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的很好,但这个突然参加新加坡双年展的举动嘛……
老杨的面色就冷了下来。
他退出了推特。
重新点开最开始的那篇报道,瞅着照片上大崔的那颗锃光瓦亮的大光头,中年人嘴巴快撇到窗外的空中的鸟屁股上去了。
“阿呦喂,你这老小子,做事太不讲究了嘿!和你杨哥玩这套心眼子。私下里搞这个,不地道,真以为咱杨老师就制不了你了。”
他盯着大崔的照片冷冷一笑。
破案了。
没有错。
这味道,这色泽,这口感……尝起来,这包子皮里果然藏的是狗屎!
看看。
老杨就说这事嗅起来有问题吧。
他多心思剔透的一个人啊,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场大戏是奔着顾为经去的。
老杨现在也就像吃了狗屎一样的腻歪。
他生气了!
别误会。
老杨喜欢帮顾为经跑跑腿,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只要他觉得对方有价值,他就喜欢随手帮帮一些惠而不费的小忙,作为未来的价值投资。
这可不意味着他非要站在顾为经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如今的局势不明朗。
老杨虽然愿意帮顾为经的忙。
可根子里,他自己都说不太清,站在他的角度,是应该希望顾为经在新加坡双年展上获奖呢?还是更应该希望顾为经别在新加坡双年展上获奖呢?
他才不会把自己跟顾为经绑在一起呢。
能不帮着唐宁踩顾为经,反而愿意偷偷卖卖小好。
已经是这个被社会打磨的外表圆滑又事故的中年人,对这個年轻人惊人潜力十足的尊重了。
老杨只是这场斗争里,在八角笼一边摇旗呐喊,喊着666,给双方选手擦汗左右逢源,四处卖好的旁观者。
他已经助理里的打工皇帝了,最重要的奋斗期已经过去。
老杨只需要一边研究如何把自己捯饬着酷酷的,快乐的装着逼。
一边考虑未来如何把人脉更好的变现的问题。
他不需要再将身家性命全部都压注到一个青涩的年轻人身上,去梭哈一把,等着单车变摩托,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
他就算不是那种手里握着一大堆画家资源,一年一两个亿,坐着私人飞机出行的顶尖艺术中间人,老杨也绝不是骑单车的底层打工人。
咱杨哥至少也是开着敞篷保时捷,穿着600欧皮夹克的人了,不是?
别看他不愿意下死力气帮顾为经,可另一方面,无论唐宁怎么诱惑,老杨也从来都没有真的下死手去害过顾为经。
玩的这么大,何苦呢。
他多抠门啊。
才不去搞这种赌赢了太平洋买小岛,赌错了就把裤衩赔掉的风险投资。
熬熬资历,在人脉的齿轮间再多油一油,老杨他的海边大别墅,别墅边的大游艇,游艇甲板上的比基尼大洋马小姐姐。
也都已经清晰在望了!
唐宁?
顾为经?
还是其他的弟子。
无论是谁。
去打吧,去争吧。
你们想要获得最大的利益,就是要自己真刀真枪的去抢的。
谁能从拳击台上站到最后。谁就合该围上金腰带,赢得这场泼天的富贵,合该让老杨冲上去跪舔。
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但现在?等等吧。
老杨不在乎顾为经最后能不能真的获奖,又能否真的拜入曹老门下。
两种结果他都接受。
也都有应对处理的办法。
所以。
他原本也不会太在乎画展会不会上突然跳出来一个顾为经的强劲对手,又会不会抢了本属于顾为经的获奖机会。
都是命。
这小子的命已经够好的了,就算没获奖,也怨不得他老杨。
但这事儿吧,骨子里不是顾为经能不能获奖的问题,而是对方办的不讲究。
崔小明想参展,不是这个参展法。
这篇报道要是出现在年初的时候。
老杨看到了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他只会啧啧啧的称赞一声“画的聪明”。
甚至没准看在大家现在都在德国的圈子里混,远亲不如近邻,找找有没有机会主动送一两个人情给对方,拉拢拉拢人脉。
他也为自己心里的绿油油的小庄稼田里,再多移栽一两株中德两国嫁接的混种小麦。
这都是将来的资源啊!
老杨最爱干这事儿了。
可这么长时间了,新加坡双年展因为疫情原因,也延后推迟了很久,算是中间跳了一届。
将两届的资源合作一届来半。
中间整整四年的时间。
这期间崔轩祐从来都没有想推动儿子参加展览的意思。
临了临了。
直到曹轩打了那个电话,告诉他一个画融合画的晚辈想要去参加新加坡美术展,觉得风格和画展合搭,能不能请他来指点一下。
你又突然把儿子推出去参展算是怎么回事?
拒绝了曹老,可以。
不想教,也是人之常情。
这都是你的自由,老杨觉得不开心,但顶多就多发两句牢骚。
但你前脚接完电话,回头躺在床上一合计“淦,融合画和新加坡美术展,这真的是一个好点子唉!老子咋没想到呢,快快快,叫小明去参展,与其让曹轩的晚辈出风头,哪里比的上让自家儿子出风头来的好?”
期间连个说明情况的电话都没有打过。
这就是你的不讲究了。
这不就变成了曹老恭敬恭敬的请教问题,问题没请教成,反而给自家晚辈添堵了么?
他是把老人家架在火上烤。
老杨不是唐宁的助理,不是顾为经的助理。
他是曹轩的助理。
所以,他不站在唐宁的角度思考问题,也不站在顾为经的角度思考问题。
他习惯于站在曹轩的角度思考问题。
曹轩先生人家大人有大量,也许不太在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顾为经就算知道内情,大概也没胆子因为这种事情怨恨曹老。
可老杨在乎。
这何止是拂了曹轩的面子,这是啪啪啪在扇他老杨的耳光啊。
生气ing。
“伱做事不讲究,就不能怪咱老杨不仗义,要给你涨个教训,玩手段?想要推自己儿子获奖,可没那么容易。”
老杨挠了挠下巴,他大口嚼着土豆丸子,仿佛嚼着崔轩祐那颗大光头,斜睨着手机屏幕,把嘴巴撇了又撇。
此前曾经夸讲他夹克衫好看的餐厅的打工的留学服务生,望到这一幕,见到经理没注意,忍不住偷偷摸出手机。
上面的屏保照片,是他上个暑假在宠物收容所打工时,所拍下的门口的一只黑棕色的皮毛油亮的吉娃娃。
他可爱这只凶巴巴的狗狗了。
他瞅瞅屏保,又瞅瞅正在餐桌边用餐的老杨。
那姿态,那神情,这油乎乎皮毛,这恰到好处的挠下巴的风骚姿势——
“真像啊……酷!”
老杨一生气,连带着胃口都不太好了。
他今天没有什么食欲。
只解决了两杯黑啤,吃掉了两块煎鸭胸,四个芥末鸡蛋,一份醋闷牛肉,十二个土豆丸子,外加一个小蛋糕。
剩下的几分肚子,就已经被气饱了。
那几根最后上来的德国图林根黑胡椒香肠,老杨是没有胃口填下去了。
减肥吧。
他让服务员拿来餐盒,把香肠都打包,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拿起车钥匙,也懒得处理车上的鸟屎。
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把电动敞篷打开。
墨镜一带。
他开动汽车,向着美院校舍的方向驶去。
“水有点深啊。”
开着车的时候,老杨依然在思考着他所看到的那幅崔小明的作品。
确实是好画。
老杨却觉得有点怪。
他咂巴着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不是崔小明的画打动了老杨,戳到了他。
而是他的“杀手本能”开动了。
就像西部牛仔走进了一家陌生的酒吧,正准备潇洒的喝个痛快的时候,忽然本能提示他有什么不对。
没准是酒馆女招待的格外热络,让他产生了会不会是黑店的怀疑。
又没准是旁边正在牌桌边豪赌的男人中,有几个人的样子,酷似他曾经在赏金通缉令上的画像。
反正就是潜意识在心中摇摇铃铛。
“叮当!”
提醒他这里有别的门道,因此,牛仔不自觉的手扶住了枪套里的史密斯·威森型左轮手枪枪柄。
哪里有问题呢?
老杨掐着方向盘,咂巴咂巴着嘴,忽然……他用力的踩了一脚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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