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仲棠这话说得,让温拾感觉自己是作恶多端的恶婆婆,拆散苦命鸳鸯抱走孩子那一类。
可不愿意见薛仲棠是温浪自己的选择,温拾苦口婆心:“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这件事,但温浪不愿意见你,我想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为什么不能放手让他好好过日子呢?”
放手?这件事薛仲棠想都没想过。
像他这样的大少爷,骨子里都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偏执和强硬,独断自我惯了。
他自认为自己能给温浪和孩子足够好的生活和足够多的爱,他愿意把自己全部的诚意和真心都掏出来叫温浪看到。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存在,似乎给了薛仲棠无限信心,他坚信温浪还对他有余念,不然怎么会费劲千辛万苦生下这个孩子?
“让我见见他,好不好?无论怎样,他都不该瞒着我孩子的存在,这个孩子,我也有责任对吧?他也应该叫我爸爸的。”
按理说,知道自己有个私生子活在世上,对薛仲棠这样的世家出身来说,是一桩会惹人不快和尴尬的丑事,因为他的家族绝对不会允许小辈暴露出如此丑闻,落下一个任人戳脊梁骨的把柄。
但欢喜至极的薛仲棠已经无暇考虑之后重重如山困难,他满脑子都是,他要做爸爸了,他有了一个融合他和温浪血脉的孩子。
新生命的出现,证明他们之间的龌龊和嫌隙还有搁置和抚平的可能,他还有机会可以补偿温浪。
这话听的温拾简直想一巴掌抽醒薛仲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早就不兴父凭子贵一步登天了。
虽然温浪一开始怀着十一的时候是想找到薛仲棠,但谁叫这人没在温浪还爱他的时候找上门,也没如原著一般,在温浪最需要一个人成为支柱的时候出现。
这样的错误,就好像连老天爷都不站在薛仲棠这边。
就算这原本是为他们打造的世界,就算原本他们的相爱才是天命。
“这件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五爷缓缓握住温拾的手,阻止了温拾继续为这件事纠结。
事情到了这份上,无论宋庭玉和温拾再如何煞费苦心隐瞒,也不肯能挡得住薛仲棠弄清楚一切的决心。
就算五爷让人把他乱棍抽出去,恐怕也只会在宋宅门口多
个随时徘徊的可疑人物。
他小舅子是个成年人,且某些时候比温拾更能独当一面,不需要温拾总用小身板去充当巨人挡在他面前。
“温浪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负责接送温浪和早教老师的阿四就接到了五爷打来的电话,因为薛仲棠在一边盯着,夺过话筒的温拾也不好通风报信,只能说让温浪快点回来,有大事发生。
“我哥说有急事。”温浪把大哥大递回去,在温拾那柔软性子眼前能算得上‘大事’的可不多。
温浪转头把十一放到了早教老师怀里,“姐姐,你和阿四哥留在这里吧,带着十一再转转,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行哎,温先生,温少让我送您。”
“没关系,我哥那里我去说,十一难得出来一趟,再带他玩玩吧。”温浪摸摸笑眯眯儿子的脑袋,而后自己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一路上温浪也做了些预设,他发现最坏的情况无非也就是薛仲棠知道了十一的存在。
昨天晚上温浪想了很久,怎么才能让知道十一存在的薛仲棠主动放弃这个孩子,然后发现,他是真的没什么好办法,除非薛仲棠遇上了合适的人,有了新的老婆和孩子,说不定会绝口不提他这个‘情夫’的私生子。
但这个方法估计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温浪决定快刀斩乱麻,说一点谎。
温浪和薛仲棠最大的不同就是,温浪可以确定十一绝对是他的孩子,但没见过十一的薛仲棠不能。
守在入口第一个玄关的薛仲棠眼珠子都该望穿了,他迫切想见到温浪和孩子。
薛仲棠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人,竟然为一会的会面开场泛难。
他该怎么开口,先骂自己混蛋,再让温浪挥拳头揍他解气,最后求他跟自己复合可以吗?能行得通吗?
“你为什么要在门口蹲着?”宋庭玉被还是不放心的温拾派出来劝薛仲棠好聚好散,“进去谈不好吗?”
抬头看到宋五爷的脸,薛仲棠大逆不道翻了个白眼,“别理我,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从刚刚宋庭玉和温拾的态度,他就能猜到这两口子一早就知道,温拾就算了,宋庭玉,都已经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怎么也算是哥们儿了,竟然也温拾跟着一起瞒着他。
/>看他哈巴狗似的望眼欲穿很好玩吗?
还好意思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
“重色轻友的小人。”
五爷对此很坦诚,薛仲棠哪里配和温拾比?
估计就算温拾为了弟弟想出给薛仲棠‘毁尸灭迹’的极端行径,宋庭玉也不会迟疑半分,毕竟温拾才是最重要的。
五爷也不想自讨没趣,扭头就要回去。
薛仲棠却猛地回头,“等等,我还有点事要问你。”
“说。”
“这次你不能瞒着我!”
“……”大发慈悲的宋五爷脸上浮现隐忍的表情,“说。”
“温浪自己怀孕和养孩子这段时间,辛苦吗?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薛仲棠的手掌忍不住攥紧,腕关节麻木的钝痛让他的拳头止不住地轻颤。
“应该。”宋庭玉还记得宋武刚找到温浪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在乡镇上的杂货店打工,像是生了怪病。
而第一次见他那小舅子,宋庭玉也能看出,这是个吃惯苦的人,和温拾不一样,温浪身上有很多勤劳的人才有的特质,而底层且勤劳的人,往往过的都是苦日子。
如果不是温拾让宋庭玉去寻找温浪,或许,现在还流落在外的温浪会比当时经历的苦难多一万倍。
薛仲棠垂下眼睑,脸上显出一种沉痛和自我厌弃,“我真的是个混蛋,对吗?”
“是。”宋庭玉点头。
“那你觉得,他会原谅我吗?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他,是我对不起他——”
薛仲棠的愧疚从未如此高涨过,其实他从不为从前自己的糜烂的日子而懊悔,因为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头金不换,薛仲棠觉得他属于弃暗投明那一支值得夸赞的。
“愧疚和补偿是你应该做的。”宋庭玉清醒道:“而不是他原不原谅你的理由。”
五爷从不觉得一个人做了无数件坏事做一件好事就能称之为人人称赞改过自新的好人了,同样,他也不认为做了一百件好事的人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就变成坏人。
人本来就是复杂性的动物,没有任何一条明确的标准界限了好与坏。
所以,改过自新,回头是岸,本质上是一种劝人向善的谎言
。
在海里游烂的鱼就算一朝被渔夫打上岸,恐怕也没有人愿意付钱为此买单吧?
鱼是如此,人不也是吗?
温浪是坐公交回来的,因而路程耽搁了点,薛仲棠已经从自我肯定到自我否定无数次反转纠结过,但见到温浪,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像条哈巴狗似的冲了上去,眼里闪烁着期待,“温浪,我不知道你怀孕了,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像个混蛋一样离开你,也不会让你在外面流落那么久,是我对不起你——”
不过,他的期待落空的也很快,因为他没看到他心心念念想见的宝宝。
“我们的孩子呢?你没有带他回来吗?不让我见见吗?”
“什么‘我们的孩子’,谁说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温浪蹙眉看着来人,紧绷表情,把早早准备好的说辞摆了出来,“你误会了,薛仲棠。”
“我的孩子父亲不是你。”
“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纠缠我,那你可以离开了。”
这是以温浪现在的处境,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彻底和薛仲棠划清界限的方式。
他一个人,也可以给十一足够的爱,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薛仲棠对孩子负责,现在不会,以后也不需要。
薛仲棠张了张嘴,“你在骗我,对吧,你在说谎——”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温浪那张单纯的脸。
薛仲棠现在才发现,他对一年前发生的种种,记忆犹新,那些落在温浪脸上的表情,他看向自己时憧憬又带笑的模样,自己从未忘记过。
“你是那年冬天怀上的孩子,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你不要再骗人了,温浪,我不会信的。”薛仲棠扯住温浪的袖子,固执的可怕。
“你就这么想给别人养孩子?”温浪抽回自己的手,“你愿意,这对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也不公平,他不会愿意的。”
“不,你到底在说什么,那孩子不是我的,那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别人?”薛仲棠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被温浪一次次否定,他开始慌乱了。
“差不多吧,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你刚刚离开。”温浪胡编乱造的故事听起来足以以假乱真,“孩子是我和他的,不是你的,这点我很确定。”
“那不是你的孩子,不要自作多情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们
就不要再见面了。”
“不对!你等等,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薛仲棠的眼眶逐渐浸湿,那双风流相的双眸向来盛满自得和骄纵,眼下却充斥恳求和痛苦,“你在骗我,你在考验我,对吗?”
薛二爷从前从不觉得不忠是什么过错,他只是爱玩,只是男人本性而已,可当这件事落到他身上,却让他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他心爱的人,除了他,还和别人在一起,甚至于连他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另一个人的。
他没办法接受。
这件事让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毁掉。
“不是。”对上薛仲棠通红的眼睛,温浪心底也弥漫起一种酸楚。
他也曾喜欢过薛仲棠,可那时候的薛仲棠不喜欢他,现在两人调换了身份,温浪却意识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办法强求。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薛仲棠一把揪起温浪的领子,嘶吼起来,可很快,盖过那呛声的是呜咽,“你怎么能这样——你那时候明明喜欢我的!”
温浪被薛仲棠扯歪了身形,他揪下钳制自己衣领的双手,实话实说:“我们当时的关系也算不上是情人,更没必要对彼此保持忠诚,你走了,我找新的人,这不是最正常不过了吗?”
这没问题,这话太熟悉了,这是薛仲棠从前引以为豪的浪子标准。
“那个人在哪?”薛仲棠绷直了脊柱,像头隐忍至极的雄兽,“那个混蛋在哪!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敢抛下你和孩子?!那样的人,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
“他没有抛下我和孩子。”温浪摇头,“只是我不喜欢他了,我不想强求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我呢?”薛仲棠的泪顺着脸颊落下,“你还喜欢我吗?我愿意和你一起——”养那个人的孩子。
在留下温浪这巨大心愿面前,养育一个不属于自己血脉的孩子变得半点不为难。
如果温浪愿意点头,薛仲棠愿意发誓,他会把那个孩子一辈子都当成自己的亲子,不会让温浪和那个孩子受丝毫委屈。
“不喜欢。”温浪缓缓松开薛仲棠的手,“我不喜欢你了。”
“不要再纠缠我了,薛仲棠。”温浪看到薛仲棠的眼泪,抛却最后的不忍和情面,冷着脸道:“如果早知道今天会闹出这样
的笑话,我宁可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眼泪模糊了薛仲棠的视线,他几乎脱力地跪倒在温浪的面前,丧失了所有尊严和体面,他伸手去碰温浪的裤腿,“我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温浪错开了步子,趴伏在地上的薛仲棠似曾相识。
他还记得第一次帮断了腿的薛仲棠洗澡的时候,这位先生有点放不开,洗完头就催促着温浪离开,剩下的冲洗工作他自己来。
gu903();不放心的温浪守在浴室门外,果不其然,没出三秒,他就听到里面噗通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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