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悬，漆黑的夜里星子点点，夜幕下无数户人家都收拾着行装为了生存而奔波着。

香樟树发出特殊的微香，这棵百年老树在干旱天也活得枝叶繁茂，可树旁的人家却没时间赞扬它的生机勃勃，埋头整理家当。

于家一家五口都穿着新衣，把自己收拾地像个人样，有些东西再不享受也许就享受不了了，还不如先享受了，就算是死也要做个体面的鬼。

于老头把带不走的粮食全藏严实，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这个家，把门用大铜锁锁上，看着手中的钥匙，微微有些伤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窦老太背着一个大包袱，在一旁抹着眼泪，边哭边抽噎，她一想自己可能会死在他乡就悲从中来，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路上撑不撑得住，她还没见着她的小孙孙出世呢，还没见着大孙子当官，她还不想死呢。她越想越是止不住泪，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于俊麟拍拍他奶的背，安慰道：“咱们只是暂时去避难，肯定是能回来的，奶别哭了，哭着就不好看了。”

“孙子说的对，你就别哭了，你把力气省省，咱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别到那时却走不动了。”于老头劝道，现在可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走慢了就可能丢掉性命，他们一家子又没什么武力，碰上几个流□□气好一点的被抢了东西，还能活一阵子，运气衰一点就直接小命呜呼，那帮流民可是十分凶残的，逼急了眼啥事干不出来。

虽然他嘴上劝着老婆子，可他心里对这未知的旅程充满着悲观。别看县太爷派兵士保护他们，可真到了险境，谁不顾着自己的小命，能帮一手的就算是大大的好人了，所以还是得靠自己。

自家五口人，真遇上流民，除了自己还能上去拼命杀他个一两个，毕竟杀了几十年的猪，手上功夫还是很不错的，剩下的儿媳妇是个弱女子，还怀着他的小孙孙，能护好自个儿就算是菩萨保佑了。儿子本来也是一个勇猛的，可伤了腿就像老虎没了爪牙，没什么用，还只有拖累，他也不指望儿子和他并肩杀敌只要护好自己和那些行李就行。老婆子的话，别看在外人面前一股泼辣的劲，可遇上真事，她就怂了，也派不上用场，孙子还小虽然有主见，可也不知吃不吃得了苦，真是愁啊。

于老头在肚子里想了许多最终也没说出来伤家人的士气，可人却是越发愁了。

他推着一辆两轮板车，上面堆着一些行李和他的儿子，这板车是从厨房角落里找出来的，原本是想劈了当柴火烧的，可那时柴多也够用，就一直没劈掉，也幸亏当时没下手，不然这路就更难走了。

他儿子还想自己推个轮椅走，也不是他打击，这城外坑坑洼洼，正常人走着就吃力，他儿子就更别说了，安心躺在马车上看包袱就是，为了怕别人见他儿子动不了就动歪心思，他还带上了他家的杀猪刀，两把，都放在他儿子手边，伸手就能够到，别人想靠近他儿子，也得问问他手上的那把杀猪刀同不同意。

女人家虽然爱流点泪抒抒情，真到了绝境，却有男子难以想象的坚强和韧性，她们也不是懦弱的，窦老太和小窦氏剪刀、擀面杖也没少拿，要不是拿不动，窦老太连家里的铁锅都想带走。

小窦氏不怕其他，儿子有婆婆看着，她很放心，她就是忧愁自己的肚子，她才怀孕两三个月，孩子还不算稳，又要长途跋涉，虽然家里人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她带的行李最少最轻，只带了一些救命的水、干粮和少许银钱，但她还是很不安，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于老头手上缠着布巾，稳稳地推着板车往南城门去。一路上每个人都发着愁，对未来不抱期望。

“静娘，累了啊？你也上来歇歇，爹推得动。”抹黑行了一刻钟，透过还算明亮的月光，于老头忽见儿媳妇脸色微微苍白，就想让她上车歇一会儿，这肚里还怀着自己的孙孙呢。

“不累，就这点路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小窦氏回道，她公公推着板车已经很累了，她不能再加重负担了，除非真的撑不下去。

窦老太看了眼儿媳妇的脸色，觉得还行也没说什么，虽然心疼未出世的小孙孙，可他更心疼她家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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