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里起了小火星,被窜进来的风吹起,呛得她眼中含泪,忙稍稍离远了些。
听见动静的裴衡止下意识一转头,见被伤透了心的冯小小,坐在那又乖又委屈,正揉着眼抹泪,心头登时便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是新的。”伸手递过手帕,那双如墨的桃花眼远比夜色更沉,“你可要反击回去?”
不论方云寒还是媒婆、街坊,更或者那些陌生人,全都欺她孤女无依!
这几日他见多了世间恶意,也就愈发怜惜一人强撑的冯小小。
不自觉地,裴衡止便放柔了声,“早前我提及西岭沈氏,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要是直接以安庆侯府的名义,明面上或许太平,可暗地里,不知她又要被多少口舌指点。倒不如以母亲的名义,沈氏为大家,沾亲带故也不足为奇。
“不用麻烦裴公子。”冯小小怔愣,摆手道,“许是我往日里避嫌不够,才会让徐掌柜误会,只要以后我再注意些便是。”
“冯姑娘。”低头看过来的桃花眼里隐有怒意,冷淡道,“医馆里巷子这么近,你又能避他到哪去?况且你不去,他自会找来不是么?”
冯小小垂头,“我也会与方大哥说清楚。”
以他三年盘算,又怎么会是她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放开。
裴衡止心头几叹,低道,“若他不肯呢?”
冯小小听得迷糊,他口中的这人与平日里的方云寒并不相同,“裴公子可是对方大哥有误解?”
自打方云寒拜入爹的门下,先出仕太医院,后开医馆。与他相处之人,都赞其品行幽雅,磊落大方。绝非痴缠无礼之辈。
“徐莹纠缠,他一个男子又怎么会没有拒绝之力?但凡他心意坚定,断不会让女子心生妒忌,又何来争风吃醋。”
郎君清朗的声音一沉,“他于情字太过优柔寡断。”
——下手又极为狠厉。
方云寒心思缜密,行事又滴水不漏。张媒婆之死做的无声无息,更是借助几个证供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可若非他先去张媒婆前透露冯小小身为孤女之事,那倒霉的婆子又怎么会寻上门来。
他既算准了时候前来解围,只稍加暗示官吏不可强娶已有婚约女子。做妻还是做妾,一目了然。接下来便可顺理成章的迫冯小小承认莫须有的婚约,画下一纸婚书。
也就玉书那个婢子天真,当真以为他寻媒人是要提亲。
月色清辉,浸染了无边寒意。
裴衡止心下庆幸,要不是他来了一出苦肉计,硬赖在她此处暗查。只怕这傻乎乎的姑娘,早就被算计到了旁人怀里。
但眼下方云寒毕竟与她相识多年,而他只是一个认识几日,不甚熟悉的陌生人罢了。说得越多,她反而不信,倒不如过几日让她亲眼瞧瞧。
“徐莹亦非纯善之辈,只怕就是姑娘避而不见,也会搅在他们之中,不得安稳。”裴衡止语气无奈。
冯小小知晓他是一片好意,可单单因为徐掌柜心悦方云寒一事,就动用沈氏名义反击,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乌黑的眸子瞥了眼沉思的裴衡止,总归有些事,除了玉书也再无可问之人。
冯小小迟疑了片刻,将米粥盛了一碗递给裴衡止,讨好地弯了眉眼,“裴公子,我还有.有个手帕交也遇见了差不多的事,但有些地方仍想不透彻,能不能麻烦公子稍稍指点解惑?”
第11章月下密雾姑娘这三年来可曾觉得有什么……
裴衡止略一沉吟,在他故意跌进冯小小院子前,所有与她相关之人,十二羽都查得清清楚楚。若要提手帕交,也就只有一位勉强算得上。
可最近也没听说荣国公府那位青禾姑娘与谁有了牵连。裴衡止抬眸疑惑的看向转身在灶边忙碌的冯小小。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他没查到的事?
“你且说说看。”
等桌上又摆了两样小菜,冯小小这才坐在裴衡止对面。将梦境之中,在书局后巷被迷晕的事都用了化名简单说了一遍。
“倒是有些怪。”裴衡止一顿,“敢问冯姑娘,可知救人者与被救者两人关系?”
“非亲非故,却又胜似亲人。”
“不像。”裴衡止摇头,若真是兄妹之情,又怎么会大意到将关乎女子名声之事既拦着不肯让报官,转头又喧之与众。
多半非爱即恨。
“只怕是这姑娘还未意识到,此人真意。”
握在手里的汤匙缓缓搅着米粥,冯小小有些把握不准。
虽然方云寒还没有明确说过,可徐莹在山上那番话,叫她不得不仔细想想往日里与他的相处。
三年照拂,方云寒从来都是耐心细致。冬天的煤炭,夏天的冰,他都事先预备着,就连女儿家的小日子,他也会从医馆专门熬些补血益气的汤,托玉书送到自己身边。更会在她犯浑时严厉训话,明明就是一副家兄模样。
可她们一个个的,偏说是什么男女之情。
“若以我看来,此人怕是想借这迷晕之事,坏了姑娘名声。”那双美极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眼角下泪痣如血,妖娆异常,“冯姑娘也说这女子是手帕交,想来年岁应是相仿。”
冯小小点头。
他抿唇浅笑,反问道,“前几日那媒婆上门,姑娘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冯小小一时不解,垂眸慢吞吞思忖着。她知晓裴衡止并非话多之人,言下多有深意。
“难道.”
再抬首,刚刚还茫然的少女已是一脸难以置信,“难道是因为我,我手帕交到了可以提亲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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