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无论宫海滨还是陈培斯都乐了,真没白来一趟啊。
于是一个说,“瞧瞧,培斯,我没说错吧。卫民这为人就是局气,瞧这事儿办得多痛快。要十八万,给二十万。”
另一个握着手说,“是是,这点……我绝对感受到了。而且万没想到,对我这剧本,咱们今天也能聊得这么默契啊。这些改动完全不影响情节,太圆满了。那什么……要是不嫌弃,我们今天一起吃顿饭,我请客,表达一下啊……小小的感谢。”
可哪知宁卫民全没结束谈话的意思,反而又抽回手,回身坐下来了。
“太客气了,来我这里了。哪儿能让你掏钱请客啊。培斯,咱们是朋友对不对?那就实在点,一会咱们就楼下,马克西姆餐厅吃吧。很方便的。不过先别急,我还有些改动的想法呢,咱们再聊聊……”
“啊?你还有事儿啊?”宫海滨愣了。
“这……这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陈培斯也不解。
宁卫民则忍不住流露出别有用心的微笑。
心说了,先公后私,公家的事儿解决了,我私人的利益怎么办啊?
当然得谈了,而且更得好好谈。
“我冒昧问一句,现在物价天天上涨。这二十万拿到手,就肯定够用了吗?万一再出点岔子怎么办?就不想再保险点儿?就不想再提高点制作质量?我要有办法,再多给你凑二十万不好吗?”
魔鬼的口才永远是从人最渴求的欲望下手,陈培斯立刻上钩,老老实实坐下了。
“啊?再给二十万,那……那行。太感谢了,我洗耳恭听。”
看着陈培斯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宁卫民又忍不住笑了。
“放心,不难为你。你就听听,觉得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这话让陈培斯脸色和缓了点,笑容了多了期待。
“是这样,我们公司有几个服务商跟我关系也不错。比如这料器厂。你剧本能不能改动一下,让电影里的陈老爷子,也就是老奎,别做什么洋铁壶厂的厂长,做这个东花市街道料器厂的厂长?”
“还有这煤市街的服装厂,麾下有几个服装品牌,男装,女装,运动装都有。我是想替他们把拍摄所有的服装都包下来。你电影里顺子不是卖衣服的吗?还有你这个主角的服装。都用他们的行不行?”
“这么说吧,你要是同意,街道厂以你的电影名义,销售同款服装,用用你的形象做做平面广告。这钱就是你的了。也免得你预算那么紧,少让剧组的人吃点苦。”
又是二十万啊!就这么爽快摆在了面前!
别说不影响情节了,而且这么一来,这部片子的服装费还省了。
资金肯定绰绰有余,最后还能剩下不少。
饶是陈培斯再精明,但缺乏对商业运作的认识和经验,他也不会想到宁卫民要他答应的这个小小条件,这小子能从中得到多大的利。
于是略一思考就动心了,而且还很感动。
“这让我说什么好呢?要是这样的话,那太感谢了。我得代表全体剧组成员谢谢你啊。不行不行,今儿晚上一定我请客。去哪儿,满京城,您随便挑地儿!”
宫海滨也立刻给宁卫民敬上一根烟,随后点上。
“哥们儿,你太牛了!绝对的,我偶像。从此我都不拜佛了,就拜你。”
可难道这就到位了吗?
宁卫民是谁啊?
他是这个年代国内唯一懂得什么叫“大ip”的主儿。
“还有一事儿啊,我也得提个建议,可能对这电影的好处更大。”
宁卫民美滋滋的抽着烟就问,“培斯,我再唐突的问一句,你这拍摄场地哪儿找的?一天租金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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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陈培斯又抓不住宁卫民的思想脉络了,很实在的说,“是我们老爷子托京影厂里老关系解决的,半租半借吧,说好的是半年,六千块包场电。”
“那确实不贵,可你想过没有,你是系列电影,你能随时想用这场地就能随时用吗?以后怎么办?你电影里的角色总不能老搬家吧?”
陈培斯瞄了眼宫海滨,还没真正明白过来,“那……那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眼下谁拍电影都是这样……”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问问他们院子卖不卖,如果卖的话,我个人出钱买下来。要是他们不愿意,那你就抽空选个能买下来的院子,下一部再拍,咱就换地了。我也包场电,而且永远免费给你拍摄。”
嚯!
瞧这豪言壮语啊!
陈培斯和宫海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怎也想不通,宁卫民为什么要舍这么大本儿,钱多烧的?
宁卫民却说,是打算和陈培斯长期合作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陈培斯和宫海滨至此,是真的肃然起敬。
这天晚上再走的时候,陈培斯和宫海滨都是喝得小脸红扑扑的,吃的美滋滋的。
他们谁也没好意思让宁卫民送,都骑着自行车往家结伴同行。
路上自然是聊起了今天的奇遇。
“海滨,太谢谢了啊。你这帮我介绍的不是财主,是财神爷啊。帮我解决的不是一部片子啊,很可能我以后都不愁资金了。”
“是啊。我都没想到宁卫民这么够意思。这小子如今是真不把钱当事,什么啊,就给四十万,也太大手大脚了。”
“人家那是懂艺术,懂喜剧。”
“行了吧你,就跟没见过钱似的。这就让人砸晕了。哎,说正经的,这事成了。回头你怎么谢我啊?”
“我……我不是谢过你了吗?我都说多少次了。”
“啊?就是口头的。你可真行。”
“要不你也来剧组,我给你安排个角色。”
“这就是你谢我啊?我怎么觉着你是想不花钱,又琢磨占我便宜呢。”
“那你说怎么办?”
“请顿饭,不过分吧?”
“那……行吧,改天我们家,炸酱面……”
“什么什么?就这个?你不刚才还跟宁卫民说随便挑地儿吗?怎么到我这儿就炸酱面了?你也太会看人下菜碟儿了吧。你可得了四十万啊。”
“别这么说啊,真不是那么回事。四十万那是剧组的,公是公私是私。再说了,我倒是想请呢,我兜里也得有现钱啊。不瞒你说,我就带了十块钱,是知道人家肯定不会让我掏钱才吹牛的。这不,人家请咱法国大菜。不比我请客强?”
“那……那人家要万一当真了哪?你这么大一明星,好意思的吗?”
“不是还有你呢嘛。”
“嘿,你个陈小二,你也太坏了。”
“得了,哥们儿,咱该分手了,你往这边去,我往这边去。炸酱面啊,我真不打马虎眼,绝对管够!电话联系啊,拜拜了您呢……”
随着一个敬礼,陈培斯一拧把,骑着自行车往右一拐。
宫海滨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看着背影,嘴上忍不住追骂。
“你小子真行!难怪朱时茂说你抠呢,难怪你能演《吃面条》呢,你小子是真有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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