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异域,风月虽同天,但气温却相差甚远。天公尚且不公,更何况这世故人情的人间。
八月中旬,烈阳炙烤着这方人间。地处这片大陆的最南方,与太阳最为亲近。每年夏天似乎只是单纯意义的火的世界。枯黄、衰败,闷热得毫无生机,想逃离却不知该往哪里逃。
夏天总是让人不经意怀念秋高气爽、冬雪漫舞的天。天有多变,冷热交替,冷热之间尽显变数。人有多面,善恶两端,善恶之间诸面隐隐。
项南今天就满九岁了,今天是他九岁的生日。九岁的孩子基本上都已记事了,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独家记忆。项南的独家记忆更加独特。
“潮湿、狭窄的空间里,身旁只有一条湿润的蛇形物在蠕动,然后便是无止境的困”。于是项南知道这是在母亲的肚子里。很震惊、好可怕,他为什么在母亲的肚子里便能识物?他的记忆是何时产生的,是在母亲的肚子里或是在更早之前?
肚子外的世界,有春花秋月、冬雪夏风,更有尔虞我诈、生死存亡;肚子里的项南,除了吸收母亲的营养,便是长时间的睡。母亲的肚皮便是绝对屏障,安全又舒适。项南又在做梦:‘一些零碎的画面,以及随之响起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项南从睡梦中醒来,他被惊醒了,他感觉到自己所处的空间正极力排斥着自己,排斥之力愈发强劲,甚至让他产生了窒息感,接着他便感觉来到了新的世界。长时间的睡,早已使他适应了黑暗,新世界的光明让他不知所措,他睁不开眼,他想放声抗议,于是满屋响彻了他似是不甘的哭声。然而床上的一个人和床边的一个人,却同时笑了。
项南出生在一个叫‘落石村’的地方,现在的落石村只住着三个人,分别是项南、项南的父亲项荣,以及项南的母亲。
落石村鲜为人知,因为它在深山老林之中。之所以知道此地叫落石村,只因在一处破败不堪的房屋前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落石村。
巨石很大,但在巨石的不远处还有一棵大树,一棵参天大树,一颗不知在悠悠岁月中活了多少年的梧桐树。参天梧桐,遮天蔽日。
项荣一袭青衫站在梧桐树下,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项南一身黑衣躺在巨石之下,瘦小的身材让人不禁联想到他是不是长期吃不饱饭,导致他严重的营养不良。项荣似是自言自语,轻声说到:“去道个别吧”。项南起身,拍了拍衣袖,微风吹过,下一瞬间项荣、项南先后出现在梧桐树上。
梧桐树上别有洞天,居然有一处大平台,异常平坦且宽阔,平台之上有两间木屋,项南便出生在其中一间木屋内,另一间木屋存放的几乎全是书。项南也只是在他出生的那天哭过一次,往后的日子里,他总是笑,整日笑呵呵的。
此刻的木屋前站着一个身着大红袍的拥有一头火红色秀发的女子,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先后出现的项荣父子,似乎她早已等候多时。她看着项荣轻声道:“为了我的私心,让你待在这个地方十年,对不住你了”。项荣嘴角上扬,邪魅一笑,回应道:“区区十年,不值一提”。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照在她的脸上,她微微转头注视着项南,久久不语,项南也正视着她,未发一言。她笑了,笑容比太阳更耀眼,却比秋风更凉爽,笑颜凉了这炎炎夏日。她眼含笑意开口道:“我不知道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是对还是错,我只求你不要滥杀无辜,也希望你不要死得太早”。项南依旧是笑嘻嘻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他缓声道:“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活出自我”。红发女子未再言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再次笑了,笑容更加灿烂,她笑出了声,其声清亮悠长,她笑飞了倦鸟,她笑碎了阳光,于是她的身体变成了身影,火红色的身影悄然碎裂,犹如点点金光,点点金光幻化成点点火苗。轻风起,点点火苗随风而舞,似伊人的曼妙身姿,风绕古树,火苗亦然。随风起舞的火苗落于梧桐叶上、落于梧桐花上、落于梧桐枝上,火苗就这样随风而没,火红色的身影也随之彻底消失在这方世界。
项荣未动,项南也未动,他们明显感觉到梧桐古树的生命力更加旺盛了。梧桐老树早已打乱了四季,乃四季开花、四季挂果。此时的梧桐花散发出阵阵香味,阵阵香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梧桐果无风自动、左右摇摆,像是在雀跃着什么。接着便听见火红色女子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梧桐树间:“二位多珍重”。
项南一直在微笑,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意。笑只是表情,更是表象,无关心情,无关善恶,就像项南是一个九岁的孩童也只是表象。他只能长到九岁,九岁是他的年龄极限,也是他的战力巅峰。
项荣与项南没有交流。没有语言的交流,也没有眼神的交流,没有任何的交流。无端刮起一阵风,树上已没有项荣的身影,此地独留项南在微笑。项南在九岁生日的这一天,失去了母亲,父亲也走了。
此后岁月,项南独自一人在梧桐古树上生活了三年。三年的时间,他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充分领略了人间四季的不同与魅力。春夏秋冬,恰似人生,新生、炽烈、冷酷,继而走向死亡。如此反复,既是死亡,也是新生。新生便意味着死亡。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把木屋内的书基本看完了,史书占多数,还有些零散的人类的修炼功法。人类的修炼功法他则不屑一顾。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