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今天也算是罪有应得,若是只受杨重梧或黄衫青年的一巴掌,他会身不由己不停转圈,便能抵消部分力道。可能便如两个家人一般,捂脸惨嚎,可这一左一右,两人都是存心惩戒,并未使出真力。然而,所用劲道,又恰好势均力敌,双峰贯耳,这白衣少年当时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中嗡嗡声一片,哭都哭不出声来。
这时,白衣少年才还过魂来,抬头厉声高呼道:“我爸是季三江,我是季千一,你们敢打小爷,我让我爸把你们全杀了!”他牙齿被打脱大半,说话时满嘴透风,但是这句话,酒楼上的人都已听得明白。秃头王掌柜与矮壮油亮汉子等老客脸上都变了颜色,没有想到这几个人,就是刚才他们说的三江季府的人,而且这少年正是季将军视若珍宝的独生爱子,被打成这副惨状。这还了得,季三江是京城的大官,财大势大,哪里会肯轻易罢休的,他们担心自己会有池鱼之殃,便一个接一个的默不作声悄悄下楼去了。
小青两姐妹不知道是少不更事还是有些骨气,她们站在阿山身边,并没有走开。杨重梧听到白衣少年的话,心中一动,望向阿山,阿山脸色灰白,沉吟半晌叹息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青,你们快回去吧,最好收拾一下,马上离开滨县。”
小青小玉都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季千一挣扎着爬起身来,狂笑叫道:“现在知道怕了,想走?你们一个都走不了,我要让你们全部都去死!”他头发披散,两边面颊又乌又紫,满嘴鲜血,神色狰狞如同厉鬼一般面目可憎。
杨重梧眉间一蹙,伸起右手食指,照着季千一的左脸弹了一下,季千一觉得左脸处有如刀割,又吐出了两颗牙齿,忍痛不住,在地上翻滚惨嚎不止。四个家人见这两个青年动作奇快,一抬手就有牙齿落下,不敢再上前招惹。
这四人知道,这牙齿不比头发,落了还能生长出来。剩下两个没有挨打的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季千一,准备要下楼去。黄衫青年双手环抱,有如天神一般,立在楼梯口,堵住了去路。几个家人想要说话,又怕挨打,便都怔在当地,傻傻地望着他。
黄衫青年开口问道:“你们要去哪里?”一个家人看来要稍许圆滑些,欠身哈腰地回答道:“大侠,我们扶公子爷回去治伤,今天的事情,应该就是个误会。”黄衫青年冷冷说道:“你们四个便回去吧,这位少爷先留在这儿,‘子不教,父之过’,你们且回去,告诉那个什么季三江,到这里来领他的宝贝儿子。”
四个家人脸都吓白了,心中扑扑乱跳,把少爷丢在外面,自己跑回去,还不会被老爷打死。其中一个嗫嚅说道:“这个......”黄衫青年断声喝道:“什么这个那个?若不想走,都留下便是!”那四个家人平常也就是依仗着季家的势力,狐假虎威,欺霸乡邻而已,现在被吓破了胆,哪里再敢有半分强项,一个接一个,抱头鼠窜的下楼去了。
季千一平素是蛮横惯了的,见这人胆敢不让他回家,就又满嘴不干不净起来。杨重梧屈指朝他右脸上又来了一下,李千一虽然痛极,可依旧嘶声咒骂。杨重梧无奈,这人确实可恶,但年岁尚小,总不能下重手将他打昏了,便抬手想点了他的哑穴。黄衫青年伸手轻轻格开,笑道:“兄台,你可知道,人为什么可以说话,而水里的鱼却是没有声音的?”杨重梧想了一想,摇头说道:“在下不知,请兄台赐教。”黄衫青年说道:“这是因为人的气喉之中,有一条韧带,在说话的时候振动发声,而鱼却没有这条韧带,所以,鱼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黄衫青年说完,蓦然左手一翻,手上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一抬手,便架到了季千一的脖项处,森然说道:“你想变鱼吗?”李千一魂飞魄散,慌忙闭了嘴巴。黄衫青年冷笑一声,把手收回,又用右手食指轻试刀锋,悠悠说道:“去那边跪着,若是敢乱动,我让你顷刻之间,就变成一条不会出声的鱼。另外,好叫你知晓,我阉猪膳马,更是一把好手。”季千一听闻,眼神愈发惊惧,被唬得心胆俱颤,果然规规矩矩跪在那里,不敢有半分动弹。
杨重梧一乐,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看这黄衫青年与自己年岁相仿,手段却是老道得多,不由得暗暗佩服。二人重新坐下,相互报了姓名年齿,黄衫青年名叫宫无极,辽东人士,与杨重梧同年同月大他三天,他自小生长在关外,一直以来都听说中原繁华、藏龙卧虎,这次禀明了师傅,来关内游玩的。
他们二人年纪相当,性情相投,聊上一阵后,大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阿山感谢他二人适才仗义出手,跑下楼去取出了自酿的“半坛香”,这半坛香是阿山祖传秘方,另外,也需要他祖上传下来的一个酒坛,才能酿造。阿山开这酒楼,名字又叫醉阳楼,“醉”字当先,其实倚仗的便是祖传酿酒之法,只是楼内食客,平素所饮的,都只是他酿造的普通水酒。
半坛香是天下第一奇酒,制作过程极其繁复怪异,夏冬不能酿制,春秋只得半坛。春酿上半为水,下半为酒,取瓢舀去上面半坛,则醇香扑鼻,闻之让人神清意明,秋酿则上半坛为酒,下半坛为水,异香浓郁,闻之欲醉。此酒因得来太过艰难,阿山从未在店中卖过。
半坛香入口绵柔,下到腹中却有如烈火,颇对宫无极的脾胃。杨重梧酒量不差,与他对饮,酒香弥漫,高谈阔论,二人均是兴高采烈。
季千一白衣沾血,跪在下面不敢稍动,浑身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天冷,而是心中愤懑,在他心里,早将宫无极、杨重梧咒上了千百遍,这二人让他恨得牙根痒痒,却不敢咬,只因满嘴牙齿,十之六七均已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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