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乎乎、滑溜溜的一滩。
不管顺着毛撸,还是逆着毛撸,都只会发出“汪、汪、汪”一个声调的声音。当成一时无聊,用来消遣解闷的伶人小丑到还可以。
看的多了,也看得烦了。
他们反而能容下东方朔、或者那位明代贵妃那样,有趣中又带着一点点个人鲜明性格的人物。
甚至对此更加欣赏。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满世界皆是臣子,孤独的掌权者,也是很需要能一定程度满足对于“朋友”的情感需求的人的。
此中微妙尺度,也是宫庭生活里也是极难把握的一件事情。
要是那位妃子,像是杠精变身一样,皇帝说一句,她杠一句。
或者真的从那里摸出小皮鞭来,啪啪啪的抽皇帝,甚至拿块黄绫布扑上去,跟熟睡的皇帝玩“窒息play”,那人家还是该赐你一杖红,就赐你一杖红,该五马分尸,就五马分尸,该割你三千六百刀,就割你三千六百刀。
所谓“伴君如伴虎”是也。
身为欧洲油画世界的艺术主君,伊莲娜小姐心中,也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的。
想要接近她这样的人,有些时候,少既是多。
越是谄媚,做的越多,反而离的越远。
酒井胜子的清淡率真,则让安娜觉得有趣。
顾为经就要差一些了。
安娜打开手机,扫过和酒井胜子录制的那期播客节目的评论区,她微微摇了摇头。
评论区的反馈蛮好的。
酒井胜子既然能说出“不是巧合,便是犯罪”的话,对那篇论文结论的态度,一定是郑重其事,甚至信心满满的。
能得到这个回答。
没有得到明确的做假证据以前,在伊莲娜小姐这里,就算过关。
在普通观众那里也是。
评论区的主流观点,也是对于酒井胜子的一片好评和喜欢。
那个顾为经——一开始自己邀请他录制播客节目,说这又说哪,找了一堆理由说没空。
现在节目一播出,酒井胜子的表现很好,在网上引起了称赞,他又忽然找到自己,说是有空,想要录节目了。
怎么?
这是生怕自己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的风头,被人家酒井小姐给压过、抢走了?
这种心情,安娜能够理解,但不接受。
至少不喜欢。
太不清静了。
亏人家酒井胜子还反反复复在节目中,表达了对他的推崇呢!
伊莲娜小姐明白,艺术世界里,能像侦探猫大姐姐一样,技艺行至高处,还能安安稳稳的画十美元画作,不急切、不焦躁、不做作的人,肯定是少数中的少数。
安娜并不强求。
可像顾为经这种,功利心这么强,做什么事情都带着纯粹的目的的人,就显得完全一点都不可爱了!
安娜小姐不喜欢不可爱的人。
曹轩老先生口中的那个值得期待的年轻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酒井胜子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子,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她把随身的首饰赠送给对方的“小画家”,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伊莲娜小姐清楚,靠着几句聊天,别人口中的几句流言,去判断一个人的样子,多是难免存在误解与歪曲。
可惜。
她之前从来都没有真的见过对方的面。
她只能通过这些影子,在心中简单拼凑出这位十八岁的青年画家的模样。
那幅《紫藤图》,画是清淡、文雅、宁静的好画。
人。
却未必是清淡、文雅、宁静的“好”人了。
也不知道,晚上的宴会上,能不能见到对方的面?
……
明明安娜比和唐克斯馆长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刻多钟到,艺术展的策展助理还是立刻跑出来,面带歉意的表示,策展人那里耽误了一点时间,不能立刻见您,需要麻烦伊莲娜女士在这里稍等,真是太抱歉了。
女助理很想在旁边作陪的样子。
旁边手包里的电话似乎震动了好几次,都没有接。直到管家笑着说,没关系,小姐就在这里自己略微等待就好,如果您有重要的工作的话,去忙吧。
“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不是的,唉。”
挂着胸卡,名叫邦妮·兰普切的女人似乎明显有点失落。
策展助理撇撇嘴,带着对这个打电话的人的怨念与不爽,却最终还是走到了另一侧的角落处。
“嘿,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间,你知道我现在——”
兰普切压抑着怨气的声音渐渐远去。
管家轻轻笑了笑。
安娜却懒的理会这些事情。
她靠在椅子上,长长的睫毛微垂,似正在闭目养神。
女人脑海里想着顾为经、卡拉、《雷雨天的老教堂》、座谈会……
思绪万千。
渐渐的。
很多想法都慢慢的褪去了,安娜的心中,只剩下了顾为经的样子。
年轻人似乎正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有遮挡着的影子,在他的脸上晃动,像是紫藤树的树枝,让伊莲娜小姐看不清对方的本来面目。
凭感觉。
她觉得那是一个很清雅恬淡的人。
凭理智分析。
她又觉得对方长着一张油腻腻,被对名利场的渴望填满的脸。
安娜越想。
越是宁静不下来。
她越是觉得卡拉祖奶奶留藏在世界尽头的宝藏,一百五十年前的伊莲娜小姐所流传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幅完完整整的作品,竟然可能落在这种连一点出风头的机会都不放过的急功近利的人手里。
伊莲娜小姐就不开心。
她越想,便越是烦躁。
以安娜的教养,就算心里很烦,她也不会让自己在脸上明显的表现出来。
她只是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静静的凝视着休息区对面走廊上的挂画,看了两眼,发现那只是印刷水平很普通的现代工艺品。
安娜便又失去了兴致。
思来想后。
她再次念起了,在仰光被发现的那张毕加索遗失多年的《女人的半身像》,以及被人用马克笔写在画上的问句。
得知那句话出自一位地下世界的造假教父,在落入法网之前,所留下的手笔。
安娜心中很失望。
但它,却还是反反复复,抑制不住的出现在女人的心中。
轻轻拨动着她的琴弦。
忽然之间。
在新加坡呆着的这些日子,安娜就又想要去读一读歌德了。
“请帮我去买一本歌德的诗集回来。”
女人忽然吩咐道。
“歌德诗集。”管家点点头。
“要德语原版的,如果没有,就要albertgeorgelatham的英文译本。”安娜小姐说。
“明白了,歌德诗集,德语原版,或者albertgeorgelatham的英文译本。现在就让人去买。”
管家从怀中拿出电话。
——
办公室大门从内向外打开。
酒井一成第一个从门里笑呵呵的滚了出来,然后是牵着女儿手的酒井太太,最后则是策展人唐克斯。
“……很让人印象深刻的阐述,很让印象深刻,酒井小姐。”
策展人出门的时候,还在跟酒井胜子说着些什么。
金发阿姨在一边替女儿笑着回应。
“咦?伊莲娜小姐,原来您也在这里啊,好巧好巧。”
酒井一成眼睛尖,他和妻子都看到了拐角处轮椅上的女人。
酒井太太在丈夫的腰尖戳了戳。
于是。
酒井一成被老婆挽着,像是被金发阿姨推着的大皮球一样,被克鲁兹夫人给滚了过来。
胖大叔伸出手去。
“我们见过的,不是么?记得那年在柏林,卡塞尔文献展是吧?我当时手里拿着一个巧克力口味的甜甜圈……”
酒井大叔自己则跟能嗅着味道辨别人的狗似的,似乎开发出了靠着甜甜圈的口味绑定记忆片段的神奇能力。
简单的客套过后。
伊莲娜小姐看向酒井胜子。
酒井胜子也看向安娜。
胜子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卑的女孩子。
白水鉴心,厚德载物。
酒井胜子的性格没有母亲那么强势,却又一份独有的恬静,像是水般的温软和凝沉。
从小到大。
在少儿艺术竞赛中,酒井胜子一直扮演着碾碎别的参赛小朋友自信心的终极大魔王的角色,在菲茨国际中学的校园环境里,她是类似莫娜这样的女同学,渴望而不渴及的对象。
但安娜天生就是一个让她人感到自卑的女人,将四周衬托的暗淡无色。
见面的一瞬间。
酒井胜子的气场就被对方完全所压制了。
面对伊莲娜小姐,连胜子心中都不免有一丝丝奇怪的感觉。
如果那不是自卑。
大概率是羡慕。
如果不是羡慕。
至少也是惊叹与好奇。
好奇一个家族到底要娶多少为漂亮妻子,生多少个漂亮女儿,一代代下来,才能把人生的这般明艳。
伊莲娜小姐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损对方的姿容。
反而有一种樱落水,圆月微缺,别有百态千姿的感觉。
酒井胜子静静的望了对方几秒钟。
反倒是安娜率先的伸出手来。
“是酒井小姐对吧,我们曾经见过的,还记得么?”她问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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