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三斗坪的时候,张贤请了十一师的好友与曾经的部下吃了一顿饭,大家都说他是升了职,不愿意放过他,狠狠地吃了他一顿。虽然破费不少,但是张贤还是十分高兴,那一次他又喝多了酒,不过,他没有忘记让这些同袍们去看一看徐海波,虽然交情是交情,但是战友还是要做的。
第二天,张贤带着熊三娃和那个伤还未好利落、但已经无什么大碍的哑巴来到了恩施的长官部,一到这里,他就忙得不可开交起来。
作战副官在战时是一个参谋,可是等仗一打完,就成了个文职秘书,一堆的文件与报告堆在张贤的面前,陈长官要他在三天内拟出这次会战的成败要点来,并要他将整个过程进行简单扼要的回顾,委座会在一星期后亲临恩施,到时肯定会按照这个报告来论功行赏。
照理说,这项任务应该是在张志副官长主持下的工作,但是张贤也明白,这根本就是陈长官要考验自己,就算是自己的报告写得再好,这些长官们也不会真的以自己的报告来做赏罚。但他作为作战副官,从五月始到六月终都亲历了这个过程,对长官部的作战决策情况也一清二楚,所以写这个报告对他来说并不难。难的只是对于事后各部的评判,这个评判会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不能偏颇,必须公正,还要有理有据,让人无懈可击。
三天的时候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第六战区各集团军的司令、军长以及师长等重要首脑陆续抵达恩施,大家都是来开会的,这一次不是大型军事会议,而是来开庆功会、总结会的,因为全国的最高领袖蒋委座会亲自出席,所以许多人都提前到来,同时也各怀目的。
往常,大战之后,总结会之前,副官处里应该是最热闹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消息最灵通之处,许多的司令、军、师长们自己不便亲自出面,总会派出手下的人过来打听,看看谁有可能得到升迁,谁又有可能会被贬黜。当然,那些显而易见的大功之臣就不用如此费心,只有那些三心二意、平碌无能之辈以及害怕丢官的人才会如此上心。
这一次却与往常不一样,大家在长官部的副官处里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只是听到,那个重要的草拟总结报告并没有落在副官长的头上,而是落在一个叫作张贤的新调来的作战副官手上,于是,几乎一夜之间,张贤成了恩施长官部里被念的最多的名字。
直到接上手开始写的时候,张贤才后悔起来,当初如此痛快地答应了陈长官和郭参谋长的要求,他是很想表现一下。其实自己也是一个没有痊愈的伤员,写字虽然不用左手左臂,但是坐得久了,这条挂起的伤臂还真得难以吃消。如果以这条理由回避这个难题,张贤也就不是张贤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难而上。
但是这三天里,张贤并没有清静下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都有些让他应接不暇了,到最后,他不得不躲到了郭万那里去,只把熊三娃和哑巴两个亲随放在自己的住处来应付。呵呵,面对木讷而大字不识半箩筐的熊三娃与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这些拜访者也只能无可奈何。
报告一出来,张贤便先给郭参谋长看,请求他的指导。
郭万一边看着这份报告,一边点着头,但是看到最后,却以不停地摇头,只将张贤的心凉到了谷底,那最后的总结是他认为最精要所在。
“你这份报告虽然十分精僻,分析得也条条是道,但是最后却不能这么写!”郭万告诉他。
“为什么?”张贤问。
郭万一条条地向他解释着:“你这份报告分析的敌情很对,敌人发动这次进攻时优点有企图秘密、行动迅速;谍报完密、准备充分;善于佯攻、出奇制胜;彼此合作、互相救援;嗯,这些都是他们的长处,他们的短处主要是战略失误,应该打常德,却攻了石牌,还有后面几种,都分析得不错。还有,你把我军的长与短也说得很好,战事的过程写得也十分清晰,就算要我来写,也写不了这么好。但是,最后这段的事后评判,虽说你是有理有据,事实清晰,但是你却不能这么写。你如此一写,你可知道,我们长官部的人都成了无能之辈,包括陈长官、孙长官、我还有你!更主要的是你把委座也稍带上了,呵呵,我可没有这个胆量来呈。”
张贤愣了一下,问道:“那依参座的意思,这份报告怎么改才好呢?”
郭万又仔细看了看,道:“我看前面不用改了,后面这几段一定要改一下。这段,‘究其原因,此次大战其实始于年初江北之役,一二八师被敌全歼,而战区各部坐视,是以敌才无后顾之忧,从容发起此次会战。’这件事虽然说得不错,但是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再将这件事提出来,置陈长官和我,以及六战区、五战区甚至于九战区各长官部于何地呢?”
“但这的确是此次大战的起因呀!”张贤倔强地道:“要是楚中的王老虎部一二八师没有被日军所灭,敌人何敢进犯鄂西呢?我知道王老虎并非国军嫡系,还不听从重庆的指挥,但是要是当初各战区能够积极救缓,一二八师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为敌所灭。”
郭万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同时又摇摇头,道:“这件事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也不是你来议论的。年青人,好冲动,所以你还要多多历练呀!其实,你不把这个写上去,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十分清楚,前事就不要后追了,不然于大家都不好!”
张贤想了想,只得点了点头。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