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爷爷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今天是端午节,家里的三个姑姑和大、小两位姑父都来了(二姑父,也就是陆西洲的爸爸没来,因为他升职做了公司老总,现在的每一年只会在春节联欢晚会那天的晚上出现一次)。三个表妹也全部到齐。爷爷、我爸和大姑(也就是苏蕊的妈)轮流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争相将自己的代表作呈上。为了争夺家族第一厨技的盛名,这三位兼具有一定实力的家族内部掌勺人明里暗里的较着劲。什么盐啊、糖啊、醋啊。。。都使劲地洒着、浇着。剩下其他那些聪明的都在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的吹着水,坐等照收渔人之利。
我们小辈的三个都甩着手边玩边等开饭,只有那个不常来爷爷家的上三年级的小表妹在如此嘈杂、完全不可能安心学习的环境下,仍坐着小板凳上趴在大板凳上心不在焉的做着作业。
我难掩喜悦,悄悄的压低着嗓子跟苏蕊、陆西洲窃窃私语的分享今天下午我和蒲一程在巫山公园发生的点点滴滴。
我一边警惕的分享,一边观察家里的大人们有没有在偷听。在这么多人的环境里,我格外小心,生怕暴露了早恋这样的大件事。
最小的表妹李文静一边写着作业,一边时不时的抬头瞟向我们这边。爷爷家她来的少,性格又泼辣、强势,从不肯顺从我们,尤其不肯顺从我。那个时候港台片盛行,尤其是警匪片。导致她中毒太深,一言不合她就学着港台电视里的场景,喊着四个字:“我要报警!”
她每次一喊这四个字,我们就故作夸张地笑的东倒西歪,忍不住加重对她的撩拨挑衅,“你去报啊,报啊!港台片看多了吧?这里是大陆!”
她接着就哇哇大哭。每次哭完了,等到晚上她爸妈来接她的时候又要再哭一遍,为的就是告我们的状。
她爸妈从不正面问我们三个她哭的原因,总是声东击西的反问她:“你为什么要哭呢?”
小表妹就会回答:“她们搞我。”“搞”这个字还特别拖长声音,造成山路九转十八弯的声调。
然后她爸和她妈仿佛师出同门般的再次当着我们三个的面向小表妹问道:“她们为什么要搞你呢?”也把“搞”这个字拖出九转十八弯的音。
“我也不知道。”小表妹立马表现出比窦娥还要冤屈的模样,只可惜天空没有为她飞雪。
“那下次我们不跟这三个大的玩了好不好?”她爸妈继续当我们的面给我们难堪。
“好。”小表妹泪眼汪汪的表着决心。
可能不仅是小表妹自身性格与我们不合,关键也在于她爸妈异于常人的教育方法。这对夫妻,尤其是那个妻,也就是我的小姑,她平时的眼睛总是长在头顶上看我们三个,唯恐小表妹跟我们混在了一起会废了她。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三个也不愿高攀。
小表妹的爸当年是一山沟沟里的穷苦农村娃,考上了我们市的普通本科,后来留校任了教。经人介绍,娶了我小姑。我小姑原来是罐头厂里的出纳,下岗后在我们当地的批发市场曾跟我爸一起合伙卖过一段时间的玩具。后来硬是逼着小表妹的爸在大学里面托人找关系把她弄到了大学里号称“家属队”的图书馆当了个临时工。从此以后,整个人就像中了邪般的不对劲了。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自家亲戚面前,总是喜欢昂首挺胸、翻着白眼、掀翘着上唇,用蹩脚的普通话开口一个“我们教师”,闭口一个“我们教师”,搞得像她自己真的是大学教师那般,故作高人一等的清高模样。
热腾腾的饭菜全部上桌。
爷爷家今天的晚饭时间特别热闹,几乎全部人马到齐。长辈们和我们这样的小辈们陆陆续续地坐上桌,一大家人一个挨一个的紧紧的围绕着饭桌挤在一起。如此这般热闹的情景之下,此刻只有小表妹仍然装模作样的在旁边继续埋着头做作业,显得异常勤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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