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推到脚落处靠窗的金属展示柜子上层,所摆放着的凤冠鸠、渡渡鸟和旅鸽的标本来看。
它是如此的有感染力,让顾为经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当然。
既使还是小女孩的年代,伊莲娜小姐也绝非是那种,厚厚的床垫下,摆放上一粒豌豆,就会睡不着觉的娇气女孩。
比如说温莎城堡,就有专门的瓷器展览室,埃及藏品室,钟表展览室,杂项展览室……等等一大堆的珍宝陈列室。
基本上,打开的就都是这种“珍奇柜”。
至少房子足够大。
洛夫克拉夫特和其他作者所写的早期克苏鲁里,侦探、保险理赔员,或者继承遗产的幸运儿,在大宅门的灰尘朴朴的地下室里乱翻,然后无疑中手贱,打开一个奇怪的柜子,然后中了诅咒挂掉。
他看着胜子笑眯眯的眼睛,感觉心头有什么一直崩紧的东西,慢慢的松掉了。
眼睛会了,手不会。
小时候她的生活,并非人们所想象的那种文文静静的艺术少女的生活。
顾为经并非是自己想不到这么简单的答案,而是……他或多或少是有些担心的。
光线暖洋洋的,就像胜子俏皮的笑容。
安娜对这个房间并不陌生。
胜子走到自己的画架面前,一边准备着颜料和画笔,一边对顾为经挥挥手。
旧时欧洲富裕人家曾经流行过这种陈设风格。
猫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小猪,来,抱一会儿。”
“不能这样,我不可能抓着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画一辈子,胜子说的没错——”顾为经在心底里对自己说,“——我得给自己画下一条界限出来。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阿旺一边叼着猫条,一边留给小顾子一個扭动的屁股,一路小跑,就跑到酒井小姐的脚下,到那里打滚卖萌去了。
汪汪。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的就是伊莲娜小姐画画时的状态。
没有谁的人生是尽善尽美的。
珍奇柜这种东西,通常是那种有点闲钱,又没那么有闲钱的贵族老爷的医生、律师,学者这些小有钱人完的。
顾为经见酒井小姐在那里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身前的画板中,就没有再跑过去打扰她。
很多以前没有发现的美好,都重新环绕在他的四周。
要不然曾经有几任伯爵阁下是生物标本的爱好者,要不然伊莲娜小姐的某几位祖先,很可能对珍惜生物的灭绝,需要负担无法被推卸的重要责任。
从一张变成了两张。
所以。
他明明就站在阳光下没动。
似乎。
不是阿旺成功逃离了茉莉小朋友的魔爪。
他觉得阿旺一点都不可爱。
阿旺很敏捷的从顾为经的手上叼走了猫条,灵活的避开了他的手臂。
此刻,有光线从头到脚的重新将他照亮了一遍,像是一个小孩子从屋檐下,大胆的走进了阳光里。
茉莉大魔王被阿莱大叔拎去写作业去了,阿旺就此解放。
安娜现在身处的,就是一件主要用来存放珍贵的狩猎战利品,和动植物标本的陈列室。
它是只骄傲的猫猫。
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是大藏家陈生林,陈老板给他的创作建议,调整的画面构图。
猫条咱还是要吃的。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历史能够再给巴黎官方秋季沙龙一次机会,评委们会趴在塞纳河边,痛哭流涕的请被他们驱逐的莫奈回去的。”
他才反反复复的抓着这一张画,画了二十遍还不放手。
从一幅让他满意的作品,变成一幅让他满意的作品,再加上另外一幅超出预期的满意的作品。
锋利的刀刃划过封箱上的塑料胶带。
会不会不如它这样契合此次双年展的艺术主题?
论画画,能让姨妈看一眼,就让她死了当画家的心,安娜真的是那种非常、非常、非常没天赋的人。
没准也不能这么说。
他纠结自己的创作能力。
就是那种在电影里能看到的,在墙上挂一个鹿头或者风干的羚羊头骨的那种。
就仿佛研究生遇到了一位行业大咖,给他定下来了论文的方向和大致的调子。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了几乎无聊的程度。
真正的贵族老爷,通常不缺钱。
她非常喜欢,严格意义上,她非常强硬的要求,安娜参与一些通俗意义上是属于“男性继承人”们,才会接触参与的日常活动。
刚刚他那一定是错觉。
——
“咔——”
宠物读心术只能看出猫狗一种模糊的情感,肯定没到能懂“兽语”这种玄幻的层次。
尤其是从大行海时代到十九世界初,西班牙、葡萄牙,法国、不列顛等等欧陆国家所谓的不断“发现世界”的年代里。
人家都是直接玩陈列屋,在家里修小博物馆的。
准确的说。
安逸。
打猎,骑马,划船,甚至包括了击剑。
瓷制刀柄上的半裸仙女和海妖,在蓝色的水波中彼此纠缠。
顾为经转过身。
比如说立志把自己从狸花猫吃成荷兰猪,完成伟大的跨种族魔法变形术的阿旺。
论资源和金钱的所能够投入的数量。
说说不好听的,她射击的水平,应该是要比安娜画画的水平要高,而且还要高不少的。
错觉。
每一层拉开,就会看到,其间有的放着奇怪的小鸟标本,有的放有泡在药水里的畸形指骨,还有什么象牙的牙雕,东方流传来的鼻烟壶,或者文物贩子仿制的造假美人鱼标本……
专业的场地,奥林匹克级别的教师资源,严格的时间训练。
她画画就跟她充当狗头军师指挥侦探猫谈恋爱一样,在理论上羽扇纶巾,挥斥方遒,讲起来头头是道,威风凛凛的帅的不行。
一拿起画笔,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怎么画?我刚刚画的是啥,我接下来要画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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