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县,野。
太阳升起三竿时,数十人被绑着跪在了坑边。哭泣、咒骂、哀求,吵得郭诵的脑袋嗡嗡嗡。
这些跪着的,都是此次作乱的乡豪,被黑夫清扫后,就让郭诵去解决。
郭诵觉得还是砍头好,这样便是成了厉鬼也寻不到他。
这会,那些作乱的乡豪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骄狂,各个簌簌颤抖,还有几个纵是被绑着,也不甘心,蠕动的想要逃跑,然后又被拎了回去。
他们不少人都是苍发的老人,都是此次作乱各族的族长。浓烈的阳光并不能给他们分毫微暖,毫无血色的脸色和瑟瑟抖动的身躯,无不告诉郭诵,他们有多怕,有多悔。
是的,临死前,他们最恨的就是朝廷,说好的援军呢?
郭诵没时间看这些人悔恨的泪水,看了看时间,郭诵挥了挥手,早就等着的泰山军执法队,立马挨个站到了叛贼身后。
六年的八月不凉,天地似蒸笼。本就热,还非要选在了午时三刻,众人早就耐不住了。此时一得命,直接将刀架在了叛贼的脖子上。
沉重的压迫,让这些叛贼再一次破防,屎尿都给吓了出来。
“鸣鼓行刑!”
随着郭诵一声令,鼓声大作。
有鼓声壮行,这些人也算死得体面了。
“举刀——”
“刷”的一声,五六十把刀,一齐举起,阳光下,雪芒一片。
“斩!”
雪芒消失,鲜血飞溅,五六十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泼洒在黄土地上,浇灌着来年的丰收。
炎炎烈日下,血腥迅速弥漫,夹着着暑气,简直让人窒息。
恰在这时,一骑飞来,传令:
“敌来,速回。”
郭诵知道军情紧急,令众人将叛贼的尸体推入大坑,迅速掩埋,就去找黑夫的本部了。
新的战争,将要考验着河济地区的泰山军根据地。
暴风雨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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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刚来就停了,显然这只是一场阵雨。
此时坐阵大营的黑夫,又收到了来自鄄县的檄书。
汉兵,撤了。
没错,来势汹汹,开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鄄县一场大动乱的征剿,就这么虎头蛇尾结束了。
昨夜马武的偷袭,无意击杀了济阴县的兵曹长,天明,豪强李乾就带着部曲回去了。对他来说,这一战已经有交代了,再打下去只是折损自家实力。
这几年,他发现他侄李典说的对。这世道变了,有部曲就有地位,不然几次在他这里折损了颜面的张宠会这么快尽弃前嫌?
还不是因为他李氏这千人的部曲,能打!
知道自己的根本在哪里,李乾自然不会为别人折损自己的实力。所以兵曹长一死,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其他的郡县军吏也知道泰山军的厉害,他们之前就援助过兖州牧黄琬,也在濮水和泰山兵对峙过。泰山兵有多能打,他们能不知道?
要不是这次打的是泰山贼的偏师,又叛乱呼应,这些军吏如何会来?
现在有李乾带头,那还有啥说的,撤吧!
就这样,当泰山军哨骑再一次侦查汉军大营时,只发现了两座空营。飞军背旗屯将赵亢不放心,又侦查了十里,看了踪迹,才确定汉军是真的撤走了。
虽然汉军最后撤走了,根据地的危机解除了。但黑夫对那招讨使董访非常不满意。他很是怀疑董访的立场,黑夫等一系列老弟兄对董访这样的豪强子弟且是降将出身的,充满了不信任。而事实也是如此,不是董访在分田上有意纵容,那些乡豪们如何还有机会发起这一场动乱。
这次大乱,光他黑夫这里就杀了数百人,估计王罕那边也差不多。也就是说,有近千条命都因为董访而死。而如果之前按照渠帅拟定的分田条陈,最后可能死的也就是几十人。这多余的,都是董访身上的。
黑夫对董访的不满,之前还因为大敌当前而压抑着,但这一压,反倒压出了力量,这边济阴兵一撤,他就要好好找这个董访闹一闹。
等曲将黄勇、郭诵都回来,黑夫交代好军务,就只带着两个扈兵直奔鄄县城。
事情发展到这里,张冲之前是肯定没料到的。之前他配黑夫给董访,就是觉得黑夫为人梗,坚决执行任务,又有老资历能给董访站台。但谁想到,第一个要砸董访台的就是黑夫。
黑夫确实听令,但很显然,他听的只有张冲的令,那董访是什么?再敢饶舌,直接给他掀翻了。
而且当黑夫进军府,要找董访时,好死不死又被董访的扈兵给拦了,这些狗东西竟然和他说什么招讨使在会客。
他董访能有什么客?
黑夫一意要进去,这几个扈兵却硬要拦,黑夫气急直接拿脚踹这些人。这几个扈兵知道黑夫是军中老人,跟本不敢还手。但董访之前严令不准有人闯入。不得以,这几人抱住黑夫两腿,任黑夫捶打,就是不松手。
堂外的动静终于惊动了董访,他赶忙让眼前的客人避到了屏风后,然后一出来就见到黑夫在那咆孝。
对于黑夫,董访是尊重的,毕竟是军内的老弟兄,是最早跟渠帅的。但再尊重,他也不能容忍黑夫在这里咆孝军府,这是对他的不尊。
任黑夫如此,他以后如何再主持军府?所以董访一出来,大呵:
“黑夫,还不退下,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
见招讨使来了,黑夫后面的两个扈兵趁机就要带自家主将回去,毕竟泰山军军法严酷,像黑夫这样莽上的,没好果子吃。
但黑夫莽劲上来了,他一推众兵,就戟指董访骂道:
“好你个小子,你做了几日的招讨使,就在乃公面前拿乔,你个降将,也配让我走?你自己说说,你干的这些遭事,这一次平乱,因为你,咱死了几多的弟兄,这是你能负责的吗?”
黑夫说这话的时候,另一个部将王罕正进来,一来就听到黑夫说的那句“降将”,当时脸就黑了,但心里有城府,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走到一边,看着黑夫在那闹,也不劝。
董访跟着张冲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称乃公,他之前就是横撞队的队头,军中哪个重将对他不是恭敬有加。这黑夫是真的狂妄失了智,仗着自己是老弟兄就觉得自己不会办他?
念此,董访下令:
“给这黑厮扣起来,先褫夺军权,等我檄书禀告渠帅,再做定夺。”
本来董访还要将黑夫关入狱寺,但想到自己堂内那人,他也多少有点没底气,于是又嘱咐了一句:
“就先扣在军府吧。”
众扈兵忙不迭领命,虚推着黑夫下去了。
黑夫人单力薄,到底弄不过这些人,最后还是乖乖被拉走了。
这场混乱虽然因此结束,但其余波想来就不是这么好解决的了。
想到这,董访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边上的王罕目送着黑夫被带走,一句话没说,这会见董访办完事,他上前悄声说:
“招讨使,这次咱们抓了一个汉军的谍报。”
一听是军情,董访赶忙带着王罕走到一边,细问:
“查到什么信息了吗?”
王罕点头:
“从那人口中,证实了这次暴乱确实是汉军方面策划的。他们这次来一共来了五个人,据那人说,除了他之外,有一人死在了黑夫手上,还有三人不见了。所以,招讨使,你看这三人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搜。”
听得王罕说的话,董访心中一紧,他立马想到了自己屋内的那位客人,嘴里顺势拒绝:
“你怎么搜,这鄄县这么大,这三人随便找个地方一躲,你怎么找?到时候兴师动众去搜捕,只会搞得人心惶惶的。再说,也就三人,济得什么用。所以别费那个劲了。”
王罕点了点头,又说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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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事很重要,就是从那探报的身上,还搜出了一封书信,他们在咱军府有认识的人。”
说着王罕就抽出一封信,递给了董访。
董访拆开一看,内心狂震。那边王罕还在说话,他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王罕说了几次,董访才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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