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满怀激烈的泰山军将拿着此战的阵表,就各自回营了,他们要尽快整军,因为渠帅已经下令,三刻后,也就是己时,参与出站的营头就要全部排上平原,到达指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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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也就是光和六年,九月十五日,己时。
庞大繁杂的岳岗大营就整个苏醒了过来,不断有营头高举着自家营旗与令旗开到平原上相应的位置。
此次出战的主要军团是张冲的中军甲士四千,骑军三千,左校尉军团关羽的两千步甲,右校尉张旦的两千步甲,以及汝南黄巾的四个营头,两千兵,颍川黄巾的六个营头,三千兵。
这些营头从壁垒开出后,就将相应的防务交结给了后军校尉丁盛部,其人虽不愿殿后,但也知道此战壁垒得失事关全军后路,万不能有一丝懈怠,所以尽心尽力,带着汝南黄巾剩下的两千兵,以及颍川黄巾剩下的三千兵紧守大营。
至于你说丁盛有没有必要监视汝南和颍川的黄巾?想来以丁盛的智慧他是懂得的,毕竟刚刚已经说了,此战不容有一点不受控制的力量。没准丁盛这会还在自矜,正是他得渠帅之信任才予了他这一重任。
己时泰山军准时开出,但不是说这就结束了的。一万六千人便是走到阵位都要走一会,更别说还要完成相应的布阵。所以这一布阵就布了一个时辰,直直到了午时。
此战张冲调度的军阵是,由关羽带着典韦、李大目两新营布在最前,然后在左后方布置了张旦的军团,右后方,布置的是汝南、颍川两部五千人。最后是张冲的本部四千甲士留在最后。
至于三千骑中,两千是泰山军的突骑,更有战力,被单独布置在战场的右侧遮护汝南和颍川黄巾。还有一千骑是汝南和颍川的骑士,这些人虽然阵型不密,但都颇为勇武敢战,遂被布置在张冲的右边,由他直接统带。
在泰山军这边布置时,对面的汉军也开出了大营,显然他们也不打算坚守壁垒,坐着挨打,决定大阵排开,堂堂正正和泰山军在这荥阳之野决一死战。
从这个角度说,汉军统帅黄琬确实不缺敢战之心。
对面汉军布置的阵型是一个稍显奇怪的大阵,从张冲的角度看活像一个螃蟹。
只见那大阵最中的赫然是黄琬的本军,左挂兖州旗,右挂河东旗,这阵内又有二十来面小旗,或写“安邑”、或写“杨县”、“平阳”、“临汾”“蒲坂”、“绛”……显然是河东治下各县。
然后在兖州兵和河东兵这一团的两边,又分出好多个触手。
左边各个触手,有“弘农”、“陕”、“黾池”、“新安”、“宜阳”、“陆浑”、“卢氏”、“湖”、“华阴”等旗帜。他们每两个做一个触手,这就分出了四列兵阵。从这些旗帜,显然可知是京畿内弘农郡的县卒并豪势部曲。
而在右边的各个触手呢,又有“平”、“梁”、“荥阳”、“卷”、“原武”、“阳武”、“平阴”、“巩”、“成皋”、“偃师”等旗帜,同样是每两面一个触手,也分出四列兵阵。这些旗帜显然是河南郡在荥阳以西的诸县的豪势部曲。
看来这次,刘宏真的是扫地为兵了,将能征发的都征发来了。
高坐在巢车上的张冲尽目远眺汉阵,很快就明白了此阵的虚实,也为汉帅黄琬心疼。
为何心疼?因为此阵全是黄琬无奈之举。
张冲一眼就看明白,此阵中枢部分是汉庭的经制之兵,而两翼却是各地豪势之兵,他们泾渭分明,像是彼此防备。尤其是中枢部分兵又隐隐居在阵前,仿佛是一定要身先士卒才能激励那些豪势部曲卖力。
但张冲又看了会,不由冷哼一声。他已经看出了这阵的更深层面的虚实了。
这阵初看好像是汉兵与豪势兵勾心斗角,实际暗藏玄机。如果只是一般知兵的看到这一幕,必然认为对面内部不和,做此判断下,可能直接发兵攻打此阵最突前的中枢部分。
但实际上,如果真这么打,必然就落入汉军的陷阱。当攻击其中枢时,只要一时攻不下,那此阵展开的两翼就会直接包抄过来,形成三面包抄之势,到时候攻过去的十死无生。
那如果不打它的中间,而是先攻两翼呢?张冲思考了下,觉得怕也是不行。因为他看到对面汉军中枢部队的令旗,对应着左右两侧的军团旗帜。当打那阵的左右翼的时候,对面必然做相应的左右移动,保证让中枢部分抵住泰山军的进攻。
想到这,张冲也明白为何豪势们会与汉兵排此阵了。因为按照这战法,泰山军绝大部分攻击都会被汉军来扛,左右两翼的豪势部曲多是包抄,伤亡小,战果大,无怪乎能同意呢。
越是想透这些,张冲越是欣赏对面的主帅黄琬,这缝缝补补的手艺,不容易啊!其实,哪只是张冲欣赏,要是对面黄琬知道自己苦心编排的大阵,直接被这贼魁看明白,怕又要哭了。
但张冲就是想明白又能如何呢?说到底,他还是要破此阵的。而此阵虚虚实实,正奇相合,怕不是好破的。
但张冲岂会怕?心中已经想好此战调度,于是也就好整以暇继续观察对面军阵了。
张冲这边镇定,泰山军也排好停当,这会茫茫戈矛冲天竖立,整个战场就弥漫出大战前的肃杀气了。
这肃杀气很快就浸染到了对面汉军大阵里,此时老迈的黄琬站在一辆兵车上,搭手看着对面的泰山军,心情满是沉重。
黄琬和一干幕僚并没有选择如张冲一样端坐在巢车上,不是他们不想,谁都知道巢车高,居其上,视野开阔,主帅能将战场形势尽收眼底,也能从容做相应布置。
可以说,两军相战,视野越广的主帅天然就有优势。
但可惜,他黄琬不行,因为他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到底是年龄到了,又大病过,这会筹措整合编练大阵,已经大耗其心血,这会再到高处吹个风,晒个烈日,怕是要死在巢车上。
而他一死,东面行营就完了。
当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是,这些也是幕僚们这么劝说黄琬的。但这些幕僚劝说的目的并不纯粹,多少也夹杂几分怕死在里面。
要知道巢车高立,那自然分外瞩目。到时候他们这些幕僚随黄琬一起上台参赞时,就直接暴露在泰山贼的注意下。到时候他们就会像篝火一样,吸引战场游骑的疯狂进攻。那时候,他们的安危就必须依赖下面的汉兵了。
但可惜,了解河东兵鼓噪的幕僚们,并不相信他们,根本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仰赖于下面这帮阵前要钱的河东跋扈兵。
所以,黄琬和众幕僚就这样在一辆兵车上观泰山军阵,也算聊胜于无了。
午时,灼热的烈日被兵车上的华盖遮挡着,黄琬看得眼睛发酸,才问了身边一名幕僚:
“异度,你怎么看。”
这个叫异度的幕僚,魁梧非常有雄姿,像武士多像一个幕僚。其人不是凡人,正是荆州南郡人蒯越。其本是大将军何进幕府中比四百石的东曹掾,后来受何进调发到了东面行营负责辅左黄琬。
蒯越和黄琬是同州人,他是南郡的,黄琬是江夏的,两郡就靠在一起,算是同乡。但这并不是黄琬赏识蒯越的原因。之前与鼓噪的河东兵协谈的正是蒯越,说到底还是蒯越足智吸引了黄琬,于是才在阵中有此一问。
蒯越的出挑自然引得不少幕僚的针对,但这个比四百石的小吏恰恰不管那些人同僚的嫉恨,胸有成竹的对黄琬道:
“主公,对面巨贼实不可小觑。你看,当先一巨阵,不说阵线严整,就看他们手上的巨矛,就要比我们正常的要长的多。一旦与之对线,彼能搠我,我不能,必然死伤惨重。而且这阵在大日下精甲曜日,必然披甲士众多,是一只能攻能守的劲旅。之前,宗副帅传过来份军报,言说他们在荥泽边与一只独特的军阵对峙过,想来就是面前这阵。”
黄琬一边听,一边点头。
接着蒯越又向着东北方向,也就是他们左侧一指:
“主公你再看那最外围的骑军,同样甲光曜日,现在都是牵马立在战场边缘,看似懈怠,但实际就如引弓之箭,见机而发。随时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
听到蒯越这么说,黄琬下意识就跩掉了根胡须,实在头疼。
这还没完,蒯越又指着他们的右边,也就是东南方向,那里正是张旦所部。他道:
“这军立在那,就是品字阵,随时根据前阵的情况,或兜抄,或支援。而这些兵同样阵线严整,时不时有快马跑过,显然是在激励士气,也是强阵。”
这下子,黄琬的脸垮了,他埋怨道:
“异度,你如何能长贼寇志气,灭自家威风。也是我容得了你,放其余诸帅,早就将你以乱军之罪给斩了。”
蒯越施施然对黄琬拜了一礼,虽知道刚刚自家那纵横家之言确实夸张了点,但并不在乎,然后他就指着远处泰山军大阵,傲然道:
“主公稍安勿躁,破此贼,就在那处。”
黄琬大喜,忙顺着蒯越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汝南、颍川黄巾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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