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面终于冷静了下来,但是基隆港外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有散去,最后一个官员也离开了,张贤的司机走过来问着他:“长官,已经没有人了,我们也走吧?”
张贤点了点头,跟着这个司机上了停在边上的吉普车,可是,在司机发动的时候,张贤却告诉着他:“我们不跟他们去台北,我们去土林军医院!”
“去土林军医院?”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经不住又问了一句。
“是!就是那里!”张贤十分肯定地答着,作为去韩国接俘的负责人,他自然非常清楚,那些通过飞机提前运送过来的伤病员们被安排到了哪里。
穿过一条幽长阴暗的走廊,张贤提着几斤热带水果停在了楼道尽头的这间病房门口,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编号,正是三一九室,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举起手来敲了敲门。但是,这间病房里却没有人应声。他呆了呆,想到那个护士的警告。这里是传染病房,一般来讲是不允许外人探视的,因为三一九室这个叫作陈大兴的人,已经被确诊为得的是肺结核。但是护士们却不能阻止张贤这样身份的人来,只能一再的要求他戴上口罩,不能在那个病房里停留过长的时间,尽管张贤也一再向他们解释自己也曾得过这种病,而且已经痊愈了,也要按照她们的规定来进行。
张贤又敲了一回门,站在门口又等了几分钟,但是还是听不到屋里面有人回应,他再也忍不住了,轻轻地把门一推,这扇门竟然“吱”地一声被推开了。张贤愣了愣,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也是专门为传染病人预备的,屋里的光线还算明亮,只在靠墙的**摆着一张病床,床头左侧放着一个氧气瓶,只是如今这个氧气瓶并没有使用。床上坐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弱男子,诈一看上去,张贤几乎都认不出来,但是只愣了片刻,便马上从这张几乎瘦得变了形的脸上,看出了陈大兴的模样来,他不由得呆住了。
此时,陈大兴也是愣愣地看着门口处走进来的这个戴着口罩的人,他蜷着腿坐在床上,虽然这还是在大冬天里,但是台湾的冬天并不冷,他穿的不多,所以也并没有缩成一团,而是靠着后面的墙,也许从张贤第一次敲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坐起来了,只是一句话不说,就象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那双目光中除了空洞,就只有木然。
看到陈大兴变成这个样子,张贤的心一下子就好象被人捅了一刀一样,难受以及,想一想原来那个英俊魁伟的军官,也曾是那么多少女们追求的对象,便是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陈大兴也要比他显的精神得多。而如今呢?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真得是陈大兴吗?这不过是一具还喘着气的行尸走肉罢了。
也许是看清了张贤衣着不同一般,虽然是军人,但是将官服毕竟要比其他的军服要高档不少,陈大兴也曾在国军里呆了那么多年,他的眼睛睁大了一下,目光中多了一分惊诧,但是便是这份惊诧,随即又消逝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副呆板麻木的样子。
张贤将提在手里的水果放到了床头的小柜子上,来到了陈大兴的面前,缓缓的摘下了戴在自己脸上的大口罩,当他的这一副面容完全呈现在陈大兴的面前之时,陈大兴那双无力的眼神在刹那之间便发出了惊异的光来,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便是连嘴巴也张大了起来,久久地竟然忘记了合拢来。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凝视着,仿佛空气也跟着凝固了起来。
良久,陈大兴就好象是如梦方醒一样,张大的嘴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来,却是不敢相信一样地问着:“你……你是……贤哥?”
“是!我是张贤!”当张贤答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嗓子便已经哑了,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喉咙里象是堵了块石头一样,再也发不出一声来。
蓦地,陈大兴咬了咬了嘴唇,两行热泪也同时淌出了他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
在这一刻,张贤已然把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面前的这位原本是一个得着传染病的病人,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陈大兴也一下子从床上坐直起来,同样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两人紧紧地拥抱起来,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就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着激情和无尽苦难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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