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天后,严嵩授意刑部尚书何鳌,将杨继盛牵连到张经的案子中。
张经本是右都御史,又兼兵部侍郎,总督江苏、浙江、山东、福建、湖广各军,在东南沿海一带,平定倭寇,屡建战功。
可张经生性傲直,得罪了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严嵩便将他的所有战功,都归了义子赵文华,硬说是张经冒功诬告。当真是直也变曲,曲也变直,朝中大事,只由那严嵩张口定夺了。
嘉靖皇帝一心修玄,日求长生,痴迷炼丹,哪有心思去问朝政?见严嵩拿了奏折过来,看也没怎么看,便用朱笔一圈,也就勾掉了张经与杨继盛等九条人命。
杨继盛即将砍头的消息,被严嵩的党羽严密封锁,直到要问斩的前一天,才有人悄悄告知了张贞。
虽然,张贞心下早有准备,也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她强定心神,把这噩耗同儿子讲了,杨应尾有如五雷轰顶,嚎啕大哭。
张贞将儿子搂在怀中,见他稚气清秀的面庞上,满是鼻涕眼泪,便掏出手帕为他搽拭干净,不住的柔声抚慰。
杨应尾抬头望她,哭道:“娘,我不要爹爹死,娘,爹爹不能死啊。”张贞心如刀绞,强忍悲痛,将杨应尾哄得睡了过去,自己在客厅里,坐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张贞唤起了儿子,母子二人草草梳洗完毕,杨应尾想到从今日起,就与父亲阴阳两隔,忍不住又放声恸哭。
张贞厉声喝道:“尾儿,不许哭!今日,我们娘俩去给你爹爹送行,你爹爹是好男儿,大丈夫!今天,我们两个若掉一滴眼泪,既让那些个奸臣贼子看轻了,也让你爹爹走得不安宁。”杨应尾见娘亲发怒,擦干眼泪,尽力抑住哭泣。
平时和儿子讲话,张贞一直都是和声细语,很少有这般厉声呵责的时候。她见儿子的两个小肩膀不停颤动,知道他在强忍悲声,心下不忍,伸手把杨应尾抱入怀中,轻声说道:“孩子,难为你了,可你要记住,你是杨继盛的儿子,哭哭啼啼,于事无补,你爹爹顶天立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虽死何憾?”
杨应尾紧咬牙根,盯着母亲的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母子二人穿戴整齐,披麻戴孝,打开房门。
天色阴沉,秋风乍寒,扫落一院梧桐叶。
杨应尾正要跑去打开院门,忽然间,门在外被人大力推开,进来了三个人,中间的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人,做书生打扮,他左边一个虬髯大汉,右边是个身高不满五尺的矮子。
这三人走进院子后,分三角站定,阻住了院门。张贞稍一沉吟,已明事理,当下默不作声。
那个中年书生将折扇一张,在胸前摇了两摇,干笑两声,说道:“杨夫人请了,我等弟兄三人是‘巴蜀三枭’,今日冒昧登门,请杨夫人原谅则个。”
张贞自知绝无幸理,反而加倍沉静,不发一言,只是将一双清眸,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书生。
那书生平生虽杀人无算,可此时被张贞的眼神盯着,却感觉颇不自在,为掩饰窘态,又是哈哈一笑道:“巴蜀三枭,见钱杀人,不问是非。只因杨继盛是海内义士,今日稍稍破例,与杨夫人道明原委,这就请夫人与公子上路。老二,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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