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张贤也只好点了点头。于是,三个人商量了一番,认准了一个方向直走下去,希望能找到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雪还在下着,张贤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那出《夜奔》的戏来,依稀记得在当初的十二兵团成立之际,黄维司令官曾经请团长以上的人看过这了戏,开场锣响过之后,林冲戴着硕大的马连坡的毡帽,上面戳着红缨,扛着一杆八尺长的铁枪,枪头处还系着一个酒葫芦,也是在这么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凄凉落迫地往梁山泊投奔。想一想戏里林冲,再看一看如今的自己,那种恐惧的心情,那种无依无靠的惨境,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戏里的林冲还多了一份悲愤,而自己却多的是一份无奈。或许,连黄维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初十二兵团成立的时候点的这出《夜奔》,却也正好成为了十二兵团最后的写照。
“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鱼书不至雁无凭,几番欲作悲秋赋。回首西山日又斜,天涯孤客真难度。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
“……良夜迢迢,良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迢,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啊!吓得俺魄散魂销,魄散魂销。……”
“……怀揣着雪刃刀,行一步,啊呀,哭,哭嚎陶,急走羊肠去路遥……忽剌剌风吹叶落,震山林声声虎啸,又听得哀哀猿叫。俺呵!走得俺魂飞胆销,似龙驹奔逃,啊!百忙里走不出山前古道。呀!又听得乌鸦阵阵起松梢,数声残角断渔樵,忙投村店伴寂寥。想亲闱梦杳,……顾不得风吹雨打度良宵……”
凌晨时分,大雪终于停歇了下来,张贤三人也来到了一处破败的窑厂之中,这是一处被废弃的砖窑,边上还有一个很大的坑,显然是当初挖土做砖的时候留下来的,此时坑里已经半盛着水,想必这个坑还是很深的。窑洞里应该是干燥的,堪堪可以躲避寒风与雪水。
他们小心地走过来,生怕这里面会有埋伏,可是半天也没有一丝的动静,除了风吹着窑顶的荒草在呜呜地空鸣,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好象没有人!”熊三娃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判断着道。
张贤点了点头,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向这座破窑靠近,可是还没有到达窑口,熊三娃便被脚下的什么东西一绊,险些摔倒。“他娘的,是什么东西!”他骂着,用脚踢了踢横在地上被大雪盖住的障碍物,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扒开雪来一看,却是现出了一具身着国军军服的尸体,陈大兴举着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上尉军官,早已经死了。
“这里还有!”熊三娃叫着,他已经跑进了窑洞里。
张贤跟着陈大兴举着手电筒进入窑洞,果然发现还有一具同样身着国军军服的尸体,从这个军服上可以知道,这是一个上士,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队的。
张贤从陈大兴的手里接过手电筒,四面照了照,却见到处都是弹孔,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至今还没有散去,不用多想,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战斗,这两个倒霉鬼不幸丧身于此。当张贤拿着手电筒仔细察看窑洞里的这具尸体时,才发觉这个人的脸已然被手榴弹炸得面目全非了,也认不得模样。想来,这场战斗定当发生在昨天十一师突围的时候,可惜这两个突围出来的人,还是没有能够逃过解放军的天罗地网。
张贤忽然发现这个人的个头、胖瘦、大小与自己的身材十分相似,不由得灵机一动,对着熊三娃道:“三娃,帮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熊三娃不由得一愣,问道:“他的衣服都破成这个样子,还沾满了血污,要来做什么?”
张贤已经在脱着自己的将官服,先将这件黄呢子的军大衣脱了下来,立即一股寒风吹得他浑身颤抖了起来。“我要跟他换一换!”张贤告诉他。
陈大兴马上明白过来,当先着俯下身去,费力地解着这具尸体衣服上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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