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衰奴一夜未睡,谢澜安却是一夜无梦。
她不曾再梦见那些驱不散的血雾尸骸,哀鸿遍野,连闭上眼后形魂都不再摇荡,难得一枕黑甜睡到天明。
找到了前世的埋骨之人,心便安放,在睡眠上如此立竿见影。谢澜安笑骂自己,觉得谢含灵没出息,寐醒推窗,庭中绿木含青吐翠,木末芙蓉红萼竞发,初夏的花木之色原来已是如此动人。
她穿过连厦来到堂厅,看见胤衰奴眼睑下淡淡的乌青时,不由顿了顿。
“郎君请进,昨夜不曾休息好?朝食也未用吗?”
胤衰奴立在门外的廊上没动,还是昨日的那身白麻衣。
他乌黑的瞳光越过朱槛,看向那张玉致光洁的容颜,一眼便收回。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淋雪南渡的雀儿谨慎抖落濡羽上的水珠,充满寄人篱下的自觉“我想回羊肠巷看一看。”
谢澜安了然,他新到一处,还不能完全信任她,记挂邻里也是人之常情。
眼睛还是没忍住,从他手背那粒鲜红的小痣上蜻蜓点水过,谢澜安含笑“应当的。”
没有二话,即命允霜护送他回去。
胤衰奴反而愣了愣。
迟疑地退出几步后,他忍不住回头,已看不清堂厅中逆着光的那张脸。
允霜的车驾得稳,回到西城羊肠巷,胤衰奴下车便看见坊门、里墙、巷口各处皆有兵卫把守。
他居住的那条窄巷中晨炊袅袅,祥和静谧。看来昨夜噩梦般的屈辱都止在他一身,没有波及到邻居们。
她并没有骗他。
一个扎着两只冲天羊角辫的小丫头,正在家门口玩啄钉戏。小女孩用手中打磨圆滑的矮竹钉,向画好的方格中奋力一掷,钉准了,便往前跳一格,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瞅见帮她做竹钉玩具的人回来了,小女孩眼前一亮,跑过去招手,“小胤小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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