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他这么说的?”
黎意味不明地反问道。
苏陆:“对!”
她十分理直气壮。
毕竟那就是谢至的原话,虽然当时他用的是问句。
“哦。”
黎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只是气定神闲地道:“那在这句话之前,你们又是在说什么?”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上当。
苏陆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和自己年龄只有对方零头的人说话的感觉。
苏陆:“当时我在他院子里与你交谈,他远远见到我,嗯,神态变化,猜出我在与人说话了,就问我……”
说着说着忽然停下了。
“嗯?”
他似乎笑了一声,并不接着这话说问你什么,而是一针见血地道:“什么神态?”
苏陆默默望天,“没什么,我当时不是在琢磨林瑚的事嘛,周围那环境也用不着做表情管理,脸上肯定也变来变去的。”
“是吗。”
黎反问道,“变到让他猜测你与你的情人说话?”
苏陆:“……你要是认识他的话,该知道他说话挺随意的。”
黎:“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他说了一句废话?”
苏陆才想回应,忽然觉得对方这句话也很奇怪。
废话?
她要怎么理解这两个字?
平素里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就是指的说出来没意义的话,那么在这里是哪种意思?
他们不可能是情侣关系,所以是废话。
还是——
与之相反的意思?
苏陆很想用爪子拍自己的头,“我找你想问你是否见过他,现在我觉得这才是废话。”
“我知道他。”
黎的声音听上去兴趣缺缺,“他曾在我面前说过许多废话。”
苏陆早就觉得谢至估计有些来历,如今知道他确实进到寒阴狱深处,甚至可能是与妖皇面对面,也并不是很意外。
尤其是他的年纪不小,这可能还是发生在数百年前的事,那会子封印尚且牢固,陷冰山也被守得铁桶一般。
不仅琅嬛的掌教和长老们,连带着他们的徒弟,或者任何有些修为的守卫,都有机会靠近寒阴狱。
近到看见妖皇,甚至与他说话。
“只是我那时并不算清醒。”
他很随意地道,“也只知道那人的名字,并听见其中几句罢了。”
苏陆知道那漫长的千年封印时光称得上是痛苦经历,然而对于他来说并非是不能提起的心理阴影。
苏陆想了想,“那你知道他的身份?”
“掌教的徒弟。”
苏陆心道怪不得。
琅嬛前任掌教道信仙尊的门生众多,她的亲传弟子入室弟子记名弟子加起来得有一两百人——
最重要的是,谢至不太喜欢江霓,这样就说得通了。
他们还是师兄弟的关系。
等等。
师兄弟?!
苏陆:“他不会是剑圣吧?”
黎:“……嗯?”
他想了一下,“可能是吧。”
苏陆瞬间茫然了,“你都不确定?”
“他见我时并非渡劫境,和江霓一样,只是顾忱的一个徒弟罢了,你这蠢蛇。”
苏陆忽然意识到,无极仙尊得名剑圣,也是在数百年前,某只凤凰仍在冰窖里封印,那会儿中州发生了什么事,他能知道的恐怕很少。
而且他也根本不在乎。
苏陆:“……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你为何要说可能是?”
“我听说中州曾有这么一号人物,既然不是江霓,那多半就是他,姓顾的那些徒弟里,也唯有他们俩的资质能晋入渡劫境。”
他甚至连问问这个人姓名的兴趣都没有。
否则那些妖王绝对有人知道。
苏陆不由十分佩服,“本来我还在想他怎么会在扬州种地,你这个淡定的反应,让我好像也没那么好奇了。”
“他当年曾在陷冰山唠叨过,说自己从小读诗,倾慕那田园生活。”
苏陆欲言又止。
那所谓的剑圣失踪,其实就是他去种地了?
在他称帝于天宫未央城后,看过万世繁华,登顶至高,发现这一切还不如种花养鸟?
仔细一想,那家伙可能还真干得出这种事,而且倘若是这样,许多事就能对上了。
至于他为什么身上灵力稀薄——废话,以他的本事,他想让她感受到什么,她就能只能感受到什么。
“罢了,毕竟他也没问我怎么会像条死蛇一样倒在草地里,我还去探究那些作甚。”
苏陆摇了摇头。
“所以——”
脑内再次响起那低沉磁性的声音。
有一瞬间,苏陆以为他会问些你们如何遇到或者你对他感兴趣之类的问题。
“你就准备一直这样飞下去?”
黎有些嘲讽地道,“这恐怕要飞到明天了。”
苏陆立刻用龙形态翻了个白眼,虽然没人能看到这一幕。
苏陆:“我现在又不是飞去找你的,明天后天有何区别?”
她第一站还是愁云涧,重渊在炎阳山脉的东北方向,毗邻幽州,若是要去皦日天宫,现在就可以调头向西飞了。
然而她仍在向北。
苏陆:“可恶,为何我只能感觉到你在我的西边,再具体我就分辨不出来了。”
黎:“……因为你是只有一百岁的蠢蛇。”
苏陆:“有没有可能我已经不算是蛇了。”
黎:“?”
黎:“这不是我们之间的蔑称么?难道你以为我的原型真的是鸡?”
苏陆忍不住笑了。
她不知道一头龙龇牙咧嘴的笑容看上去如何,可能更像是要当场吃人,但她真的有点忍不住。
再想想,其实从她生出犄角的时候,就已经脱离了蛇妖的范畴,这家伙大约也知道。
无论本体究竟是什么,他们彼此都不打算改口了。
虽然说她一开始确实蛇,但他从来没有哪一天真的是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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