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耳畔吹过的风都在祝颂,欢快而自由。
浓荫之下,他望着虞芝,目光温柔,声音缱绻:“芝芝,我们会永不分离。”
离了五蕴寺之后,谢朝兮心念微转,两人便出现在一处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中。身边而过的行人似是对他们的现身视若不见,仿佛街头本便站着这么两个人。
大宣城四时如春,夏凉冬暖,但因着灵气稀薄,居住的大多是凡人。
谢朝兮在尚未拜入太清宗之时,曾来过此处。
他那时亦是凡人之躯,幼年学过辨认药材,念了几本医书,兴许是他气运缠身,经他手的病患总能药到病除,也勉强算是个大夫。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变成了他在这世间打发时日的法子,直到一日听闻一位夫人想带着孩子上山,寻仙问药,才将他引上了那条通往太清山的路。
只是他并非想带着虞芝来此回忆他的过去,而是牵着她的手,穿过密密麻麻的行人,走过小径,到了一处摆满了各色花卉的宽敞院落。
这里是富贾商人买下来,又请人侍弄好各类奇花异草,选了一处地,供人赏阅。
谢朝兮曾为了种能入药的花卉而来过此地,但等他发现想要的花尚未盛开,只能无功而返之时,却在那花团锦簇之中见到了一枝绽至荼蘼的火萤花。
时近黄昏,夕阳的橙色光辉落在那花瓣之上,夺目得令挪不开目光,却又不敢靠近。
灼灼如火的艳色之间溢满了浓烈的疯狂,似是向死而生,不会糜烂,而是直接毁灭。
这枝花瞧着与清丽神圣毫无干系,他却只能想到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初次见你,便想到这花。当时我想,若有缘分,定然要带你来大宣城看看。”谢朝兮带着虞芝走过去,驻足于花前。
这是他第一次靠近火萤花。
经年已去,眼前这枝自然不会是他当初见过的那朵,但他并不在意,而是转向虞芝,继续道:“可今日带你来到此地,我才发觉,是我当初眼拙了。”
虞芝自然听明白他的意思,却故作误会,眉头轻蹙道:“莫非我还比不上这花?”
“岂会。”谢朝兮也知晓她是在与自己玩笑,说道,“便是这满园春色,尚不及你一分。”
虞芝又笑起来。
明眸皓齿,眉眼含情。这般看着,容色的的确确将身边争妍的百花都比了下去,令人沉醉。
事情桩桩件件压在她的心上,分明下一瞬便要面对生死,但谢朝兮却一句也不提,而是想法子让她开心。
虞芝想,哪怕她当真要用那些个灵宝,那在这之前,她也要尽情于每一刻。
与旁的花卉不同,火萤花仅一株,却独自占了一大片。周围空空荡荡,也未栽下其它花草。
虞芝伸出指尖指了指,并未碰到花枝,只是道:“旁的花不与它栽在一处,是它太过凶残,夺去了它们的生机么?”
她对花草一途本就不大了解,当年自己峰上那些罕见灵植都是被大量灵石吊着命,直到谢朝兮来了之后才好了些。眼前这些凡人间的花她便更是不懂,说出的话也俱是猜测罢了。
在她眼中,一个人,若是身边无人亲近,那不是这人太强,便是太狠。
人如此,花亦然。
这花开得盛,却开得独。许是将旁的花都杀了个干净,这才孤单一枝栽在这儿。
“自然不是。”谢朝兮看出虞芝心中所想,他担忧是这花让虞芝想到自己,连忙否定道,“火萤花这般风采,哪里有花敢与它争奇斗艳,岂非自取其辱?”
虞芝点点头,似是信了他,又道:“依你所说,那我站在这儿,这些花岂非都要谢了?”
谢朝兮毫不犹豫地肯定,煞有其事道:“是啊。还请虞姑娘给它们一条活路,这便与我离去吧。”
虞芝作出为难的模样,深思好一阵才道:“那走吧,让我瞧瞧,谢公子要带我去往何处。”
衣袖垂落,他们的手紧扣在一起,不论去往何处,都相伴相随。
日暮西斜,不少人家已然亮起了灯笼,挂在门外,等待着亲人归家。
与街边走过的凡人无异,两人并未动用灵力,也未施法捏诀,就这样缓缓走在城中,闲适而惬意。
耳边有摊贩的吆喝声,杂耍的叫好声,还有谢朝兮时刻关切她的温柔低声。
路过一个糖画摊子,虞芝多瞧了两眼,便被谢朝兮注意到,主动说道:“想要什么样的?我去买。”
分明谢朝兮才是天道,但他早年的记忆却并未遗落,对这些路边的零嘴比虞芝还要熟稔些许,瞧着倒更像是个凡人。
虞芝摇头:“不用。”
她口腹之欲本就不重,只是方才看到那摊子边围着的一群孩子,嬉笑打闹,难免想到自己,这才多看了两眼。
那时她爹娘带着她来凡人之中,亦是为了躲避虞仁,担心后者会利用她为自己修炼。是以虞芝甚少出门,自然没有围在小摊前玩闹的机会。
何况她若是喜欢,爹爹也会在家里为她做这些吃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看出来她的确不想要,谢朝兮便没再提,而是牵着她到了一处河堤。
沿途一路走来,夜幕渐渐在天际拉开,灯火却一点点少了去。回过身,也只能望见零星的橙色光点。
今日的月光也不甚明亮,朦胧的光为眼前的河流披上一层银纱,粼粼的水面映出两人的身影。
虞芝挑了挑眉,问道:“这是带我赏月还是赏河?”
头顶的月亮掩在云后,只露出弯弯一枚钩子;脚边的河既称不上波澜壮阔,也看不出碧波微澜。不论如何去看,也称不上是什么美景。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