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那个预知梦,冯小小转身的脚步微滞,她悄悄侧过半张脸,用余光打量着身后赏花的郎君。
裴衡止。
他的名字绕在舌尖,又甜又苦。冯小小心下怆然,默默叹了口气。
就算没有梦境,她也不会忘记这样惊艳绝绝的男子。
他是跌入凡尘的仙君,而她不过是误入他掌心的一朵小小桃花。
可怜春日太短,所有都是转瞬即逝。
少女心事重重,满腹心酸都揉进了掌下的面粉。玉书缩在墙角,上下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冯小小。
刚刚不是聊得挺好的么?
怎么她家姑娘一脸委屈,难不成是被裴公子婉拒了?
婢子不敢出声去问,借着外出提水的空档,悄悄往正房瞥了几眼,门窗紧闭,看来裴衡止多半又出门去了。
“姑娘?”玉书唤得小心翼翼。
冯小小没怎么做过面食,过往也只是跟在婢子身侧递水或是掀开锅盖。这会她一言不发,只寻着脑海里记着的步骤,机械地添水、和面,怎么看都不对劲。
“还是奴婢来吧。”玉书往前凑了凑,还未伸手。就被冯小小眼角的泪痕吓了一跳,“姑娘,您,您这是.”
“没什么。”冯小小抿唇,瓮声瓮气道,“我就是被面粉迷了眼。”
玉书也不是不知事的,亦知晓她需要独自一人静静。
“姑娘,家中的肉快吃完了。”婢子提起篮子,“奴婢这就去东街瞧瞧。”
临出门,玉书又折了回来,在桌边倒了一杯茶放好。她静静瞧了眼正跟面糊做斗争的冯小小,半晌才轻轻掩上门。
京都正中,朱色飞舞。偶尔有翠绿嫩黄透过这一方宫墙,盈盈生机无限。
慈华殿。
日光散散落落,从窗扇投进,映在被打磨光亮的地砖上。王喜领着一众內侍宫婢守在门口。
殿中依旧檀香袅袅,木鱼合着佛号,一声一声,悠远绵长。听着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回荡在金玉廊柱之中,撞出丝不易觉察的悲凉。
裴衡止已经来了有好一会,等殿内念佛声稍歇,方才让王喜往里通禀了一声。
他这个姑母,及笄时便入了宫,虽不曾如先前的沈女一样入主后位,却是运气极好。
早些年贵妃病重,临去时将三皇子托给了她照顾。没成想,待三皇子刚刚及冠,太子与二皇子便接连撒手人寰,先帝因此伤心大恸,没几个月也骤然离世。
三皇子顺利继位,而她也被尊上了太后之位,享万千荣华。可沈氏一族,百年世家,又岂是贪慕虚荣之辈。
如今她身处后宫,心却向佛。一声声佛号念得是慈悲,敬得是天地。
“参见太后。”裴衡止躬身行礼。
“起来吧。”
一旁伺候的姑姑垂头,扶着着了素锦的太后从屏风后走出。
裴衡止恭敬应了,方才坐回椅上。
如今太后已年逾五十,因保养得宜,看着面嫩不说,许是常年念佛不理俗事的缘故,唇角总是隐隐带着笑意,温和又慈祥。
“你这孩子,都与你说了多少回不必拘礼。”她瞥了眼下首规矩的裴衡止,忍不住笑道,“过往你来慈华殿,总是姑母长姑母短的,不是要吃糕点,便是要尝尝新茶。”
“自打从军中历练了一番,倒是去了毛躁的性子,人瞧着也稳重多了。”
她似是感叹万分,蓄了小指甲的手轻轻捋起耳边的发丝,“若是你爹瞧见,定是要乐呵许久。”
“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宫外,姑母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好你已经平安长大,姑母也算对得起你父亲。”
裴衡止忙起身一拜,“臣惶恐,这些年姑母对臣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爹爹泉下有知,定会感激天家恩德。”
他说得滴水不漏,并未有半句埋怨。
太后眼中微哂,口中却还是温情一片,“今哀家唤你来,左不过也是为了那两件旧案。”
“臣明白。”裴衡止不敢大意,细细忖了忖才垂首道,“当初冯院使一案证据确凿,不过各种细节仍是经不住推敲,尤其是冯大人从御医一职升至院使,几乎只用了十年。”
“十年?”太后浅浅含笑,“的确是有些怪异,从九品的小小御医一路高升至正五品掌管太医院的院使,他倒是出类拔萃。”
“臣亦查过这些年宫中调动记载。”裴衡止道,“这十年来,除了冯大人升官较快之外,太医院还有另一人,亦是在不到十年的时间从低到高。”
“哦?”太后眉间一顿,淡淡哼道,“难不成是齐院判?”
“正是。”
“听闻他们素来交好,如今看来,的确是关系匪浅。”太后凉凉撂下一句,惊得门外守着的王喜腿肚子都颤了三圈。
要说这齐院判,自三年前冯大人获罪,便一直暂领着太医院。
前几日,他还听御前伺候的小梁子暗地里说,齐院判升至院使,就是这一两日的事。
是以,王喜还悄悄送了些银两过去,先恭贺一声。
可听这殿里的动静,竟是还有端倪。王喜眉头紧皱,忽得回过些味来。
今本不是他当值,是太后钦点了他近前伺候。如今又允他在外间伺候.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