上阵法不断,却怎么也打不出最后一个手印。
这一重阵法已经快要走至极限,饱含肃杀之气的白刃金光明明暗暗。
阵法已老,撕扯着从岑轻衣身上蚕食灵力,豆大的汗水从岑轻衣额头上密密地砸下来,呼吸间浸湿了她面前的土地,她却顾不上它们,只重重喘息,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就此消散在天地之中,连一丝气也留不下!”
远黛道:“想好了,这是我的责任。”
“好,”岑轻衣深深地看了远黛一眼,将她清澈如水的双眼印在心间,缓慢而郑重地打下最后一个手印,“散!”
话音刚落,阵法刹那间变换,木灵从中央猛然腾起,将远黛撞至空中,火灵长鸣,唳声冲天,尖喙倏忽穿透远黛的身体,骤然抽离,带出一簇血花,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将远黛重重钉在地上!
尘土飞杨,天地间蓦然一静。
接着,“碰”地一声巨响,三色神光猛然荡开,横扫数十里,浊气海被死死封印起来!
远黛在万千神光中,静静地看了岑轻衣一眼,一滴泪水挂在她的睫毛上。
她垂眼,泪水将要落下,她的魂魄骤然离体,身体刹时消融在神光中。
淡蓝色的魂光也快要消失,沈千山却突然出手,拿出一个小瓶子,将这一点魂光吸了进去。
他叹息一声,道:“封印浊气海,便算是两清了。”
岑轻衣接过那小瓶子,轻声问道:“她还会消失么?”
沈千山道:“她魂魄本就分散过,又经此一遭,除非有灵物愿意舍弃修为蕴养她的魂魄,否则很难说。”
忽然,岑轻衣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储物袋中动了一下,随后金光闪开,舍利子从里面钻出来,漂浮到半空中,曾经在石刻莲花上看到的那道虚影又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依然是那副眉目安详的样子,一只手拿着一只四股双轮十二环锡杖,另一只手成掌立在胸前,朝他们微微躬身。
随后,他招了招手,岑轻衣手中的小瓶子忽然被金光包围,温柔地从她手中挣开,浮到半空中,随后其中淡蓝魂光被吸引到舍利子中,静静地浮在其中,原本将要消散的边缘也凝实起来。
做完这一切,那虚影冲着他们躬了躬身,道:“多谢二位相助。”
沈千山笃定道:“你是圆心。”
那虚影颔首,看着舍利子中魂光的眼神温柔缱绻:“是,我是圆心,我本有一道尘缘未断,涅槃后便化身为圆心。我的因果了结了她的因果,现在我来接我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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