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牌往三斗坪的路只有三十里,这条路张贤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够走到。
可是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他的左臂受伤后并不灵便,骑在马上更是巅颇异常,他又唯恐时间不够,所以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的坐骑,这匹白马狂跑起来,他只能右手紧抓缰绳,双腿夹紧马的肚子,而左臂却被巅得生痛,仿佛就要掉下来了一般。他强咬着牙,忍着痛,只恨这条路太长了。
熊三娃在他后面看出了他的痛苦,纵马追上来,问着:“营长,你这是何苦呢?让师长派一个人过去看看就是了,还要你亲自去跑这一趟。”
张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别人过来不见得能让这些头头们相信,耽误了战机可就功亏一篑了,我们这些天的浴血奋战都成了空!我能不着急吗?”
“怎么会呢?”熊三娃有些不解,问道:“鬼子败了,跑了,我们赢了,你怎么要说功亏一篑呢?”
“难道我们死了这么多的弟兄,就是只如此简单地要求敌人撤退吗?”张贤反问着他。
熊三娃愣了愣,不明白地问:“那你还想要求什么?”
张贤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伤痛,还是因为对敌人的仇恨,他愤然地道:“即使敌人要跑,我们也要让他们负出同等的代价!不!我想要他们负出双倍的代价!”
熊三娃看着张贤几乎是喷着火的双目,坚定而又冷酷地望着前方,他跟了张贤这么久,到这时才忽然发觉自己的营长,原来表面文静的面孔下掩藏着如此猛烈的复仇之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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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和熊三娃赶到了三斗坪,这里已经是狼藉一片,敌人都没有出现,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的往西逃跑着,唯恐自己被落在后面。
三斗坪下有着峡江里此时被国军控制的最东的一个水运码头,那里如今也成了最拥挤的地方,码头上只泊着几艘船,此时不管是帆船还是轮船,都已经挤满了人,有的船想要开也开不起来。一艘火轮首先驶离码头,可是载了太多的人,缓慢地向上游爬行着,还有人向它游去,扒着船舷想要翻上船去,那船行到长江的**,湍急的江水猛然将那船推着横了过来,那船往边个一侧,已经失去了平衡,整个翻了过来,缓缓地沉入江底。船上的幸存者在江水里上下起浮地挣扎着,转眼间便被滚滚的江水冲得老远,岸上的人也看得心惊胆战,一时间哭爹喊娘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其状惨不忍睹。
原来,三斗坪是宜昌西面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不过几千的人口,自从宜昌失守后,江防军驻进了这里,这里便成了难民以及军人汇集之地,小小的镇子变得爆满,一下子多出了上万的人口,最多的时候达到了十二万,小镇也就这样繁荣起来。也正是由于宜昌江段的断航,长江中上游水运联系也因此而中断,于是以三斗坪为中心的战时运输线应运而生,长江下游货物从陆路迂回经湖南的常德、津市转至三斗坪,再经长江入川;相反,从四川出来的船只也只能在这里上岸,这里一时成为了川、鄂、湘、豫、陕等省的物资集散地和转运站,此地也越发显得重要,这也是江防军刻意要经营这里的原因,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小城市。
江防司令部下达的撤退之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镇子,人们这才骚动起来,纷纷逃命。
张贤和熊三娃策马进入了三斗坪,路上看到的是提着大包小包的难民、成群结队的伤兵、车马潇潇的官员以及衣冠不整败退下来的残军,这些人夹杂在一起,将道路堵塞着,有的向码头移去,有的知道没有那么多的船,跟着司令部往西面的茅坪方面移动,整个镇子已经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就好象是被挖开的巨大蚁巢,哭喊声、叫骂声、车马声交响成一片,而唯一没有的却是枪炮声!
“大家不要跑!鬼子败退了!”张贤在马上大声的吆喝着,几乎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可是人们却不相信,依然我行我素,当官的没有了当官的矜持,当兵的没有当兵的纪律,所有的人都跟疯了一样,根本不听指挥。
张贤举起枪来,“砰”地朝天放了一枪,哪知,这不放还好,枪声一响,人们更加慌乱起来,刚才还缓缓而动的队伍整个地炸了锅一样燥动起来。
熊三娃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大喇叭筒,也跟着喊了起来:“大家别跑了,我们把敌人打败了,大家快回来呀!”他的声音比张贤大多了,后面的人听到,都不相信地回过头来看着这两个骑马而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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