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地也跟着一起震颤了起来,许多的建筑几乎是在瞬间被摧毁,许多的人还来不及从屋子里跑出来,便在这排山倒海一样的炮击中跟着这些建筑化为了尘土。即便是从建筑里跑出来的人,在没有及时跑进防空洞里之时,也几乎失去了生还的可能,因为落弹的密度太小了,十几平米的地方就相继被三四枚炮弹先后击中,很多人刚刚跑出来,便被突然而至的炮弹打到,瞬间便在爆炸声中化为了齑粉,连骨头都没有留下来。
第一波的乱炮打了有三十分钟的样子,炮声稍稍有些和缓,不再是连成片状态,张贤心里十分清楚,这是对手炮筒打热了必须要降温,这中间如何也有几分钟到十几分钟的时间差,他必须要在第二波炮袭来临之前,快速地躲进防空洞里。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在这个时候,张贤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经麻了,两条腿就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地根本就抬不起来。他的心下里不由得一片慌乱,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翻了一个身,身上的泥土和碎片纷纷而落,这才将两条腿从泥土中抽了出来,抬起头,看到了被炮弹炸得摇摇欲坠的桥体,他不由得暗自害怕,这个地方也不是安全的,如果再有一枚炮弹袭来,这座桥很可能会被炸塌,他也很可能会被埋在其中。
远处的炮袭还在进行着,张贤可以听到从太武山北麓观测所那边传来的爆炸声,那边也有一处国军的炮兵阵地,只不过此时却没有一丝反击之力,想来在对岸第一波的火炮打击之下,那个炮兵阵地已然瘫痪了。
张贤从地上坐起来,稍稍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头脑,这个大脑被震耳欲聋的炮声震得嗡嗡直响,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可也就是在他刚刚有些清醒的时候,蓦然感到了一股钻心的痛从脚下传来,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两条腿都受了伤,左腿被一个弹片划开了一道寸长的口子,连裤腿也扯破了开来,血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而右腿的脚踝处不知道被什么物体砸中,已然肿起了一大块,手一碰便疼痛不已,更不要说用它走路了。张贤又摸了摸全身上下,在这个时候他的感觉也有些迟钝,确认再没有其他的伤口,心下平静了下来,把裤子扯下一半先把自己的伤口包住,尽量让它少流一些血,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跛着左腿,半拖半跳着移向桥面。
刚刚离开危险的桥洞,便有一大块水泥掉落下来,就砸在他刚才藏身的所在,只是这个时候,张贤也故不得后怕,他要在这几分钟到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迅速地脱离这些危险地带,躲进防空洞内,他知道最近的一个防空洞并不远,也就是几百米,但是在此时却又显得漫长悠远了起来。
走上了被炸得到处是坑的公路,张贤这才想起与自己一起溜湾到这里的刘顶天副司令来,他四下里张望着,只有一片的狼藉,湖边的几排大树都拦腰炸断,繁茂的枝叶扑倒在地上,盖住了一大片的所在。
“老刘!老刘!”张贤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他不由得有些发毛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升。
“老刘!刘副司令!你在哪里呀?”张贤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拖着他这条已然受伤的腿四下里寻找着,也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他依稀记得在炮袭来临之时,他与刘顶天相距得并不远,由于多年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经验,他条件反射一样地便躲到了桥下,印象里好像看到刘顶天也跟着躲到了另一边的桥下。他挣扎着又从桥面转过来,到了桥的另一边,蓦然看到被炸断的树盖之下,有一个人的身体显露出来,他急忙一瘸一拐地跑过去,费力地拔开了茂密的枝叶,果然看到刘顶天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他的头还在流着血,浑身血迹斑斑的,也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
“老刘!”张贤只觉得心头一阵的悲痛,扑倒过去,跪在了刘顶天的身边,同时拖起了他的身体。
刘顶天躺在张贤的怀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已然是气若悬丝,使劲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话,但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瞪着老大,显得心有不甘。
“老刘……老刘……”张贤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他的嘴边,努力地想要听清楚他要说些什么,终于在远处的炮声也稍作停歇之际,他听到了刘顶天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别……别忘了我……我的拜托……”
张贤怔了怔,马上想起了不久前刘顶天与他看海的时候所嘱托的事情,他的心下一片得凄凉,还想要再听一听他说些什么,远处的爆炸声又一次响起,他还是什么也听不到,而在这个时候,他也明显得感到自己抱在怀里的身体忽然往下一沉,张贤马上回过味来,再看刘顶天时,他已然停止了心跳与呼吸。便是死,他的眼睛也是大大的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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