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通过公府复试后,文照正式成为了尚书台的一名尚书郎,开始了忙碌的搬砖生活。
尚书台是直属于皇帝本人的秘书机构,其权责包含选用、弹劾官吏及执行诛罚,总领百官朝仪及奏事等等,官小权大,经过百年来数十任尚书令的精耕细作,尚书台早已架空“三公”,成为大宁朝首屈一指的实权部——而如今任尚书令的,正是陆陵的死对头,兼任中常侍的大宦官,虞泽。
如今的文照之于虞泽就是一只小虾米,显然不值得他费心,在接到手下关于陆陵弟子进入尚书台的消息后,虞常侍只是淡淡扫过,并未在意。文照得以在尚书台安稳打工。
整个尚书台的工作量两极分化严重,忙的忙死,闲的闲死。如文照这般无甚强大背景的普通打工人们包揽了几乎所有的工作,整日里当牛做马,忙得脚不沾地,辛辛苦苦地撰写完一篇文书,上官潦草一瞥就要打回去重写,并且不提供详细的修改意见,问就是“这不是很简单么,你自己看着理解”。等好不容易揣摩上官心意完成文书后,又马上被派出去跑腿办公,数月下来,文照和马都瘦了一圈。
而台中混日子养老的前辈和世家子弟们则整日里吃茶清谈,专修甩锅技艺及退堂鼓打法,一有什么事情就——“长明,我今日家中有事,若有洛京尹有上报之事,你便先替我处理了吧!”
说这话的人是三公曹尚书蔡修,负责刑罚、断狱相关事务,尚书台知名摸鱼大师,自发现文照处理刑罚事务似乎颇为专业后便渐渐甩脱了手,三天里两天半不见人影,好在他人倒也还算厚道,文照替他办事他也愿意三不五时提点关照一番,因此两人合作还算愉快。
文照假笑着应了,揉着酸痛的胳膊接替了蔡修的位置,打开近日洛京尹府送来的文书卷宗等匆匆浏览一遍,发现判决基本无甚大碍。
大宁子民民风纯朴、武德充沛,放火砍人也大多为亲力亲为,很少有人动脑筋施展嫁祸他人、密室暗杀之类的阴谋诡计,因此洛京尹府的人手大多耗费在将案犯抓捕归案上,干的是体力活,基本不用掌握推理技巧,但这也就导致一旦有人施展诡计,他们就很难侦查勘破——比如这一桩案子。
关雎阁名妓为恩客所杀。
死者是妓馆关雎阁的花魁紫珠,三日前一早被贴身婢子发现被人用剑刺死于自己闺房中,而昨夜与紫珠同寝的恩客赵瑜却消失不见了。能在洛京城中开妓馆的背后之人自然手眼通天,洛京尹立即派人去太学将身为太学生的赵瑜抓捕归案。经审查,赵瑜本人虽极力声称没有杀人,但紫珠身上的伤口确系赵瑜之佩剑所致。洛京尹认为铁证如山,给赵瑜判罚一万钱、流三千里,随即上报尚书台审核。
因固有观念作祟,但凡涉及人命案,文照审核总是慎之又慎。此案看似证据确凿,但并无人证及嫌犯口供,她思虑再三,觉得不能如此草率结案,于是当即带着卷宗亲自骑马赶到洛京尹府。
“原来长明竟是陆公高徒,失敬失敬……那赵瑜就被关押在此处。”听说是尚书台的人来了,洛京尹亲自接待,与文照言谈间便来到洛京牢狱。
眼见有人前来,原本还悻悻蹲在狱中的赵瑜立即起身高声喊冤:“大人!大人!学生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人!”
文照并不理会,只上下打量他,见这赵瑜模样端正,在牢里蹲了数日竟也不甚邋遢,衣袍发髻都还算整洁,侧头低声问洛京尹,“此子究竟是何人?”
洛京尹笑了一下,也低声回道:“这赵瑜出身河西赵氏,是就读于太学的太学生,家中颇有几分底蕴,其家人听闻其因罪入狱,便托相熟之人说情,让老夫关照一二。”
怪不得定了杀人的罪也只判刑流三千里,原来是这赵瑜家中有钞能力。
官场上彼此心知肚明的规则文照当然不会戳破,她朝洛京尹彼此了然一笑,低声道:“既然是名门子弟,除却凶器外又无人证,府君怎么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洛京尹无奈叹道:“长明初来洛京,不知那关雎阁的老板是谁,那可是个惹不得的主儿。”文照立即作虚心求教状,洛京尹附在她耳边道:“就是尚书令唯一的侄儿虞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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