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松下靖次郎入住的酒店里出来,于长乐早就等在门口了,一看到张贤,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去询问他情况。张贤如实地把和松下靖次郎的谈话全部讲了出来,当听到最后松下靖次郎想要收买张贤的那把武士刀,却被张贤拒绝的时候,于长乐怔了一下,忍不住地埋怨着他道:“贤哥呀,你怎么这傻呀?你那把刀就算是妖刀村正,能值几个钱?比你这把刀还要好的刀如今的市值最贵也就是几万块,要是松下靖次郎能够真得成就我们这个机会,别说是他要买了,就是送我看都是值得的!”
张贤看了他一眼,不快地道:“有些东西可能并不值多少钱,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意义重大,这把刀对于我来讲就是如此!”他说着,不由得望着灰暗的天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再一次回过头来看着于长乐,告诉着他:“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这把刀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得浑身沸腾起来,因为这让我想起了那些一场场的残酷战斗,想起了那些一个个倒下去的同袍伙伴,当然,也想起了自己曾经也光辉灿烂过!”
于长乐愣愣地望着张贤,他也是参加过无数战斗的人,也曾与日本鬼子进行过搏杀,他能够理解张贤此时的心境,他点了一下头,但还是有些惋惜地道:“只是如果松下靖次郎因此而怀恨在心,只怕我们所有的努力将会付之流水了!”
张贤笑了一下,道:“我虽然并不喜欢松下靖次郎这个人,但是还是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夹杂私怨的人,这个人让我有一点儿的佩服,公是公,私是私,分得还算是比较清楚的!”
于长乐沉默了一下,只得点了一下头,无可奈何地道:“看来,我这么担心也没有必要了,呵呵,反正我们已经努力过了,如今能不能成,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张贤也只得跟着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当听说张贤要与松下靖次郎合作开工厂的时候,熊三娃便有些想不通,在他看来,就算是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但是仇恨却并未消除;国家与国家之间可以因为利益而从头再来,可那种已经植深在心中的仇又怎么可以这么快得就忘记掉呢?
“你听我说!并不是我忘本而忘记了仇恨!”张贤耐心地跟熊三娃作着劝解:“生活的压力已经使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已然死去,但是活着的人还有不少。死的人我已经无法顾及了,便是想回去给他们扫扫墓也不能够,心里愧疚呀!”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起来,稍作停顿,又接着道:“可是,如今我觉得我必须要把这些还活着的人照顾好,我是他们的营长、团长和师长,如果我再不为大家想点办法,难道就真得让他们去修路?去种农场?没命得干活,到头来还是无依无靠?”
熊三娃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他点着头对着张贤道:“哥呀,我理解你想要办工厂的愿望,你不单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们大家,为了那些曾跟着你打鬼子,戡过乱,上过**的兄弟。但是,为什么偏偏要跟那个死哑巴合作呢?为什么不找别人呢?”
张贤一阵得苦涩,只得无可奈何地告诉着他:“三娃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寻找机会,我都找了这么久了,这是一个千裁难逢的机会呀!不能再等了,再等我就要老了,想干也干不动了!”他说着,又道:“松下靖次郎虽然招人讨厌,但是我仔细想一想,如果他不是鬼子,没有杀我们那么多的兄弟,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他实际上也是一个和我们一样性格的人,我们都是一路人,只是可惜他生在了日本!”
听着张贤的这一番话,分明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态度,这令熊三娃有些惊讶,他愣愣地看着张贤,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张贤好不容易使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又接着道:“如今的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作冤家宜解不宜结,松下靖次郎并不是一个很顽固的坏蛋,他一直表示着想要悔过,想要请求我的原谅。实际上想一想,他所作的那些事,也是因为历史的原因,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们一直就纠缠着他的过去,连一个忏悔的机会都不给他,这也太说不去了。我们中国人还讲浪子回头金不换,就当他是一个浪子吧,让自己的心胸宽怀一下吧。佛家里就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他早就已经放下了屠刀,而我们还这么纠结着他的过去,那又何必呢?如今我跟他合作,其实是在求他,他心里头也十分得清楚,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得高傲来,所以我觉得就算是我跟他作不成朋友,作一个往来的生意交往也是可以的!”
听着张贤这一番话,熊三娃沉默着,显然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来头,对着张贤道:“哥呀,也许你是对的,可就算是你真得在他的帮助之下,把这个工厂建起来,我也不愿意到那里工作,不愿意跟他有丝毫的瓜葛!”
张贤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承诺着:“你放心,这个修车行我给留着,你该怎么来做,就怎么来做,一切还是照旧!”
熊三娃点了点头,他当然也知道张贤这些天都在为资金的问题奔波,如果把这家修车行出手,多少也能解决一些资金问题。可是,如今张贤却给了他这个承诺,分明就是为了他,而给他留下了一个赖以为生的工作。
虽然于长乐很是担心,生怕松下靖次郎会因为那把武士的事而反悔,但结果还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松下靖次郎还是在他带团离开台湾之前,再一次来到了他和张贤位于淡水区的汽配工厂考察了一番,并且还提出了许多极好的建议。在这个过程里,张贤一直以工厂老板的身份,全程地陪伴在松下靖次郎和那些日本客人的身边,就算是当他与松下靖次郎独自相处的时候,松下靖次郎也没有再提起那把武士刀的事情,这令张贤有些忐忑,他当然也很想知道这把刀为什么会令松下靖次郎如此惦念呢?
经过两天的考察,在松下靖次郎准备离开的时候,张贤又以工厂老板的身份请松下靖次郎和他随身带过来的几位长田公司的考察人员吃了顿饭,这顿饭并不奢华,反而朴实节俭,松下靖次郎却也欣然而来。于长乐告诉张贤,在松下带着日本经贸团来到台湾的期间,除了台湾政府层面象征性的几场宴会之外,松下靖次郎谢绝了所有请他赴宴的企业和公司老板的邀请,看来,也只有张贤有这个面子能够请得动这位日本的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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