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让孔有德心惊胆战的还不是这些,仍然是来自于对面——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那些由炮弹引火管拉出的白烟依旧疏疏渺渺,落到地上也是稀稀拉拉的。一个方阵走好长一段路都未必能挨上一炮,看起来并不危险。
但孔有德却知道事实绝非如此——当年在山东他就见识过短毛的炮兵了!也是起初这么慢悠悠,有一发没一发,速度与大明本土的火炮似乎差不多。后来才知道那他娘的是在钓鱼呢!真要急促起来,那就跟打雷暴一样,声音都是响成一片不带停的。
那时候的短毛军才一两千,火炮十多门,尚且打得他数万大军狼奔豚突,如今虽然大汗这边兵马多了些,尤其是蒙古骑兵比他当初的驴子骑兵正宗。可人家短毛的兵力和火炮也大大增加了埃
更不用说还有那尚未露面的,恐怖的火龙炮孔有德看看前方,又看看周围。虽然眼中所及之处,都是一队队剽悍雄壮的满蒙兵卒。但孔有德完全确信:这些人没一个能靠近到短毛面前的。
也许那些骑兵有可能冲过去,但这与他无关了。他孔某人当年拚死从辽东逃亡;忘恩负义造大明朝的反;以及最终仍渡海返回辽东投奔大金,全都是因为一个原因:不想死。那么到了今天,他依然不想死。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孔有德脚下却反而加快几步,默默跟着大队走进了那片烟尘灰雾。
进去之后没多远,他仿佛脚下绊到什么似的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的好像马上要摔倒。那个在后面一直监视着他的白甲兵立即靠近过来——烟尘中视线不好,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之前假装摔倒意图脱离战阵的逃兵已有不少,他自然要防着孔有德也玩这一手。
但孔有德只是原地跳了跳,好像靴子里进了东西。之后则好像要清理一下靴子似的单脚站立,同时很自然的,伸手去扶那白甲兵肩膀以保持平衡。那白甲兵犹豫了一下没避开,毕竟孔有德名义上还是他的将主。却不防那手搭上来之后却骤然发力,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呃1
还没等白甲兵发力挣扎,肋下便是一凉——孔有德另一只手中暗暗握住的匕首已经透过甲片缝隙插进了他的腋下。白甲兵疯狂挣扎,然而直到临死前他才发现:这个总是对他点头哈腰赔笑脸的汉人贼将,手上力量居然丝毫不逊于八旗军中的巴鲁图!
孔有德积年老贼,自然知道怎么才能最快解决掉一个大活人:尖刀从肋下直刺心房,对方便只有挣扎一次的力气,然后很快变软了。随即孔有德又扶住尸体,装作与其交谈的样子,看看附近没什么人了,便迅速将其按倒在地上,抓起几捧浮土洒在尸身上,看起来好像是死于炮击的样子。
同时重重朝其啐了一口:
“呸,狗鞑子,真以为老子怕的是你不成1
一边咒骂着,他一边也快速脱下了自己身上略有些显眼的将领甲胄,露出里面一身早就换上的平民衣服。不过那甲胄他没扔,而是从地上铲了些泥土,连甲一起覆在自己背上,合身扑倒在一处土坑洼陷里,开始装尸体。
这法子并不是万无一失。如果接下来又有一个大军阵经过此处,他多半会被活活踩死。又或者短毛一颗炮弹从天而降,也是白白丧命。不过孔有德很确定——再往前走绝对必死无疑,还不如停下来,赌一赌运气。
眼下战场上形势还算清晰,他只能趴着不动。不过等到全军崩溃,一片混乱的时候,四面八方都是溃兵,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注意到他——孔有德对此很有经验。
接下来只需要安心等待,这一刻不会太久远的。
片刻之后,这支军阵走出了烟尘区域,队伍果然已经散乱的不成样子,指挥体系也早瘫痪了。正常一支军队的主将不见了肯定会引起注意。但在这里,在那个八旗副将及其手下的威胁逼迫下,所有人都只能犹如行尸走肉般,踯躅着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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