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皆如此,只要是越見不得人的事物,往往都被人裝飾得光鮮亮麗,黑市亦復如是。
碧瑩東城西側的天晴大道,五星級飯店中的地下會場,明亮的燈光普照場中央典雅的圓桌,政商名流坐滿席次,各個華服出眾,戴珠配玉,爭奇鬥艷,面對台上羅列的物品,手下護衛皆著黑衣,隨侍在側。
台上的拍賣官正說道:「現在拍賣的是產自西北海岸的礦石結晶──『天水鑽』,底價是五百萬,請出價……」
「五百五……六百……七百……八百……」
「一千兩百萬……」但見一名穿著連身風衣,戴著紳士帽,帽沿壓低,完全看不到面貌的棕衣人舉牌冷道。
「一千兩百萬!!一千兩百萬一次……兩次……一千兩百萬三次,成交!感謝這位先生,請等會兒到櫃檯進行交易……」咚的一聲,敲槌定案。
化身黑衣人的「鐵棍」常郁沖按著耳內式耳機悄聲道:「看到了嗎……?」
耳邊傳來「血紅帽」小寶的聲音:「欸欸欸!再過去一點……對對!就是他嗎?看起來不像啊!」
常郁沖一邊悄悄移動黑衣上的鈕扣,一邊悄聲道:「還不確定,但行為可疑,等一下看他會不會爭著競標白龍槍。」
「這裡面哪個人不可疑,哪個白癡會花一千兩百萬買一顆石頭,這不是嫌錢太多嗎……」
「別廢話,你們那裡情況怎麼樣?」
耳內于瀚傳訊道:「我在東面,程猴在西邊,方臉守住南方,都就定位了,到現在都沒什麼可疑的事情發生……」
「盯好,一有動靜先眺著,務必跟到幕後黑手……」
這時就聽拍賣官朗聲道:「接下來要拍賣的是本店近期所獲得的至寶,經專業人士鑑定為三朝時期趙湧將軍所持神器──赤膽白龍槍,傳說為天外殞鐵所製,底價五千萬……」
常郁沖拉了拉席上謝松齡的衣角,謝松齡立即舉牌出價,既是專家鑑定為真品,又是還未在台面上出土的古物,現場名流自想暗地裡據為己有,爭相舉牌,價格一下從五千萬跳到將近一億。
不知是否錢怎麼賺都不夠,還是說一個人的奢侈總有盡頭,價格升到兩億的時候,舉起的牌子已逐漸稀少,連謝松齡都開始臉露不忍,一副再喊下去就要破產的可憐樣。
「兩億八千萬!兩億八千萬第一次!」
「三億!」
常郁沖一聽,立即轉向出價那人,但看他孤身一人,帶著墨鏡,身材修長勻稱,毫無富貴豪門那般奢糜張揚的氣質,似是代人出價的管家下屬。
常郁沖一邊對著滿臉苦瓜的謝松齡示意停止出價,一邊悄聲對耳邊道:「清楚嗎?把影像傳回去給曉玉,查查這個人的來歷……」
眼見現場工作人員將展示出的白龍槍推回後台,拍賣繼續,一切如常,皆無異狀。
常郁沖本以為盜寶集團必會有所動作,阻人競標,眼看一切出奇的順利,料想真正的戰場應該是在會後,暗中聯絡任俠眾人,小心應付。
小寶傳訊道:「曉玉剛才進警備系統查了一下,那個人沒什麼問題,蠻乾淨的……」
通常太乾淨的往往最容易藏汙納垢,常郁沖還沒說話,方運辰便已說道:「事後我去盯著他,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麼……」
這時忽聽後場有人大聲驚呼:「喂!!有人搶東西啊!」
在場眾人聞言盡皆愕然,作聲不得,身旁護衛趕忙護在雇主身邊,以防突來變數,一時之間,群起躁動。
常郁沖當先按耳道:「外面有沒有發現?」
「……有!一個人出來了!就是那灰衣服的!」
「看到了,他往城西去了!」
「這傢伙還真不會做賊,明明來偷東西,連衣服也不換一下……」
「老狗日的,還真當我們都棉花做的……」
常郁沖當然知道任俠裡沒有一個是棉花做的,但有了前車之鑑,知那灰衣人並非易與,自是不敢托大,瞥眼見買得白龍槍那人也是臉顯驚惶,心下不排除是他下令奪寶,引起騷動,藉以撇除嫌疑的可能性,心思斗轉,吩咐方運辰留下支援,趕忙急步追出……
卻說于瀚守在飯店東邊居高觀望,耳聽會場起了一陣騷動,過沒多久,便見一道灰色身影從出口跑出,立即留心尾隨,一邊傳訊道:「程猴!他往你那裡去了,別衝動,先釣著他,我們隨後就來!」
「我知道啦!你們快點,他現在說不定就是去找他的主子,等一下直接全部抓起來!」
卻見那灰衣人絲毫不停,一路直奔西城,看樣子應是先行前往藏身處,待風波過去,再與盜寶雇主會合,程正崙知他功夫了得,不敢太過靠近,只遠遠嚙尾追蹤,于瀚小寶隨後趕到,三人分成三角,一邊尾隨,一邊組成包圍之勢。
其時月臨半空,已是燈火闌珊,萬物休寂的時候,那灰衣人順著街道來到青達港,一個縱身上了一艘空漁船,過不了多久,便傳來推進器發動的聲音。
藏身岸上民宅樓頂的程正崙藉金棒望遠鏡瞧著真切,驚道:「欸!你們有想過他是想黑吃黑,自己翹頭嗎?!」
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他,因為他已聽到一聲怒喝,紅影刀光從船上主控室破窗而出,原來本隱在鄰船的小寶見他打算偷船逃跑,趕緊潛身艙內,一刀阻敵。
那灰衣人一見人影,便即警覺,單掌後發先至,在他臂彎一拍,使他這刀揮灑不出。
小寶招式遭滯,連忙變招,刀交左手,直往他心窩刺去,灰衣人收回雙臂,交叉胸口,以雙腕抵住血刀護手,小寶前衝之勢一往無回,奮力前推,兩人一同破窗而出,飛落港岸,兩力對峙,一時不相上下。
小寶見他背槍不用,冷笑道:「難為你這麼認真的護著一根假貨……」
那灰衣人一聽,原來背上的白龍槍是他弄出的贗品,怒氣勃發,大喝一聲,氣灌雙掌,向前送出。
小寶只覺一股強勁迎面向他衝來,趕緊旋身後退,以柔化剛,避其鋒芒。
灰衣人氣震退敵,得理不讓,單掌強壓血紅帽,氣勁雄渾,直往小寶蓋去。武藝高如小寶,面對這宛如長江大浪的一掌也感力有未逮,儘管輕功高絕,剎那間竟不知何處可躲。
眼看掌氣臨身,猛然一聲斷喝,就見一道金光自左方衝出,與此同時,右方槍響長鳴夜空,金棒子彈雙雙阻截灰衣人,正是程正崙與于瀚出手相救。
那灰衣人雄勁不收,掣出背上贗槍,槍尖一挑,將右方的子彈擋開,隨即順勢轉向,氣灌槍尖,使得槍尖彷彿生出黏性,緊貼左側襲來的金棒,向旁帶去,化開程正崙蓄滿全力的一棒,腳下一點,槍影夾帶雄勁,再往小寶撲去。
掣槍、擋彈、格棒、再攻,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掌氣在前,槍勁在後,小寶雖欲重整陣腳,仍是被這強大氣勁壓得差點單膝跪地。眼見避無可避,一緊手中血刀,血雨刀步一招「血風暴」全力反撲。
值此刀光槍芒相交之際,小寶只覺前方壓力乍然消逝,忍不住驚疑一聲,還不知道發生何事,就見一根鐵棍曳地而起,逼退欺近的灰影,正是常郁沖的一招「醉陀倒拔柳」
那灰衣人見一招不中,回身一槍直指來者白衣大漢的咽喉,常郁沖見狀,亦是一棍點他咽喉。不會功夫的人都看得出,這招過後無疑是同歸於盡之局。
「常老哥!」
「常老大!」
小寶等三人驚聲大叫,卻見一槍一棍同時停在對方咽喉前數指之距,兩人凝立當地。
常郁沖首先開口:「見龍卸甲,蒼龍回首……這是趙湧將軍的白龍槍法!你到底是誰?」
小寶方脫死厄,聽了這話,罵道:「哇靠,你偷學人家的功夫還要搶人家的傳家寶,你是不是人啊!」
程正崙冷哼道:「為了搶東西,自己的主子都可以背叛了,他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于瀚舉槍戟指道:「把槍放下,說出僱用你的人是誰!」
這時就聽那灰衣人第一次開口:「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但見他卸下臉上的面具,露出深邃的五官,濃眉大眼,高鼻深目,一頭如銀河瀉地的長髮,湛藍的眼瞳英氣勃勃,道:「我的名字是趙飛恆,你們偷的那把是我祖上的槍!」
任俠眾人聞言大驚,面面相覷,難以置信,居然這裡又多了個將門後裔,程正崙當先搖手道:「不不不不……不對啊!你想騙我!趙湧將軍的後代怎麼會是西方人的模樣咧?」
一段文獻在腦海裡乍然顯現,小寶赫然而悟:「因為……趙湧將軍晚年跟西疆女子通婚!!」
程正崙被搞得頭昏腦脹:「等等等一下!如果你是趙飛恆……那中毒躺在協會裡的那個是誰啊?!」
話剛說完,那灰衣人忽然向他推出一掌,嚇得他慌忙後退,跌倒在地,隨即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
白光閃現伴隨著隆隆推進引擎聲,險些撞上程正崙,程正崙為躲灰衣人打來的一掌,仰頭倒地,但見一名黑衣人騎著一台重型機車,回頭撞向眾人。
隨即一陣白光耀眼,引擎隆隆,數台同款機車分向追撞而來,手中現代機槍連環掃射。常郁沖當先反應,左拉小寶,右拽程正崙,飛身躲到道旁掩體之後。于瀚與那自稱趙飛恆的灰衣人亦翻進船上主控室躲避。
瞧對方數量不多,但武器精良,料想是盜寶集團循線而來,常郁沖當機立斷道:「程猴,你和瀚子看住那個人,我和小寶趕回協會一趟。」
「你相信他說的?他剛剛還想殺小寶欸!」
「如果他真的想殺小寶,小寶早就死了……剛剛最後那一槍意在誘敵出招,再來欺近制服敵人,你也一樣,如果他是假冒的,為什麼還要救你?」
「別說得我好像是砲灰一樣……」
「還嘴硬!上次他跟你交手,就知道你的功夫飄忽不定,只要給你適當壓力,一定能引你全力反撲,避過你全力一擊,要制服你還不簡單!」
言至此處,子彈掃過所在掩體,如臨戰場,眼看便要殘破,小寶急喝道:「好啦!走不走啊!」
正準備舞棍擋彈,這時猛聽一聲輕喝,一道灰影從船上衝出,手中長槍如托銀盤,揮擋射來的子彈,奮起一槍,將一名衝撞而來的騎士刺下車來,翻身上車,槍交左手,右手操控龍頭馬力,衝入車陣之中,正是那灰衣人。
其勢無往不懼,哪怕千軍萬馬也一人敢當,何況對方只有不到二十人。陣勢登時衝亂,攻向任俠的子彈頓時受制。
常郁沖見機一聲:「就是現在,走!」與小寶一同閃身而出,直往東城奔去。同時,程正崙揮動金棒;于瀚板機連扣,從掩體後縱出,加入戰團。
這時又聽引擎隆隆震地,後方一行車隊縱馳而來,于程二人一驚,現在這世道殺人越貨都不怕別人知道了嗎!
定睛一看,車上之人各個奇裝異服,手持棍棒,形貌剽悍,兩人心頭雪亮:「飆車族!」
霎時明白,盜寶黑衣藏身車隊之中,就算事有變數引來警察,也能藉此混水摸魚,趁亂逃去,讓飆車族成為頂替羔羊──又是一群被人利用的年輕人。
只見車隊縱橫,倏忽來回,棍棒招呼,對于程二人來說,雖不造成威脅,卻也箝制住了腳步。孰為盜寶無良?孰為飆車無辜?在那兵險交錯之下,怎能分得清楚?
這時但聽嘿的一聲,遠方銀光閃爍,那灰衣人手舞白龍贗槍,港灣波浪映光之下,閃閃發亮,宛若神器。
眾盜寶見他手中銀槍耀眼,以為便是所尋之物,立即撇下于程二人,駕車追搶。
眼看車尾燈都快不見了,程正崙說道:「欸!常老大叫我們看住那個人!」
于瀚反問道:「你有駕照嗎?」
「沒有!我還沒考!」
「那也沒辦法了,找車上吧!」言罷,腳下施起水上漂,兩個起落,超到前頭,覷準車隊最後那輛車,單腳旋踢,將車上之人踢下,右手順勢抄住龍頭把手,翻身上車。程正崙亦射出鉤爪槍,勾住道旁樓頂天線,飛身盪來,踢人下車,力催馬力,跟隨其後,一同上了通往東城的高架道路。
卻說常郁沖與小寶施起輕功直奔東城任俠總會,常郁沖道:「現在協會裡有誰?」
「應該只有謝老闆看著趙……那個人,小玲和浩呆可能也在……唉呀!我怎麼會搞錯咧!」
「這也怪不了你,是他藏得太好,也是我不夠仔細,一個人為了傳家寶都敢跳懸崖,跟一整個集團為敵,居然願意冒著傳家寶受損的危險,跟我們這樣東奔西跑……」
「他明知道我們任俠需要抓到黑市殺手逼供,查出盜寶集團的下落,以他的功夫以一敵三都不成問題,下手制服其中一人應該容易至極,但他卻把兩個人都殺掉,如果不是為了滅口,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所以……那個風刀皇也是他下手毒死的,事後他也想把我跟太子他們都殺掉,他自己拿槍閃人……」
言至此處,小寶回想起自己將落陷阱,那人回身相阻的那一掌,那時看似意出提醒,現在想起來,這提醒的一掌稍嫌過重。再來是他面對風刀皇的那聲像傷重咳嗽的怒哼,口對方向似有刻意調整。
「等一下回去的時候先別動手,把小玲、浩呆保護好,截斷他的退路,雖然有謝兄弟在一旁,但我們還不知道他是怎麼下毒的,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兩人一邊翻牆躍壁,一邊擬定戰策,當他們回到東城西門處時,已然是晚間九點時分,月正臨空……
同一片月色下,碧瑩東城任俠協會總部
白霧探花謝詺坐在二樓客廳,一邊啜著金露香茗,一邊翻閱先人留下的草藥資料,心頭納悶,距離趙飛恆中毒已事隔多日,至今仍不見好轉,只覺他體內毒素雖有減少,但仍無法根除,致使他至今無法痊癒,難不成是自己的毒術退步了嗎……
眼看到了該診治的時間,便起身走入房間,但見浴室的門縫透著光,便走到窗邊略作等待。
忽然一物出現眼角,在趙飛恆的衣物中躺著數枚細如頭髮的銀針,若非它不似毛髮般柔軟且閃著光芒,不凝神注意還真不容易察覺。謝詺心起疑竇,難道將門世家也傳暗器功夫嗎?
好奇的手方觸到針身,體內長期浸泡的藥血立即生出抗毒反應,謝詺只覺
體內氣息一震,忙運氣抵禦,拿至鼻前一嗅……蟾蜍毒!
趙飛恆手中怎會有毒物?如果是偷來的,為何他不拿出來幫助研製解藥?小寶他們中的也是蟾蜍毒,可是情況不大一樣,如果趙飛恆是下毒者,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除非……言念及此,忍不住看向放在角落赤膽白龍槍。
忽然背後傳來一聲:「請問……一切都還好嗎?」
謝詺嚇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太過專注,竟沒發現趙飛恆已從浴室走出,深知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即使事出誤會,也只能事後賠罪了。
當下強自鎮定,暗運真氣,轉頭微笑道:「沒事!診治時間到了,我來看看你毒清得怎麼樣了……」
趙飛恆就定位坐下,拉起袖子,坦然微笑道:「那就麻煩你!」
謝詺裝作一副若無其事,一如往常的點起百靈香,只是這次把暗藏食指指甲的迷魂粉,悄悄彈入冉冉升起的煙霧中,沾了一點藏在懷中的元馨膏,塗抹在手上,藉以避毒。
手指搭上脈搏,只覺趙飛恆脈象四平八穩,餘毒忽爾消失得無影無蹤,心頭一凜,前一天還餘毒未清,怎麼今天便一乾二淨,料想這趙飛恆肯定有問題,表面驚喜道:「唉喲!正常囉!我這天是給你甚麼藥啊?」
「真的啊!那代表我可以走了嗎?」
謝詺右手仍然搭在他的脈搏上,看了他一眼道:「當然可以,只是你不想抓住搶你傳家寶的人嗎?」
「唉……其實我已經很厭倦這些事了,想趕快帶著祖槍回到故鄉,就這樣度過下半輩子……」
「喔喔!既然是這樣,我剛剛給小寶他們每一個人一個香囊,可以完全抵抗『幻蟾散』,你也帶一個在身上吧,保證你不會再中那鬼毒了!」
聽了這話,趙飛恆似是略為慍怒:「……幻蟾散是由不同的蟾蜍毒和各種劇毒配製成的,應該沒那麼容易避免吧?」
「原來趙兄弟也對毒藥學有研究啊?」
「哈哈,人在江湖飄,多少都要有點認識,最起碼知道……迷魂香對幻蟾散一點效用都沒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謝詺聞言,凜然不懼,看著他挑釁的雙眼,微笑道:「有沒有效,等一下就知道了……」
「等一下?你確定還有時間嗎?」
謝詺手指一緊他腕上脈搏,笑道:「你說呢?」
兩人表情雖然都在笑,但卻是一點笑意都沒有,氣氛冷肅得比隆冬的凜風還冷。
這時謝詺猛覺一股毒勁從他手上傳來,臉色一變,立即運起內勁,催動體內藥血相抗。
趙飛恆一臉好整以暇,玩弄獵物般的訕笑:「看來你的時間不多囉!」話剛說完,便覺意識一陣模糊,體內勁氣竟隱隱有反噬之勢,越發難以控制,登時臉色驟變。
就見謝詺嘴角微揚:「百靈香主安神解毒,迷魂粉催發睡意,兩個加在一起的效果,不用我解釋你也知道,不過……如果再加上沸麝木呢?」
原來謝詺見他身懷蟾蜍毒針,多半長時間與毒物相處,身懷多種毒類,恐不易以毒敗他,最好誘發他體內殘留的毒素,使他自傷其身。
那元馨膏的配料中正有沸麝木,其汁液雖有抗酸防護的效果,但本身也是一種藥引。謝詺將元馨膏塗抹在手上,一來護體抗毒,二來可經體內藥血催發,讓藥性經由毛細孔侵入他的體內,引發諸毒反噬侵蝕,使其不戰自敗。
趙飛恆只覺體內本渾圓歸一的毒勁,竟逐漸分化,若再繼續下去,各種毒性便會開始侵蝕他的五臟六腑,情急之下,右掌奮起,直劈謝詺,謝詺左掌以迎,砰的一聲,雙雙震退數步。
「原來趙家傳人也練毒功啊?」
「喔……這幾天扮這身分實在有夠累的,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小弟來自萬朝天國,黑市當中人稱『玉蟾蜍』,可跟那姓趙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謝詺見他自報家號,似是有恃無恐,心中卻知,他體內諸毒奔騰,就快壓抑不住,冷笑一聲,更不搭話,修羅煙桿來到右手,霧花絕式一招「飄霧網魚」直取眼眉魚腰穴,掩護左手打他神闕穴的一招「香漫月闕」。
就聽玉蟾蜍忽然冷笑一聲:「黑市可是什麼都學得到的!」說著回身抄起角落的白龍槍,橫槍一掃。謝詺只覺槍勁臨身,趕緊舞桿擋之,但還是被掃得破門而出,胸口氣息一滯,哇的一下口吐鮮血。
門外同時響起一聲驚呼,原來是柳玥寧回到協會,手中還抱著一名未滿一歲的嬰孩。
謝詺見狀,趕忙深吸一口月蘭菸,混合口中藥物,口吐濃煙,欲阻他視線,但仍是慢了一步。
正值柳玥寧單手掣出篦梳刃,轉身護住懷中嬰兒時,只覺手中一空,小男嬰已被人奪了過去。
耳聽破窗之聲伴隨玉蟾蜍逐漸遠去的長笑:「感謝幾日的照顧,你們最好別追來,不然我可不保證這小孩的死活……」濃煙逐漸散去。
謝詺深知他為何要以嬰兒作為要脅,因為無論取棄都方便,他只不知道那男嬰是北凡爾莎首富謝松齡的私生子。
柳玥寧見謝詺嘴角溢血,急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趙大哥怎麼會……」
「那個人不是趙飛恆!他身上的毒功被我搞亂了,他現在要靠謝小子當護身符,我們得趕快抓到他才行,不然等他恢復,謝小子就危險了……」
「可是……你的傷……」
「這點傷不礙事,我順順氣就行了,你先跟住他,把這罐帶著,如果有中毒現象馬上吃一顆,小心點,我通知小寶他們之後馬上跟過去……」
柳玥寧年紀雖輕,但涉世已深,知所輕重,當即接過藥罐,便往樓下衝,才剛出大門,正準備拿出通訊器聯絡常郁沖,迎面一人衝向門口,差點與她撞個正著……
「唉喲!怎麼回事啊?趙大哥呢?」但見協會櫃台及總代理人林曉玉一臉狼狽的劈頭就問
事態緊急,哪容柳玥寧細說從頭,急道:「他把小謝抓走了……」
「哇!還真的啊!常大哥剛剛才連絡我說他有問題……」
「沒時間說這些了,我得趕快跟住他才行!」
「等等等等!他都跑多遠了,你知道他去哪嗎?」
眼看夜間的街道空無一人,玉蟾蜍早已不見蹤影,柳玥寧徒自心急也是無用,理清思緒道:「他現在帶著小謝,應該不方便太高調,可能會選擇比較偏僻的地方躲起來……東門嗎?還是景山?」
林曉玉雖不諳武術,但腦袋清楚,旁觀者清,說道:「你先去守在東門出入口,我用小寶之前在城裡設的針孔,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在哪裡!」柳玥寧點了點頭,領令而去。
小仙走後,林曉玉一邊打開監視螢幕,一邊通訊常郁沖,陳述當前情況,常郁沖一聽玉蟾蜍來自黑市,料想他本是與風刀皇等人同夥,後因獨吞寶槍才鬧翻。
轉念又想,既然盜寶集團財雄勢大,必然在港灣機場都佈有耳目,加上玉蟾蜍帶著一個小嬰兒更加顯眼,是以眼下水空兩路應可不用考慮,但北方的景山及通往中南部的南門卻不可不防,當下吩咐道:「我跟小寶去南門守著,你盡量注意北門的情況,有任何消息就通知所有人。太子?你們在哪?」
于瀚沒有回應,反而是程正崙回應道:「現在有點忙啊……喂!太子你幹嘛啊!」話才說完,眾俠耳內通訊耳機傳來一聲槍響。
原來于程二人跟著那名趙飛恆上了通往東城的高架道路,身後飆車族混著盜寶黑衣,緊追不捨,棍棒擲打,胡攪蠻纏,三人難分真偽,不便出手傷人,只被攪得一口氣無處可發,最終于瀚忍無可忍,抽出手槍,對著後頭就是一板機。
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劃過一名飆車族的臉龐,眾飆車族以為只是一般尋釁武嚇,誰知道對方居然開槍,登時嚇得陣腳大亂,只差沒有當場掉頭就跑,更別提繼續追打。
一槍過後,嚇去飆車一族,盜寶黑衣再無掩護,立時陷入進退失據的窘境,主客登時易位。
就聽程正崙怒吼一聲:「輪到我們了齁!」駕車馳來,手中金棒虛晃一招,盪開格擋,一棒砸他後輪,登時輪破氣洩,差點翻車犁田,只能趕緊停在路邊。
眾盜寶眼看不妙,車頭擺盪,意欲閃避,無奈高架道路上各種車型不在少數,稍有不慎,便是車毀人亡的下場。
正此左右為難,兩輛車馳過身旁,刀光槍芒乍現,嗤嗤數聲氣洩,前後輪分別遭殃,再無追擊能為。
喇叭長響,車輛馳騁而過,盜寶眾人赫然醒覺,嚇出一身冷汗,若不是這些市民車輛亦在路上,恐怕今天破的就不是輪胎,而是自己的腦袋。
于瀚三人絕塵奔馳,眼看到了出口,便一同向右靠,下了高架道路,進入東城信水路。方才于程二人在耳機中得知當下情況,打算先行帶領正牌趙家後裔前往協會。
程正崙忍不住道:「你剛剛還真敢開槍!如果打到人就是連環車禍耶!」
「一群死屁孩,欠嚇!不讓他們流點血,你以為他們會知趣閃人嗎!就算打到人,頂多就是死幾個沒腦子的年輕人,那也沒什麼不好……」
程正崙當然知道這不是真心話,因為如果真打死一人,引發的車禍絕對不只死幾個年輕人而已,還是忍不住回嗆道:「無聊!在我面前耍什麼狠!」
于瀚聽了笑道:「你都知道還問幹嘛!」
兩人交情過命,自然知道彼此脾性,于瀚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程正崙也再不怕傷人性命,只是把狠話說出來,可代為吐出一口惡氣,況且兩人也都沒多大年紀,罵年輕人,豈不等於罵自己?
三人正往協會方向,卻聽耳機傳來林曉玉的聲音:「我看到了!他在南門附近的南川二巷,他偷了一輛車,準備往南門去了!車牌是……VGY-1450!」
常郁沖那邊傳來快捷鐵路行駛過的風聲,聽他說道:「知道了!我們正趕過去!」
于瀚向趙飛恆喊道:「喂!有你傳家寶的消息了,跟著來!」說著調轉車頭,順著信水路轉過中央光瑩大道,直往南門而去。
一陣穿街過巷,出了南門,道旁掠過的樓宇逐漸變得矮低,數息過去,三人已奔馳於城外的村鎮。只見人煙漸稀,雞犬不聞,樹影遮月,萬籟俱寂。
順著官道再行一陣,但覺地勢逐漸開闊,正是位於碧瑩市南境,幅員廣大的瑩火平原。
就見遠方數座殘破碉堡豎立原野,值此星月高掛,彷彿重新現世的古戰場,冷風迎面吹過,使得疾步緝凶的三人也感肅殺冷煞,不禁警戒上心。
此念方過,就聽一陣咻鏘聲響,連珠子彈射在左近,三人趕忙閃避招架,舉目一望,前方碉堡上竟現出重重人影,舉槍以對。
三人正處最顯眼的官道上,四周也無林蔭掩護,儼然成了活生生的槍靶……
咻鏘聲盡,前方官道猛然下陷成坑,三人立即反應,于程二人棄車跳入道旁長草中,腳剛觸地,立感危機逼近,下意識再次騰身而起,低頭便見數隻手掌從土中伸出來,卻抓了個空。
沒想到盜寶集團有這等懂得土遁的奇人,當下不敢停步,雙雙施起輕功,疾步向碉堡衝去。
就聽道上一聲輕喝,白龍贋槍在地上一撐,趙飛恆那灰色的身影立即反縱上天,如飛龍回天般縱身上堡,槍勁掃處,登時將堡頂兩名槍手掃下。
趙飛恆登高一望,但見下方坑洞長寬均百來餘步,坑底倒刺木樁四佈,塵土瀰漫間,人影幢幢,隱有埋伏地底之象,一個名字在趙飛恆的腦海浮現,就聽他喃喃道:「殤城派……」登時心叫不妙。
轉眼看兩個任俠小夥子直往碉堡衝來,大聲喝道:「小心地底!」
程正崙「廢話」二字才想出口,便見前方數人破土而出,帶頭一人手持重型鑿刀,橫批直斫,勁風虎虎,威力萬鈞。
程正崙一在猝然臨敵,二在身處圍境,應接不暇,被他一鑿震得虎口痠麻,金棒險險脫手飛出,身旁眾敵圍攏,程正崙難展身法優勢,頓成困局。
驀然一聲斷喝,一道銀光從天外飛來,白龍贗槍釘在兩人之間,趙飛恆飛縱而下,腿掃槍頭,單臂倏出拿住槍身,順勢指向那名鑿刀漢的心窩。
那鑿刀漢本想舉兵格擋,忽見白龍贗槍銀光閃爍,銳氣逼人,嚇了一跳,趕緊改擋為攻,一邊身子略閃,避開要害,一邊刀砍他手臂。
趙飛恆彷彿早已料到他會這般應對,見刀攻到,白龍贗槍圈畫成花,將這刀卸引至一旁,正是那招「見龍卸甲」。接著槍花不斷,捲他脅下,逼得鑿刀漢不得不撤招後退。
雙方一來一往,不過轉瞬,身旁敵眾越湧越多,比之城內所遇黑衣簡直有天壤之別。
任俠眾人這才明白玉蟾蜍為何選擇從南門逃跑,而不是徑往北方百草群山,只因山路難以發揮人數眾多的優勢,且城外郊區盜寶集團才能肆無忌憚,全力而為,他的目的是引任俠與盜寶兩方互鬥,彼此箝制,自己好遠走高飛。
場中趙程二人負背迎敵,皆突圍不出,盜寶眾人似是以為趙飛恆手中的是真寶槍,有所顧忌,加之兩人武藝超群,即使人多勢眾,也不易輕取。
程正崙見敵人手中各式奇形兵器,所用招式也都奇詭難料,忍不住道:「這是什麼鬼玩意兒啊!」
趙飛恆一邊舉槍擋開攻來的一鏟,一邊說了一句:「盜墓門派的功夫!」
盛傳三朝時期,各國皆設有盜挖古墓,取其珍寶金銀,以資補軍餉之職,而後衍發出盜墓一脈,殤城派正是其一,傳至現代,則多為盜寶製贗換取鉅額賞金的盜墓獵人,派中門人各司其職,專職破土開墓有之,祭拜安靈有之,熟諳機關有之,移山填土亦有之,是以盜寶集團才敢在官道上安設大坑陷阱,如若不然,動土動上官道,這不鬧上新聞版面才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那邊廂于瀚正繞過官道陷坑,便見一手持黝黑令牌的瘦漢率人從土中縱出,舉牌就打,看他手中令牌或牌面打刺,或牌柄點撞,各種奇形怪異的招式層出不窮。即使自己招正式擴,一時之間也難以取勝。
正值雙方鬥得難分難解,後方起了陣騷動,引擎隆隆聲又起,就見眾黑衣駕著越野機車從後方山野處追來,為首一人手拿現代槍砲,儼然是專司火器的能人。
于瀚心中暗叫不妙,這時敵軍奧援又來,此戰恐凶多吉少,正思如何脫身,卻聽那瘦漢驚咦一聲,身手微微一滯,被于瀚一刀砍飛手中黑牌。
猛然轟隆震天,嚇得眾人停下了手,舉目一看,便見那名司職火器的黑衣人正下令開炮,對準從後方撞出的一輛箱型越野車。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跑來這形同戰場的鬼地方?眾殤城門人見它橫衝直撞,子彈加諸也不減其速,趕緊紛紛趨避讓道,場中圍勢登時被衝散。
于瀚一看便知來者是誰,趁眾敵心神乍分,斷流刀一招「四海生風」劈退眾人,腳施水上漂奔到車旁,左手一探,抓住車窗,隨車突圍而出。
那車駛過官道東側平原,救起于瀚,方向一變,一路不停,直往西路衝來,在趙程兩人身周甩尾一圈,逼退敵眾,一名大漢探出頭來大喝一聲:「快上車!」
程正崙一見那大漢,便幹話道:「你們居然還有時間找車!我們都快被打死了!」
車上一名紅衣小男孩喊道:「你知道找輛堅固的車有多困難嗎!」
來者不消說正是「鐵棍」常郁沖、「血紅帽」小寶及「屠鯨狂鯊」方運辰。
原來方運辰本在東城天晴大道看住那名標得白龍槍的富商,聽得消息,立即棄了富商,從天晴大道直往協會趕去,途遇從西城復回的常郁沖及小寶,得知小謝被綁作人質,趕緊連袂赴往南門。
常郁沖料想此番追逐戰不利於己,但事關一名小生命的安危,不可輕忽。剛好看到一名貌似釣客的人走入店家,車卻直接違停在門口,見事態緊急,這才違心偷車。
三人剛上了車,便聽後方一陣亂槍射擊,趕忙低頭以避。常郁沖眼看車後微微冒出黑煙,急喝道:「這台車撐不了多久的!」
只覺後方越野機車的引擎聲越發逼近,恐怕還沒救到小謝,自己便已成了蜂窩。
這時就聽趙飛恆說了一句:「奪車!分頭走!」
程正崙大表不好:「我們的人已經夠少了!還分頭走!」
常郁沖歷經事故,知曉其意,雖不願他獨自承擔,卻也無可奈何。正打算設局奪車,卻聽方運辰道:「我們分開走,他們當然也必須分開追啊!」
這個自信的聲音所有認識方運辰的人都熟悉,轉頭欲問有何妙計。就見方運辰微笑看著放在後車廂的幾根釣竿……
眾殤城盜寶一邊開槍,一邊緊追不捨,歷經長久的尋寶奪寶,前有黑市殺手反叛在先,奪寶出逃,後有趙家傳人萬里緝凶,來到凡爾莎又有任俠從中作梗。如今殤城派要想重新開宗立派,收納徒眾,必須要有足夠的資金,好在背後金主承諾只要在期限內將白龍槍搶到手便投資殤城,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怎能錯過?
眼看一舉成名的機會近在咫尺,手中板機扣得越發積極,只不過瞄準的都是車輪,始終不敢對引擎油箱開槍,不怕傷千條人命,就怕傷了一絲槍纓。
也不知是常郁沖的開車技術好得出奇,還是車殼保護太好,彈雨過處,車輪竟沒有一絲損傷。
這時就見箱型越野車猛然一個急煞,同時左右兩邊後門敞開,兩名緊跟其尾的殤城徒眾煞車不及,登時被撞得仰天倒地。
隨即那名拿著海盜刀的蒙面人和手拿金棒的白衣人一同縱出,各揹了一個長黑布袋,拿住兩台機車的把手,取而代之,縱車疾馳,向右一轉,轉上西方通往獨角山的山路。
盜寶殤城等人一見長形黑袋,立即知道對頭計策為何,但即使知道也不得不被牽著鼻子走,事關任務成敗,實不容一絲冒險。
為中那名專司火器的漢子立即向鑿刀漢打了個手勢,鑿刀漢率領旗下人眾向右方追去。
過了營火平原,進入薰風森林,路分東中西三路,箱型越野車馳行中路,盜寶一方正準備分東西兩路超前圍堵,就見車上那名灰衣人亦身負黑色布袋,提氣撲來,又是一名門徒遭殃,機車遭奪,輪激塵沙,直往東方雁峽群嶺。
那火器男子記得那身形便是手持白龍槍的那人,料想寶槍極有可能仍在他手上,當即命黑牌漢跟數十人持續追蹤,自己率半數以上的門徒緊咬那灰衣身影。
黑牌漢方感此計不妙,但情況瞬息萬變,不容絲毫猶疑深思的時間,可勝負往往就在一瞬間。
火器男子前輪方上山道,便見箱型車一個甩尾急煞,一道人影從後門縱入道旁草叢,腕上魚矛索發出釘上對面樹幹,沉腰坐馬,鐵索瞬間束緊橫在道上。
變在頃刻,衝在前方的車陣登時被這「人工絆車索」弄得人仰車翻,後方門徒煞車不及,立即引發連環車禍,將近數十名門徒非死即傷。
黑牌漢反應較快,趕緊跳車以避,身體方落草叢,便感一陣疾風襲身,連忙扭身避開,那根魚矛射在地上,隨即一人疾拳打他右臉,正是方運辰。
黑牌漢以攻代守,右手令牌相迎,不料方運辰左拳撤回,右腕一轉,鐵鍊搭上他的右臂,黑牌漢暗叫完蛋,還來不及回擊,就見方運辰矮身閃到身後,鐵鍊圈轉,將他捆個結實,隨即一腳踢他小腿,壓制在地,為防他自盡,抓起一把雜草泥土塞住他的嘴。
首領一倒,殤城一方鬥志盡喪,立時被常郁沖和小寶兩名高手殺得四散奔逃,紛紛前往另兩名首領的所在地。
這時常郁沖的通訊器響起,甫一接通,便聽程正崙說道:「常老大!對方好像知道我們手上的不是真貨了!」
「你們有找到玉蟾蜍嗎?」
「目前沒有看到他留下的痕跡,現在那些盜寶的也在這附近,如果他走的是這條路,應該能拖慢他的速度!」
「你們小心點!」語畢,掛上通訊。
常郁沖說了當下情況,小寶聽了說道:「他不會跑到首都吧?」
方運辰手押黑牌漢,說道:「不會,他現在得了真槍,應該是要趕快逃跑,才能方便找買家。首都距離太遠了,而且也不是逃跑的最佳途徑。所以他的目標應該是角鹿市或南部海港市。」
常郁沖沉吟道:「現在看起來只剩下我們這條路和雁峽群嶺那條,我們這條還好找,雁峽群嶺範圍太大了!」
小寶猛然醒悟,道:「烙人啊!」
常郁沖眉頭一皺:「還能有什麼人?」
「你通訊器都是給假的喔?」
「你說……冷兄弟喔?人家過的是山上清修的日子,我們這樣打擾人家不好吧!」
方運辰聽了這話,任俠似在中部也有認識的人,忽然說道:「那我們幹嘛不直接聯絡中部警方就好了!」
「虧你剛剛還這麼聰明,人家謝小子是私生子,你還直接報警,你就這麼想把事情鬧大是吧!況且你怎麼知道警方裡面沒有盜寶的眼線?」
「這樣講,在現在這個社會上不就誰都不能信了!」
「只能說你早點習慣吧!」
被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人說這句話,方運辰心裡著實不是滋味,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實沒錯。打從加入任俠之後,所經歷的事情都一再刷新對這世界的認識,但在方運辰根深蒂固的觀念裡深信,在無可奈何的黑暗裡才能顯出那一絲光明的珍貴。
常郁沖見事已至此,多拖一刻,謝小子就多一份危險,就算擾人清修也顧不得了,當即找出通訊器裡的一個名字「鯤鵬道侍」,吩咐方運辰將黑牌漢押送回碧瑩市,自己帶著小寶仍於薰風森林向南追蹤。
話說趙飛恆聽從方運辰的指示,以黑布袋包裹白龍贗槍,拿著那獻策小夥子的雙魚通訊器,奪車逕往雁峽群嶺馳去,聽在地人言道,雁峽群嶺千峰連綿,道路肯定錯綜複雜,那玉蟾蜍所逃何路著實說不準,當下只能嚙尾追查,何況玉蟾蜍手中還掌握一名嬰孩的生死,那白衣大漢常郁沖更將此子性命託付予己,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竟願將性命相托,自己怎能辜負這份信任?
一腔熱血滿溢胸臆,差點忘了後方還有大批殤城盜寶窮追猛打,火器子彈如雨直襲,趙飛恆縱車在野林山谷間左右閃躲,坡行顛簸,樹木阻路,難作回擊,正悶氣難發,前方山坳處引擎隆隆,數十輛從前方衝來,後方追兵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前方截堵。
當下再顧不及隱藏虛實,趙飛恆輕輕縱起,右腳踏住右龍頭把手,腳面前後拖曳,操控馬力,左腳站穩坐墊藉以平衡,擎槍在手,單槍赴會。
殤城眾人見白龍槍果然在他手上,見他舞槍以對,嚇得停了砲火,掣出短兵刀棍,欲打他下車,阻其去路。
趙飛恆一邊舞槍衝陣,一邊依通訊器上的地圖尋路向南,事關人命,下手再不容情,手中贗槍化成一道白光,左刺右掃,橫挑直戮,如入無人之境。
殤城盜寶一來武藝不及,二來擔心傷了珍寶,登時被殺得如潮開浪裂,破開一條血路。
時值深夜,明月臨空,群嶺高聳,路燈照不到的山郊野地,飛濺的鮮血映著月光,瞬間的戰伐一觸即止,靜謐的夜裡彷彿只有越野機車的引擎兀自喧囂,形同戰場的爭鬥也如藏於深水的暗潮,無聲無息的洶湧翻騰,不知何時方息,不再奪人性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奪走多少人的性命,高台的地勢逐漸下降,變成較為平坦的山坡地。
趙飛恆只覺腳下的路無止無盡,身前永遠有敵人阻路,即使家傳武藝高絕,久戰人海也感氣空力盡,身上多添傷痕,精神也不似初時那般飽滿敏銳。
兩軍交戰尚且兵不厭詐,遑論今日之敵是以盜墓維生的兇徒,怎能期待一群連鬼神都敢偷敢騙的人會講什麼武德道統?
值此一分懈怠,一顆子彈從上方山嶺處直射他太陽穴,同時前方一把大鑿刀狠砍他坐下車輪,正是上不飛天,下不入地的困殺之局。
趙飛恆雖然靈覺已察,側頭相避,但疲累軀體卻跟不上靈覺,子彈射中左肩外臂,只能順勢打滾,跳下車來。
趙飛恆雖傷不亂,滾座下車之際,右手贗槍循著子彈軌跡向山嶺樹叢間飛擲而去,便聽一聲震天慘嚎,顯然只傷其人,不傷其命。原來正是那火器男子,他見人海戰術難以阻敵,便獨自繞上嶺巔以遠狙偷襲。哪料一隻斷臂之龍還能斃敵於千里之外,只是準頭略偏,槍尖穿過他的肩窩,將他定在樹幹上。
滿身泥濘、渾身浴血,散髮隨風,左臂垂在一旁,即使失了兵器亦不減其威,迸發的殺氣直使人不寒而慄,連遠來截堵的鑿刀漢都心生怯意,就見他對著耳邊通訊器說道:「老大!槍在三哥那裡!我在蕩陽谷附近,快派人過來,那個傢伙……」
話沒說完,卻聽趙飛恆一聲驚呼:「後面!」
鑿刀漢猛覺背後一股冷鋒襲身,下意識向右閃,仍是避之不及,後腰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根白銀槍頭穿腰而出……
鑿刀漢那巨大的身軀還沒著地,白銀槍已化作一道長虹,直擊趙飛恆。
趙飛恆認出那是家傳槍法一招「騰龍擊」,立即撮手成掌,圈臂成圓,隨即迴身掌掃,一招「巨龍盤山」盪開騰龍長虹,藉此力著地一滾,來到鑿刀漢身旁,一摸他頷下,只感脈搏微弱,知道刻不容緩,此戰非速戰速決不可,當即以掌代槍,凝神應戰,看向來者時,心頭卻是一驚。
來者不消說,正是黑市殺手玉蟾蜍,但見他手擎白龍槍,左手空空,謝小子已然不知去向,趙飛恆厲聲喝問:「小孩呢?!」
「你還有時間管別人的死活喔?等我確定安全之後,你就會知道他在哪裡了!」
趙飛恆一聽,微一細思,不由得怒從心起,此人為了一己之私,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原來玉蟾蜍脅嬰兒出走,一路不停有殤城巡視,嬰孩一來腹中飢餓,二來不見熟人在身旁,不禁大聲啼哭,招來追兵疑忌,甚是麻煩,但又是生存護身符,當真拾之危急,棄之可惜。
入山逃至將近中部,本以為脫離險境,不料殤城盜寶早一步守住角鹿市各處要道,正思忖間,又見身穿藍白修行道袍的玄者四散搜索,若是遇到玄者說不定可以用這小鬼作要脅,若是遇到殤城盜寶,誰會管你這小鬼的死活?
正自寸步難移,靈機一動,何不將小鬼藏在一處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如此玄者和任俠那幫人為了要救這小鬼,不但不會橫加相害,還必然要出手護援。
但想敵方能人眾多,若自己不小心遭擄成擒,難免被他們屈打成招,必得有第二條後路才行,想來想去,便把主意動到趙飛恆身上。料想他長途跋涉,一路與盜寶殤城周旋,就算不是半命懸掛,也必是傷疲一身,此時敗他,易如反掌,便回頭來尋,恰逢趙飛恆臂受槍傷,滾下車來,鑿刀漢心怯氣餒,見機不可失,當即出手偷襲。
趙飛恆心頭盛怒,卻不失理智,深知此人熟諳家傳槍法,並非易與,但人命關天,刻不容緩,只能務求在數招之內制服此人。
念頭方止,掌出無情,凝氣掌尖宛如槍鋒,刺中帶掃,直戮中路,第一招便是不再試探,立見真章的殺著。
玉蟾蜍亦提槍反擊,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不再留手,拚盡全力,兩者都不敢傷了對方性命,所攻之處都是手腳關節或經脈穴道,一派斷筋鎖脈的打法,欲封鎖對方功體,使其再無反擊能力。
一者寸長行強,一者寸短走險,一個銀槍飛舞,一個單掌劈斫,使的都是那套白龍槍法,同樣的招式,同樣的心思,一時難分勝負。
玉蟾蜍本擬對手先經千里奔波,精神頹散,後又彈穿左臂,重傷在身,自己又有神器白龍槍在手,理應輕易取勝,但這時戰局卻是五五之分,只覺對手每招每式,心與意和,意與氣和,氣與招和,招與天和,宛若天意昭彰,不拘於形,雖是手無兵刃,卻是無槍勝有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玉蟾蜍見久戰不下,心中焦躁,憤然一招「龍掃千鈞」逼退對手一步,隨即縱身上天,居高臨下,最後一式「蒼龍降世」撒出漫天槍影,灌滿氣勁,其勢彷彿萬龍奔騰,氣吞乾坤,悍霸槍勁過處,樹木皆催,頑石崩毀,就連身邊矗立的山峰也都簌簌而動。
眼看槍勁臨身,趙飛恆氣沉丹田,旋身縱起,單掌以迎,同樣是那招「蒼龍降世」跟隨身旋體轉而拍出的掌影,阻斷攻近身來的槍影,在重重槍浪中破開一條路,身如單將不畏生死,衝入敵軍,掌如黑夜中的槍鋒,破開黑暗,映放光明。
玉蟾蜍耳聽掌槍兩勁相交,叮叮噹噹響成一片,與此同時,忽覺持槍之手被他拍在一旁,胸腹門戶大開,隨見萬千掌影化作一指,點上胸前膻中大穴。
玉蟾蜍大驚失色,慌忙左手打出一掌,力挽頹勢,但仍難逃散功之厄,單指過處,玉蟾蜍慘嚎一聲,身上凝聚半生的功力隨此指宣溢四散,趙飛恆亦被他反撲的一掌打得口溢鮮血。
不料同樣的一招,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玉蟾蜍咬牙切齒:「怎……怎麼可能……!」
趙飛恆冷然站起道:「蒼龍降世,是為救世,是為護世,你學了招式,卻沒學到招意精髓……」
徒具形式的一招怎比得過深得神髓,合乎天意的一招?
玉蟾蜍滿溢鮮血的嘴角充滿笑意:「我沒輸……你也沒贏,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趙飛恆見他狂聲大笑,以為他要尋短自盡,趕忙一指點他穴道,卻見他全身禁臠,黑氣漫上臉龐,七孔流出黑血。
趙飛恆大吃一驚,不料廢他武功的一指,竟引發他體內毒素失控亂竄,諸毒蔓延全身,趕緊問道:「你把孩子放在哪裡!快說!」
但見玉蟾蜍臉部表情似笑非笑,禁臠顫抖的身軀逐漸鬆弛,睜著難以瞑目的雙眼,毒發身亡。
趙飛恆見他身死,只能將他屍體放下,深吸一口氣,欲重整思緒,忽覺一陣暈眩,下意識看向左胸中掌處,只見胸口一個掌印略為泛青。料想這就是玉蟾蜍所言之意,此番對敵,自己也沒有獨佔勝場。
這段萬里漂泊的歲月,各式風浪的考驗,使他鍛鍊起不驕不餒的心境,承蒙任俠信任,怎能有負所託。料想玉蟾蜍在此地設伏偷襲,想必沒時間將嬰兒藏得太遠,小孩應該還在附近。
這時就聽身後一聲呻吟,鑿刀漢倒臥樹下,左摀腰間傷口,右持鑿刀意欲自保。趙飛恆見他身負重傷,隨時可能喪命,便自撕下衣物,替他裹傷止血。
鑿刀漢見他走來,以為他要橫施殺手,趕緊舉刀,被他輕輕一掌撥開,待見他撕衣裹傷時,才發現自己冤枉好人。沒想到自己的一條命,居然是被這個自己追殺了一個晚上的人所救。
趙飛恆助他止血之後,從他身上摸出通訊器,按下通訊鍵並擺到他的嘴邊。
通訊器傳來殤城老大的聲音:「四弟!剛剛怎麼了?你在哪?」
「我……我剛剛被敵人刺傷了,我在蕩陽山腳……」
「你沒事吧?槍咧?」
鑿刀漢看了趙飛恆一眼,見他並沒有撤回通訊器的意思,半信半疑的答道:「槍……槍還在那個人身上!三哥那把可能是假的,他……他應該在蕩陽山裡……」
「好!你待在原地,我帶人去找你!」說完,通訊斷去。
趙飛恆不發一語,拔起地上的祖槍,舉步便要往山裡尋去。就聽身後鑿刀漢說道:「你知道就算這樣,我們也一樣要搶那把槍!」
趙飛恆冷然回了一句:「戰場上無父子,你做得沒有錯……」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因為你已經不在戰場上了!」說完身形一閃,消失在月色之下。
鑿刀漢呆呆的看著篩灑到地上的月光,旋又拿起通訊器,接起通訊道:「所有破土旗的人聽著,見到一個斷了左手,拿著白龍槍的人,不准放冷箭,只許奪槍,不許殺他……」
坐落於鄰近中部鹿角山脈的蕩陽山,內望山脈群峰下的神鹿谷,西眺連接杏湖村的鹿野坡,山路崎嶇,野林密布,尤其是偏離了官道的野地,林蔭如蓋,星月不入,伸手不見五指。
趙飛恆右手擎槍,一邊躲避滿山搜尋的盜寶殤城,一邊提升五官感應,四下尋找,暗自運氣抵禦侵入體內的幻蟾毒性,只覺眼前黑影幢幢,樹影婆娑,瞬間閃過一絲模糊,心知毒素漸發,非得加緊腳步不可。
只是幻蟾毒變幻萬千,即使趙飛恆熟知基本草藥,卻又如何應付得了這淬煉毒功。使得他踏出的腳步越發沉重,神識越來越模糊,最終真龍亦敵不過惡毒幻象,背抵樹木倒臥下去。
右手緊緊握著祖上的神槍,遙想千年以前,祖上一人一槍馳騁沙場,獨戰千軍,勇憾三朝,但他的後人卻連一個小嬰兒都救不了……
當下的趙飛恆不僅對自己失望,對任俠有負,更對祖上有愧。
也許這正是自己以及其他年輕一輩的趙家人一直想往外地跑的原因,這份千年傳承的責任和龐大的名譽壓力,無論對誰來說都太過沉重。
但浪子總要回頭,遊子也必然有回家的一天,當發現自己在外浪了一圈所追尋的答案或意義,都與家中長輩或祖先所經歷的相差無幾,除了感到對人生的無奈,同時也發現對家族的責任。
事到如今,趙飛恆不禁想到,如果自己再早一點回家,早一點認清自己的責任,也許根本不會走到今天的下場,
持槍之手仍是緊握,但眼睛卻再不敢看向自己萬里追尋之物,連頭都好像再也抬不起來,眼前視線逐漸模糊,兀自思潮翻湧……
「年輕人!你沒事吧?」突來之聲,使得趙飛恆猛然驚醒,但見一名身著素衣,看起來七八十歲的老人笑吟吟的看著他。
這和藹可親的慰問使得趙飛恆身上的傷都彷彿不痛了一般,勉強撐起身子:「沒事……老先生!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看你臉色不大對啊……中毒的話要趕快切斷氣脈流動,不然讓毒侵入臟腑就不好了!這不需要我老頭子教你吧?中府……極泉……大椎……」
本以為一名老先生對於這種江湖毒殺之事理應束手無策,不料身體穴位從他嘴裡道來如數家珍,且對傷者患部瞭如指掌,所說的穴位盡是鎖毒於左臂的穴道。
趙飛恆滿心懷疑,道:「我的傷沒事,老先生,你住在附近嗎?現在這裡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老人聽了笑道:「你還有時間送我?你不想救那小朋友了嗎?」
趙飛恆聽了一驚,心起戒備:「你……你怎麼知道?你是誰?」
老人也不回答,逕自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有時候都快到目的地了,反而想著放棄,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卻選擇看不見……」
「你祖持我一生,你也尋我一世,你居然不認得我?」
此語方畢,趙飛恆戄然吃驚,抬頭定眼,哪裡有什麼素衣老人,自己仍坐在樹下,右手的赤膽白龍槍映月生光,隱隱傳送一股溫暖的氣息,只覺傷痛迷幻大減,精神為之一振。
趙飛恆凝望著熠熠生光的祖槍,回想方才所見,也不知那是毒素發作所產生的幻覺,還是此槍真有靈性,竟顯神蹟,指引迷途。四下通訊定位一番,方知眼下身處蕩陽山中的曲桓澗附近。當下點住身上穴位,阻毒於臂,再次提氣,靈覺探出,方圓百步之內的風吹草動都彷彿盡收眼底。
潺潺水流,風過樹梢,蠱蟲點水,草木芬芳,種種五官感應,彷彿在眼前編織出一幅幅畫面,這時忽然浮現一股異於野外森林的氣息,隱隱察覺是股初哺乳香,初時還以為是山間野地裡的幼獸禽崽,但隨即一股痱子粉香味過處,立時打破這個推斷。
這個時候在荒山野嶺會出現的痱子粉只有一個,趙飛恆驚喜莫名,趕緊循味找去。
走了約莫百來步,來到一處林間,但見前方澗水潺潺向西方奔流,水邊一棵巨木老榕,鬚根如簾,枝枒茂盛,浩大樹體上坐落一間小小木屋。
趙飛恆把槍刺在樹下,雙腳縱起,單手在枝幹上一盪,飛身上樹,卻見木屋內蛛網深結,灰塵滿布,顯已久無人煙,炕上一條白布包著一名不滿周歲的小嬰兒,閉著雙眼,死寂一般沉睡。
趙飛恆吃了一驚,忙探他鼻息,感覺略有氣息,這才放下心來,猛然聽得遠處又傳來引擎隆隆,心知敵援將來,如何能帶著一名小嬰兒涉險,正準備通知任俠具體位置,一物忽現眼前。
月光透過窗櫺照在謝小子的手臂上,清清楚楚的現出一點淡墨綠色,白布下一根銀針閃閃發亮,針頭透著一股慘綠邪芒……
原來這才是玉蟾蜍的最後一步,就是要讓追擊他的人緩不濟急,疲於奔命,就算不小心淪為俘虜,也可以此為要脅,使人無暇思考,受制於他。
趙飛恆驚怒攻心,差點守毒不住,趕緊抱元守一,以靜其心,一把扯下身上衣物,將謝小子連同左臂一同包起,護於胸懷之中,輕拍安撫。
心知勢如火燒眉睫,遲慢一步,一條小生命可能就此慘死毒下,輕輕緊了緊懷抱嬰兒,縱身出屋,落下樹來,綽槍在手,腳施提蹤,直往南方角鹿市衝去。
他思忖一時之間難覓解藥,不如往大城市去,完善的醫療資源興許能為謝小子續命。
只此一份信念,腳下提蹤升至極限,憑虛御風,足不點地,身掠曲桓澗,衝下山中曲道,絲毫不隱蔽身形,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目的地。
殤城門徒遍佈山中,如此高調行動自然引來敵火,眾門徒不分遠近,紛紛圍籠,只有破土門人因旗主親下命令,不敢偷襲遠狙,其餘子彈連發,毫不容情,一時火星紛飛,槍聲四起。
趙飛恆把心一橫,視鎗林彈雨於無物,舞槍護身,腳下不停,一招「龍躍天雲」銀光連閃,槍勢飄逸,臨空畫出數道完美的軌跡,猶如白龍遊雲,騰挪自在,飄忽自然,使得迎面攻來的數人或挫腿腳,或傷腰間,再無法追擊。
就在此刻,便聽左右上方驀然兩聲斷喝,刀牌兩刃飛擊而來,趙飛恆一招不及用老,一招「旋龍舞」再起,右腳猛踏,縱身飛起,旋身一匝,槍尖環掃,臨空將兩人掃回地面,隨即一槍「釘龍首」氣灌槍尖,釘在前方一人肩頭,直將其釘在地上,氣勁震地,四散衝盪,震得射來的子彈偏了準頭。
一個倒下,十個再來,前方數以百計的門徒如蟻聚蜂擁,勢必殺人奪槍不肯罷休。趙飛恆擔心戰火波及懷中嬰兒,且戰且走,每招每式,全力施為,槍刺密集,橫掃衝盪,只戰得渾身血跡斑斑,血染河川。
鏖戰數刻,氣血流動,鎖於左臂的毒素又自壓抑不住,只覺人影晃動,口中湧出一股惡臭,趙飛恆不用看都知道血成漆黑。一口毒血洩出,神識略醒,但四肢卻微感麻痺,知道毒素開始擴散到身體各處,眼看懷中謝小子兀自沉睡不醒,呼吸似有若無,情勢甚是危急,龍槍在地上一抵,高縱脫出重圍。
過不多時,身形轉出山坳,上了一處向上坡道,眼前景色一擴,晨昏光線之下,丘坡連綿遠方村鎮,一座巨型石橋赫然在望,橋左一道瀑泉白練,水氣靄靄而升,橋下水聲隆隆,傾洩奔流。
後方坡處槍聲震天,追兵將至,趙飛恆趕緊向橋上奔去,這時忽聽後腦破空聲響,趙飛恆立生反應,俯身以避,凝神看去,一輪鐵盤旋飛而回,一襲黑袍縱身上天,臨空接盤再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趙飛恆這次連頭也不回,刷的一下倒持龍槍,槍尖向後疾點,噹的一聲,震開鐵盤。槍盤相交之際,趙飛恆立時察覺,攻來的鐵盤不只有旋飛擲勁,還帶有一道內力牽引,心知來了硬手,無心再戰,回身虛晃一槍,奪路便走。
才剛上橋,卻見一隊白衣從橋的那頭奔來,暗自叫糟,不料殤城佈署如此神速,眼看前有人牆,後有追兵,體內毒素侵蝕,嬰孩命在旦夕,趙飛恆猛一咬牙,計上心頭,腳步加勁,奮起雄力,對著領頭一名白衣便是一槍。
那名白衣吃了一驚,忙抖出一條白巾招架,砰的一聲,軟巾撥開槍頭,怒槍狠狠砸上橋沿,聲若爆炸,立時敲出一個大洞。隨即銀槍迴旋,順勢回掃,向後指去。
後方手持鐵羅盤的殤城老大不料這槍來得如此巧妙,右手慌忙舉盤硬挫,盪開來槍,又是轟然有聲,槍破右邊橋沿,就見趙飛恆以一敵眾,前後抵禦,單槍狂舞,槍勁激射衝盪,其勢猶如狂龍翻騰,毀天滅地,其人銀髮散亂,狀若瘋狂,招式之間再無章法可言,就聽橋中央砰砰連響,龍槍雄勁掃得石橋東西殘缺,簌簌而動。
前後兩方看他七孔溢出黑血,招出瘋狂,皆道他中毒已深,神智錯亂,直到腳下石橋發出隆隆龜裂,這才意識到他意欲為何。
殤城老大趕緊喝令:「退!快退回去!他想毀橋!」
那為首白衣人也喝道:「趙先生!你冷靜一點!我是任俠的朋友,我們是來救謝小子的!」
原來趙飛恆本擬做出毀橋之舉,意欲逼退前後敵眾,自己再向前衝殺,定能脫出圍勢,但一來身中幻毒,強用氣勁之下,毒發更快,二來心中惶急,殺紅了眼,心神散亂,自然沒想到白衣人正是任俠之友,師承玄真道,名號「鯤鵬道侍」的冷清楓。
此語猶如暮鼓晨鐘,趙飛恆聞言驚醒,回頭望向白衣玄者,見他眼露關心,絕非扯謊作偽,心中重燃希望,忽覺腳下一陣不穩,石橋已被白龍槍勁催得幾欲崩塌,數道裂痕已蔓到腳邊,趕忙向彼岸跑去。
但才跑出數步,便覺腳下一空,石橋轟隆一聲從中斷折倒塌,情急之下,趕忙扯下左手裹布,豁然扭身,口中大喊:「接著!」奮力將謝小子拋出,連人帶槍掉下橋去。
冷清楓趕忙縱身接起謝小子,右手甩出白巾向橋下捲去,只嘆巾長莫及,根本救之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趙飛恆落入靄靄水氣之中。
紛紛世事紅塵亂,豈容蒼龍就此眠,猛聽身後一聲輕喝,一道人影閃出,縱身下橋,兩腳在白練兩方左右點踏,隨即一根鉤爪破霧而出,勾住斷橋橋沿,緩緩拉升。
其時鄰近清晨,懸陽露臉,篩灑破霧,但見橋下一人左手緊緊抓著趙飛恆,右手扣著鉤爪槍的板機調整升降,正是星夜趕來救援的「靈目蒼猿」程正崙。他與于瀚擺脫殤城派的追擊後,得到消息,欲先行一步,來到中部與玄真道會合,經由趙飛恆身上的雙魚通訊器定位,方才找到位置,及時救援。
「喂!老兄,你自己的東西抓穩啊!我只管救人,不管救槍的!」
耳聽這句幹話,趙飛恆看了看右手握著的白龍槍,哪管得了抓得是否緊穩,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就此人事不知……
橋斷路遠,門下旗主兩傷一俘,殤城盜寶至此大敗潰輸,殤城老大只能傳訊撤退,設法營救同伴,盜寶一夥亦紛紛撤離,有的從此遠遁,有的隱於地下,看準時機,伺機再起。
時近午時,趙飛恆在角鹿市的市立醫院裡醒轉,眼神尚且迷濛,便聽一聲「救命啊!」
程正崙抱著嚎啕大哭的謝小子衝入病房,後頭于瀚跟入,渾身大包小包的盡是嬰兒用品。
「好好好!謝小子最乖囉!馬上換屁屁囉……欸欸欸!幫忙啊!這尿布怎麼脫啊……」
「就跟你說請護士幫忙你就不聽……」
「他出院了啊,而且又一直哭!你好意思喔!」
「你們跑那麼快有事嗎!我在打給寧姊了嘛……」就見小寶拿著通訊器,慢吞吞的連同常郁沖從後面走入。
嘟聲長響,視訊接通,小寶便是生無可戀的一句:「喂!救人啊……」
通訊那頭傳來柳玥寧訝道:「這麼快就好了?」
程正崙一陣手忙腳亂:「廢話,昨天毒就清了,今天才出院!妳怎麼不一起下來咧?」
「你們都跑下去了,協會要有人留守啊!西城方臉哥那邊都快忙死了……唉呦!不是那樣啦!尿片旁邊不是都有黏性膠布,從那邊撕開……」
忙乎一陣,一群久處江湖的英雄豪客好不容易才免除一場屎尿之災,卻面臨一哭二鬧的摧殘。謝小子一見幾乎全是陌生人,即使奶足飯飽也同樣大哭大鬧,只搞得任俠一群大老粗七手八腳,又唱又跳。
「來飛高高啊!耶──!耶──!」
「老大!你想嚇死他啊!給我給我!謝小子在哪裡啊……在這裡!謝小子在哪裡……在這裡!」
「你一臉猴樣,還敢說別人!呃……還是不要我來好了……找你小寶哥去!」
「挖哩咧哩!啊啊啊啊啊!救人啊……給你!」小寶一陣慌亂,順勢將謝小子放進趙飛恆的左臂彎中。
也不知是似曾熟悉的安全感,還是已然哭累,本嚎啕大哭的謝小子一入臂彎,便逐漸收起哭聲,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望著趙飛恆,嘴成嗚型,好似看見了什麼稀世奇景,不可能的奇蹟。
群俠見狀皆鬆了一口氣,程正崙幹話道:「欸!看來小寧要失業了!他的左手比她更好用!」
常郁沖及于瀚不但異口同聲,連動作都整齊劃一:「你在說什麼啦!」一左一右,掌掃後腦。
程正崙趕緊縮頭躲過,仍未察覺自己所言有失穩妥:「幹嘛!你看趙老哥的左手多好哄!」眾人笑鬧成一片,使趙飛恆興起久未有過的安逸歸屬。
眼看謝小子已在他臂彎當中沉沉睡去,常郁沖言歸正傳道:「趙兄弟,您的祖槍已經拿回來了,根據我們查到的情報,盜寶集團的老闆出了點意外,最近失蹤了!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失蹤……?」
小寶看他一臉懷疑,舉手道:「欸!這可不關我們的事喔!聽說那個人本來就已經染上絕症,近年一直在找些古怪的方法續命!」
于瀚聽了插口問道:「妙了!那他幹嘛搶白龍槍?一把古槍能治好他的絕症嗎?」
趙飛恆立即想起在蕩陽山所看到的素衣老人,那股從槍身透來的溫暖似是真有療癒的效果。
這時便聽小寶訕笑道:「你沒聽過古人常常嗑一些金屬類的液體,說什麼能夠延長壽命,說不定那傢伙就是想把白龍槍給融了,然後嗑掉。人為了活下去,還真是什麼鬼方法都願意試……」
「總而言之,盜寶集團應該不會再為難趙兄弟了,就不知道趙兄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趙飛恆知道自己一名偷渡客,身分特殊,在凡爾莎沒有國民身分證件,即使要回到家鄉都是件麻煩事,不禁沉吟不語。
常郁沖鑑貌辨色,說道:「如果趙兄弟想回國,我們任俠也是有管道可以幫你回家。」
小寶接口道:「現在回去?萬朝天國的『剿派政策』不是還在繼續嗎?白龍哥也是練武的,回去會被找麻煩吧……」
眾人皆知小寶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其時萬朝天國似為鞏固政權,將習武的各大門派逐一剿滅,舉凡文、禪、玄等主流教派的習武之人皆為目標,各大派門為求活路,不是歸順萬朝政府,便是東渡至凡爾莎另立宗派,使得流傳千年的思想及文化在萬朝天國這個發源地上變得參差不齊,更甚於從此斷絕。
對於自己的國家發生這樣滅絕文化之事,趙飛恆只能喟然長嘆,也許現在真的不是回家的時候……
常郁沖見他沉默不語,便說道:「如果趙兄弟還沒計畫,可以到我們任俠安頓一陣子,再做打算。」
小寶也讚聲道:「對啊!我們任俠有贊助古早雜貨店、酒店、寵物店和法事生意,你再多一個武術館也不錯啊!」
程正崙笑道:「你在逼人入幫啊!」
常郁沖知道他心有所向,道:「趙兄弟,你幫我們救了謝小子,這份恩情任俠不敢忘,只要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聯絡我們。當然啦!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歡迎你來找我們喝一杯!」說著放了一個雙魚通訊器在他手中。
趙飛恆手握這份沒有血緣的羈絆,遠渡他鄉所遇的熱情,銘感五內,點了點頭道:「多謝,也許武術館是個好提議,但我想帶著祖槍到處看看,感覺……它也悶得夠久了。」眾俠聽他說這話時,語氣便像白龍槍是有生命的一般。
任何人有了如他這般經歷,都會對萬物興起敬意,正是因為相信萬物有靈,對萬物有敬,才願為萬千生靈付出己命,但挺一身俠膽,俯仰無愧天地。
常郁沖微笑點頭道:「那祝福趙兄弟,不打擾你休息了!」伸手與其相握,小寶抱起謝小子,率領太子幫二人魚貫出了病房。
這時趙飛恆忽問道:「嘿!常先生?請問……那孩子本名是什麼?」
常郁沖眼露微笑答道:「謝靈傑,靈活的靈,傑出的傑……兄弟保重了!」語畢,一個點頭示意,轉身出了病房。
小寶見他從後追上,問道:「怎樣?他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們任俠多了一個朋友!」
「那……他會來找我們囉?」
常郁沖笑道:「你怎麼知道是他來找我們,而不是我們需要去找他?」話才說完,便聽程正崙一聲粗話:「靠!奶粉忘了拿啦!等我一下!」風風火火的化成一道黑影向原路竄回。
「不好意思啊!白龍……哥?」腳步方回病房,就見房內已無人影,本放在牆角的赤膽白龍槍也不知去向,窗戶大開,一條用床單被褥結成的繩索綁在窗外的樹枝上……
從那天起,凡爾莎中南部的各大廣場及夜市出現了一位街頭藝人,手中一把銀白長槍耍得出神入化,據說那人耍槍起舞時,銀白槍頭竟伴隨龍影,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彷彿是一條白龍於空中騰舞,只不過經好事者上傳至各大社群平台的影片看來,又似是無稽跨大之詞,鄉民想肉搜此人,卻又搜之不到,到底是有心人故意炒作話題,還是確有奇人隱於市間,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觀三朝時期趙昇龍將軍的故事經世傳唱,其為人俠膽忠肝,義薄雲天,尤為榜樣,他所使的槍法亦流傳後世,人稱「趙家槍」,據傳此槍法大成者,似是一名人稱「白龍」的神祕武師,聽說這人五官深邃,根本不像東方人……
(完)
火眼曌陵稱風雅,笑睥富貴睨榮華,掌上明空分真贋,盡現塵俗鏡中花
滴答滴答……桌上的古鐘發出清脆的時間流逝,泛黃的照片在乾淨的相框裡呈現兩名少年的面孔,忽然一陣珠光寶氣閃過,原來是室內燈亮,照上玻璃櫃中的各式古玉珠寶。
就見一人身材修長,臉頰如削,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一雙眼睛懶懶散散,瞇眼成線,彷彿入眼的盡是紅塵俗物,皆事不關己。此人坐在櫃檯之後,手拿一根精緻厚框的放大鏡,正百無聊賴的鑑定一塊古玉,似渾然未覺一人急步衝入門內。
咚的一聲,一顆閃閃發亮的靈鋼石落到櫃台上,看來價值不斐,聽那人劈頭就問:「老闆,這顆值多少?我想直接當了兌現。」
年輕老闆連看都懶得看,自顧自的做手邊的事,想也知道當鋪這種地方自然不講究什麼江湖救急,借急救窮的道理,你越急著用錢,他便拖得越慢,如此價格才能往下調,他才有得賺。
那人見他愛理不理,拿了石頭便要走,果聽年輕老闆「欸」的一聲,做了個「拿來」的動作。
那人冷哼一聲,順從的將石頭放在他手中,卻見年輕老闆接過石頭,也不鑑定估價,順手將它放在一邊,又開始看起報紙。
那人怒氣勃發:「欸!你這什麼意思啊!不讓當就還來!」
年輕老闆看了他一眼,問道:「石頭哪兒來的?」
「我從山中礦區挖來的啊!」
「挖來的?」年輕老闆眼瞇一線,拿起那顆石頭,指著它較平滑的那一面說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一顆挖來的純靈鋼石其中會混有其他礦石的成分,而且混得比例這麼剛好,只出現一個小小的黑點?還有……」
「如果你是挖礦的,為什麼你的手這麼乾淨,連點礦垢結繭都沒有?你千萬別告訴我你運氣有這麼好,第一次挖就挖到了……」
一席話說得那人冷汗直冒,誰想得到一雙懶散的眼睛居然可以看得這麼細,這時凝神細看,眼前這年輕人的雙眼不知何時竟忽然變得炯炯有神,銳利如刃,與剛剛懶惰散漫的模樣判若兩人,畏懼心起,忙思脫身之計……
「前些日子才有人來我這裡問,沒想到你就拿來了,兄弟,缺錢也不用偷人寶石啊!」
那人以為到了當鋪只有價錢上談不攏的問題,沒想到做賊碰上行家,趕緊陪笑道:「朋友你還真識貨,那你也知道的嘛!那傢伙買來的寶石是見不得光的,不然怎麼不去報警,跑來你這裡問呢!所以嘛!不如你給我個好價錢,你再把東西拿去還,說不定會有更豐厚的報酬,你也不虧啊……」話沒說完,一個探手便想抄起寶石逃跑,身手之快,顯然早已打定主意,壓根沒有想要合作的意思。
沒想到他快,年輕老闆比他更快,就見他手起鏡落,放大鏡柄底部尖銳,正好刺中他探來之手,將他一隻手掌釘在桌上,痛得那人鬼吼鬼叫。
就聽年輕老闆沉聲說道:「我雖然底子不乾淨,但還沒有你這麼髒……就請你小睡片刻好了!」說完就見放大鏡拔起時瞬間長了數倍有餘,原來是根伸縮法杖,厚框杖頂敲在他肩頸處,賊人登時昏厥。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卿哥!你的底也沒有很髒啊……」一名身穿紅帽梯,看起來一臉鬼靈精的小男孩站在當鋪門口。
那小男孩看了看昏死在地上的賊人,說道:「我說你這杖錐兩式的身手不加入我們任俠也太可惜了吧!」原來正是不受任何營利組織或政府機關管轄,以道德公平為原則的「任俠協會」,那小男孩正是協會中以人小鬼大著稱的創始俠員「血紅帽」小寶。
「這我們不是已經……」
「唉呦!你不過就是盜過墓而已啊!那算的了什麼!」
「說實在我已經不想再搞這些事情了……你讓我靜靜過完這輩子,為我師門贖點罪刑,將來掛了還不至於受苦!」
「盜墓而已……有這麼嚴重嗎!!那些專幹殺人放火的怎麼辦?死了不更慘!」
「盜墓是對死者的不尊敬,也是對天理自然的一種傷害,所以我們曌陵派的都會先跟死者打聲招呼,取得同意之後才敢動手,說是這麼說啦!有多少人遵守我就不敢說了……」心灰意懶的垂下眼皮,續道:「相傳盜墓者都比較短命,死後還要到地下冥府中受刑,失去自由,待在一個黑暗無比的地方,等到罪業償還完了才能再行輪迴,所以說……你讓我一個人好好的為師門服刑,不然你以為我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幹嘛?」
「你也換個想法,對社會國家有所貢獻,也是贖罪的一種啊!你做的好事越多,不就越快還清罪刑嗎?」
「我一個盜墓的,是能夠有什麼貢獻……能不惹事已經是最大的貢獻了!」
「欸!你這樣講就對不起你這名字?莫言卿,莫說人微,莫說人輕,這句可是你自己講的喔!」
就聽年輕老闆莫言卿說道:「好了,別廢話,找我什麼事?是之前的國民證件有問題嗎?」
小寶見他不願再談,也不勉強,話鋒一轉:「開玩笑!你誰啊!『火眼神官』耶!你做的東西怎麼可能有問題?你那個贋品超像真的,連主人都認錯!哪裡弄來的啊?」
莫言卿笑道:「這世界上除了博物館裡或皇室家族裡的珍品以外,市面上有九成是假的!多數都藉名聲仿冒賣到市面上,再加上有你這種傻蛋,明知道是假的還要買,才會有這麼多造假的事情。」
小寶打蛇隨棍上:「所以世界上才需要像你這樣辨別得出真假的人啊!欸,最近有個案子……」
「你給我等一下!我才剛說完你馬上談案子,會不會太順啊!你任俠的案件少來煩我!免談!」
「厚──卿哥!我是這種人嗎!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你一定感興趣,特別找你聊聊天嘛!順便把我們任俠的通訊器給你,你之後如果發生像今天這種事,可以直接連絡我,會有專人馬上替你服務,你就不用擔心影響生意了嘛!」說著指了指昏死在店中沙發上的賊人。
莫言卿看他放在櫃台上的雙魚通訊器,冷眼說道:「我拿了這個不就代表我加入任俠?你真當我是白癡啊!」
「欸欸欸!這誤會可大囉!我送通訊器是代表我把你當成朋友,也代表任俠想交你這個朋友,可不代表我們有什麼主雇關係,還是你覺得我不夠格當你朋友?」
「唉喲!現在來感情綁架了喔!小小年紀玩這套……」
「我沒有喔!不論今天你怎麼決定,我們任俠是不會變的,你需要幫忙還是可以來找我,決定在你……」
小寶攤開雙手,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莫言卿枕著雙臂,兩人四眼互看,長達數息之久,好似兩方都在等對方先動。
最後小寶見他不為所動,便先行說道:「好吧!其實那件事情也不用我說,你只要看個新聞就知道了,我就先帶這傢伙回去啦!之後再來找你玩。掰──」說著便拖著賊人離去。
莫言卿目送他瀟灑來去的背影,回頭看著被他留在櫃台上的雙魚通訊器,冷冷一笑,隨即閃過一絲安慰,伸手將雙魚通訊器收入懷中。
這時猛聽破空之聲響起,一道疾風由右方窗外直襲他頭部,來勁狠絕,似是意欲取命一般。莫言卿雙眼精芒一閃,右手食中兩指捻處,立時將襲來之物夾在手中,那是一只信封,莫言卿認識這道勁氣,腦中浮現了一名既熟悉但又完全不想認識的人……
剛走出不遠的小寶耳聞破空之聲,立即回頭,從窗外問道:「卿哥!你沒事吧?怎麼回事啊?」
莫言卿拿出信封中的幾張紙,是一張博物館導覽和一份報紙,但見導覽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東和字,報紙頭版大大寫著:「凡爾莎元宮鎮院之寶『言氏家書』出借東丘博物館,引學界兩派論戰。」
「我猜猜……這就是你說的案子?」
「對啊!怎麼這麼巧啊?」
聽到這話,要不是因為認識這破空勁氣,莫言卿都懷疑這封信是小寶找人射來的,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是這樣,我可能得委託你們任俠一件事了……」
「等等等一下!你確定你的委託跟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一樣的嗎?」
莫言卿指著報紙上『言氏家書』疑道:「……不就是保護它嗎?」
「是……是也沒錯啦!但這次的保衛任務,我們任俠不能讓人認出來!」
莫言卿滿臉狐疑:「民間團體派人保護國寶還要偷偷摸摸的?」
「這也就是我們任俠覺得這次出借一定有問題的原因!」小寶緩了緩理清頭緒後續道:「這次出借是在野近民黨提出的,目的是跟東和本國修補關係,說什麼博物館文物出借在國際間是常有的事情之類的……」
小寶還沒說完,便聽莫言卿道:「放屁!這種真跡,尤其墨寶這種出展一次傷一次的文物,哪經得起他們這樣亂折騰!不過也真奇怪……言氏家書是萬朝天國勝朝時期書法大家言真慶的真跡,怎麼莫名其妙到了凡爾莎?」
「哎呀!這還不是他們自己『剿派政策』搞的,以為墨寶文物這些玩意兒有記載功夫秘訣之類的,有些愛護文物的就趁亂帶過來囉……喂喂喂!離題了!回來回來……總之呢!現在執政的應國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要說毀損的可能性,在場幫忙的都是一流的文物專家,要說可能被仿製作出贗品,這話要說出來國際的關係會更爛,就正中近民黨下懷,說應國黨的外交失敗,總統沒辦法就只好出借囉!」
莫言卿看了看手中的報紙嘆道:「看得出來結果是什麼……那你們任俠是怎麼想的?」
這次換小寶嘆氣,道:「我們家老大有去跟相關人士洽談,說我們任俠可以擔任這次出借的保衛工作,但……想也知道,被鄭鄭重重的拒絕。說民間團體不具備公權力,到時候只會礙事……」
「讓我猜猜看……元宮院長陳齊楠說的?」
就見小寶右手一攤,雙眉揚起道:「相信你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拱他上位的吧!」
莫言卿斜眼瞟著他,笑道:「你一個小朋友懂這麼多政治合理嗎?」
「你以為我想懂嗎?沒辦法啊!政黨太爛了嘛!」把手一攤續道:「所以呢!我們任俠就打算自己偷偷跟著去,畢竟多一個防護這樣的要求居然會被拒絕,肯定有問題,但任俠檯面上的俠員都太醒目了,一定會被人發現,那就起不了監視的作用,檯面下的暗衛又分不清文物的真假,也沒辦法一整天守在目標旁邊,所以……我就想到你了!」
莫言卿聽他將任俠檯面下的暗衛都據實以告,可見對己信任,相信也是看不到桌上雙魚通訊器的關係,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想起那個完全不想認識的人,嘆了口氣道:「我這裡也有事情要處理,所以我們目標是一樣的……」
小寶一聽,喜道:「你答應啦?」
「你先聽我說完,我不確定那個人的目標是不是『言氏家書』,這很可能只是一個幌子。」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東丘國立博物館導覽,續道:「你們任俠還是要有準備,等有消息我再通知你……」眼復成一線,滿臉疲憊,彷彿壓上雙肩的無奈又更加沉重了。
小寶見好就收,說道:「好吧!先謝啦!我先閃人囉!」
「嗯……」
過沒多久,小寶的頭又從門口探出來問道:「欸!那要不要我先把你編成暗衛啊……」但見莫言卿右手戟指,雙眼瞪大,一副「你不要太過分了」。
不等他說話,小寶趕緊道:「好好好!當我沒說,掰──」咻的一下,撒腿閃人。
莫言卿右手撫額,只感無比心累,復嘆一口長氣,看著手裡形同戰書的報紙,抄起放大鏡法杖,簡易收拾了細軟,邁步走出門口,砰的一聲,拉下明空當鋪的鐵門,莫言卿猜想如果那人目標真是言氏家書,那他最有可能出現在一個地方……
元宮博物館,位於首都凡爾莎市北城
城市北面群嶺聳立,天然的青水峽灣連接北部百雁關口鎮,建構通行北部碧瑩市的水路交通,山中的快速道路、高架道路以及環貫山脈的鐵路,使得各地商旅貿易更為方便,青水峽灣更是旅客的必遊勝景。
莫言卿心想既然離展覽日期尚有一段時間,何不藉此放慢腳步,沉澱心思,好擬思對策。於是說走就走,從臨海的碧瑩西城搭上前往東方百雁關口的公車,來到關口鎮後的渡輪碼頭,從水路進入首都。
但見山遼水綠,波光粼粼,青山夾岸,綠水長遠,時值春季,四週崖壁上怪樹生花,雀鳥逐飛,伴隨激湍泉鳴,一派欣欣向榮。數艘快速渡輪交相來去,為過往商旅呈現精緻自然的峽灣之美。
莫言卿內襯素白短梯,外披輕便短皮衣,下著工裝戰術褲,揹著簡易旅行背包,卓立船沿,心裡思忖:「元宮博物館的守備嚴謹,他想下手恐怕有困難,最有可能出手的時機點是出展至東和本國的中途,還是不能排除他現在直接下手的可能性……」轉念回憶:「怪了,以往他都自己下手,這次怎麼還先通知我?這意思是不是代表他的目標根本不在文物上?還是……目標不是言氏家書?」
腦內訊息紊亂,不由得皺起眉頭,心起埋怨:「這傢伙真是搞不清楚事情嚴重性,竟然打國寶的主意,而且還是近期要出借國外的文寶,搞一個出問題,造成政黨的麻煩就算了,還可能把外交搞爛,這傢伙遲早被這愛玩的個性給害死……」
過沒多久,莫言卿收回飽覽美景的雙眼,看向遠方即將抵達的水岸港埠。但見前方地勢大敞,形成一湖,左方山勢環抱,順應峽灣支流,右方渡輪港埠,提供快速渡輪停泊,港外便是連通凡爾莎北城的街道。
莫言卿走下渡輪時已是午時剛過,當下一刻不停,依循指示搭上公車直往城中的元宮博物院。
倚山而建的元宮位於山腳,分西廂的第二展區和長階梯上的第一展區,博物館外型以東方廟宇的型式建成,因應近期國寶出展的風潮,展區雖不算是人山人海,但也算熱鬧非凡。
莫言卿不急著隨人潮進入,將外頭地理環境摸了清楚,見長梯上的第一展區左右兩旁皆是停車場及公共廁所,西廂第二展區的對面是由兩座小橋連結起的池中亭。
所有雕棟飛簷,亭台樓榭,小橋流水,玉梯長階,共同組合成和諧的東方建築之美,在莫言卿眼裡看來則是哪裡可以躲藏,哪條路線可以侵入,哪個轉角可以擺脫追逐。既然要阻人偷盜,自然須看清盜者可能侵入逃脫的路線或地點。
莫言卿看準幾處可供侵入的位置,想來今晚可能得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摸清地形後便是目標,當即買了票券,進入博物館。
雖說仍不知道對方的目標到底是什麼,自己一人總不可能看住所有文物,只希望能藉此行得到更多線索。
學界公認的「言氏家書」為天下第二行墨字帖,是勝朝時期乾貞年間發生「胡祿之亂」時,墨寶大家言真慶聽聞親侄言瑋明開城降敵,痛心疾首,揮寫家書,規勸親姪不可忘卻忠君之道,做人之本。只因行寫時滿心悲痛,對親侄所為不可置信,又回憶與侄子的過往,心中五味雜陳,致使錯誤塗改,筆墨樸拙,全然是真心與筆功的流露。
莫言卿自然知道此墨寶的背景,信步走入第一展區深處,就見展示「言氏家書」的玻璃櫃中一長形宣紙,色成土黃,儼然年深日久,但紙上筆勁猶在,下方簡介處寫道:
「維勝源元年,九月下(旬)朔三日,腰青承祿,掌節安州諸軍御檢使,輕軍督統,丹鳳開國侯真慶,以赧羞血筆,告於吾侄左善大夫瑋明:叔曾師之句讀(字讀),知爾幼善文,天性聰慧,嫻熟古意,夫人立於天地,應守一生忠信,誠以正心,戒慎恐懼。(當)理作漢河明珠,(應)外為夜曲白星,和眾威而不屈,義排奸佞讒聽。
叔六十猶(又)二,聞爾放土門降賊引關,宗廟疾首,同族痛心,何奈與侄兵戎?勿忘配玉之意,勿信身畔邪郎,猶記二四成禮,與侄同消千苦,望侄回(頭)首,猶未時晚,勉之誡之。」
閱畢,莫言卿忍不住微微冷笑一聲……
兀自探索古意,忽聽周遭警聲大響,隨即館內廣播響起:「各位館內的來賓請勿驚慌,館內警備系統出了一點狀況,請暫時待在館內,並配合館內人員指示行動,造成您的不便,敬請見諒……」
這話是人聽來都知道出了什麼意外,莫言卿看了文寶一眼,心念電轉:「難道是想趁亂盜寶嗎?」隨即轉念一想,想到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性,礙於當下館內人員已到轉角處,趕緊悄悄抄起隨身物品,藉館內柱樑掩蔽身形,閃身來到館內公共廁所,躲進隔間。
先將身上檢查了一遍,確認並無異物,再行檢查行囊,這時便聽外頭兩名館內警備走入,問道:「請問裡面有人嗎?麻煩配合到外面集合喔!」
是什麼嚴重的事需要把所有入館來賓集合一處?莫言卿一聽此言便知自己所料不差,不及檢查行囊,覷準上方天花板的夾層,悄悄將隔間門鎖打開,凝神提氣,腳下一點,無聲無息的縱上天花板,躲入夾層中。
但聽下方兩名警備人員說道:「欸!你知道這是什麼事嗎?剛發生沒多久就被叫來了。」
「聽說是個女的丟了戒指,咬定是被人偷了,堅持要封鎖全場……」
「是什麼來頭……這麼不講道理?」
「能任性的還不都是些有錢人,好像是跟黨派有關係,所以院長只好照她的意思……」
「欸……你說會不會是反對派的來找麻煩啊?」
「你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
「不一定啊!最近新聞鬧那麼大,輿論一直在說耶!說不定反對派想把文物偷走,就是不讓出借東和本國!」
話說到這份上,兩人一陣沉默,隨即乾笑釋疑,一人趕緊道:「好啦!這間沒人,我們繼續巡吧!」語氣已不似剛剛那般輕鬆愜意,顯然戒上心頭。
莫言卿耳聽他倆談話,在夾層中將背包行囊檢查一遍,確定並無異物,這才知道是虛驚一場,直到聽得那警備人員的猜測,料想眼下所有警備的注意皆在外頭賓客上,此時若有人想動手盜竊正是最好時機,待人聲盡沒,輕腳縱下夾層,小心翼翼閃身出了廁所,前往護寶。
此時館中空無一人,莫言卿藉輕身功夫和館內各處死角,躲過監視器的眼線,潛身至言氏家書那區。就見展示櫃中一切如故,慶幸對方尚未動手,正尋思何處既隱蔽身影,又可暗中照看。
突然背後一聲:「嘿!別動!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莫言卿不動聲色,藉展示玻璃櫃的倒影看見後頭那警備人員,強忍顫抖不已的持槍之手,明顯做了這麼多年警衛,還沒真正抓過賊。猛然心頭一凜,此時所有警備應在外頭,這小警衛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難道自己的行動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就聽背後警衛對著對講機說道:「找到一個可疑人物,我在24區,你們快過來……」
莫言卿聽得此言,心叫不妙,此時成虜,雖說清者自清,但一番囉嗦調查再所難免,事關國寶,說不定還要扣留多日,到時墨寶早已遭竊,自己還白當了人的替罪羊。
正值那警衛走到身後,莫言卿抄出藏在懷中的放大鏡法杖,回頭一招明心錐的「明心見血」放大鏡底部刺向那警衛胸口。嚇得那警衛一聲驚呼,趕緊後退,不料莫言卿收錐撤招,人影一轉,來到他身後,變成空靈杖的一招「空穴靈風」厚框鏡緣打他後腦玉枕穴。
那警衛只覺後腦一痛,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便被敲暈在地。
此刻便聽人聲漸近,莫言卿心知不宜久留,潛身出館,藏於暗處,一邊思忖一日所見。
就聽博物館附近人聲嘩然,警備人員來回巡視搜查,過不多時,連警察軍隊都來到現場,圍得全館水洩不通,警戒更加森嚴。
只搞得莫言卿莫名其妙,心想:「這傢伙製造了機會卻不動手,還把守衛搞得更嚴謹,說要陷害我,箝制我的行動,這未免也做得太過頭了吧!除非……」
念頭方止,忽覺懷中的雙魚通訊器發出震動,按鈕接通,果是小寶,便聽他說道:「欸!元宮出事咧!那是你搞的嗎?」
莫言卿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說一句:「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我等一下打給你,不過我看這趟東和本國我是去定了……」
「今日稍早,元宮博物院內部傳出疑似盜寶的消息,軍警雙方都已介入調查,院長陳齊楠表示,此次事件並不影響日後出借國寶的行程,呼籲有心人莫再造成社會動盪,政治意味十足,再起國民兩黨論戰……」
行腳旅館裡簡易的房間中傳出新聞快訊,莫言卿拿著雙魚通訊器做在室內沙發上,一邊通話道:「我判斷他的目標確實是言氏家書,但他目前不會動手,至少到東和本國以前都不會……」
「你怎麼知道?」
「請問有哪個想偷東西的,會先讓目標周圍警戒升級的?」
「聽你這樣說,怎麼感覺是東和本國在背後故意搞出事情,讓出借的聲音更加堅定。」
「我是不知道那傢伙跟誰合作,但我想他的目的應該沒那麼簡單,他故意傳信給我,引我到元宮去,應該是想讓我幫他背這個黑鍋,方便他之後下手。」
在此之前,小寶始終不願探人隱私,見莫言卿不說,自己也就不問,這時出了這檔大事,想來不得不問了,當即問道:「我說那人到底是誰啊?你認識他喔……」
「我很不想認識他,他是我師弟,在盜墓這一行還蠻出名的,『御陵神風』邢如風,也許你聽過……」
「不好意思喔,還真沒聽過!」
「這傢伙把錢當命,只要是珍寶都想得到,我們曌陵的髒事,多半是他搞出來的,唉……」
聽這聲嘆息,小寶便知火眼仍顧師門之情,如若不然,那什麼神風早就被打成神經發瘋了,便說道:「好吧!我跟我家棒槌老大說一下,如果我們抓到這傢伙,先交給你打兩拳。」
莫言卿與他相識頗深,自是曉得他有意相助,心下感念,嘴上說道:「師門的事我這個做師兄的,還是得親自處理,你們任俠有準備要走東和本國這一遭嗎?」
「準備是有啦,但就像我說的啊!去了也不見得分得出來真假……」
話沒說完,便聽莫言卿說道:「反正我得跑這一趟,你們就別忙了,等我消息!」言下之意,是有意代任俠出這次任務。
「有你師弟,又有東和本國,你確定你自己一個人不會有危險嗎?」
莫言卿回想所見,道:「我自己一個人方便行動,就算要跟那傢伙較量,我也比較了解他的功夫。況且……我也不一定就是一個人。」
「啥?!什麼意思?」
「叫你念書不念書,麻煩你仔細看看言氏……」話沒說完,驀地落地窗外陽台人影閃動,火眼立時察覺,抄起放大鏡,直闖出去。
但見陽台空無一人,一片衣角消失在樓上的窗沿,莫言卿立即腳下一點,單手攀處,翻上樓層,對著右手的通訊器說了一句:「等等!我有客人了!」掛斷通訊,收入懷中。
腳方落地,右上那層陽台一道黑影又向上竄去,莫言卿趕緊提蹤跟上,兩道人影直往樓頂竄去,雖說夜晚靜謐,旅館陽台一方又處偏僻,仍嚇得幾對在陽台浪漫的情侶魂飛魄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莫言卿認出那確是師承曌陵派的輕功,深知師弟習練有素,後更自行變化衍伸,輕身功夫獨創一格,不愧「神風」美名。
不料這次動上國寶的腦筋,還擲信相邀,正好一次問個清楚。不到一會兒,兩道人影竄上屋頂,莫言卿腳還未著地,便見銀光閃處,一把連著鎖鏈的攀岩斧向他飛擲而來。
莫言卿冷哼一聲,手中放大鏡杖頭噹的一聲將其砸開,斧刃深嵌入地,就見一名黑衣人按下鎖鏈另一頭的斧柄機關,如鐮刀般的斧刃登時縮起伸直,隨他力扯而回。
莫言卿剛落在地上,立感數道殺意自四方向他投來,不料同門竟設伏困殺,表面不動聲色,法杖頓在地上,道:「師弟!這麼久不見,功夫進步囉!」
那黑衣人呵呵冷笑,扯下臉上面罩,就見他與火眼年紀相仿,目眶凹陷,但眼瞳精光湛然,一道小疤痕橫過左頰,卻不引以為醜,反而有股歷經事故的魅力。
就聽他攤手說道:「我早就想找師兄敘敘舊了,是你不理我的!你沒看……」
莫言卿不等他說完,便搶白道:「你帶這麼多人來找我敘舊,不嫌吵嗎?」
邢如風聽了此言,臉色一變,隨又談笑道:「從以前就很佩服師兄的眼睛,難怪咱們曌陵得罪的人不少,你還能活到現在。」嘴上談笑,右手卻按上腰後刀柄,左持攀岩斧鏈,眼看動手在即。
莫言卿冷哼一聲,忽道:「就不知道是他們保你,還是來被保的……」語音甫落,放大鏡法杖陡然伸長,杖頭一揮敲在牆邊磚頭上,雄勁激處,登時將一塊磚頭打得向東邊飛去,隨即便見東方一棟公寓樓頂的水塔上掉下一人,一顆偏離準頭的子彈打在身旁的磚牆上。
邢如風見狀,趕緊擲出斧鏈,阻他向左揮出的另一杖。不料此杖急速,一塊磚頭向西飛出,又是一人中磚落地。
莫言卿見他斧鏈捲到,一按杖上機關,法杖登時縮短成匕錐方寸,使斧鏈捲了個空,斜身一步趨前,尖銳杖錐刺向同門心窩。邢如風持刀橫至身前封擋,卻不聞金鐵交鳴,反而一陣疾風襲向右腰。
原來莫言卿一招倒持錐刺變為正拿揮劃,邢如風左手一抖,斧鏈飛回,噹的一聲,火星濺出,險險擋了一記。
邢如風深知此一錐法詭變難測,隨即舞起斧鏈,企圖拉遠距離,但見斧鏈狂舞,如影隨形,將火眼圍在場中。
莫言卿見師弟單手舞鏈接斧,操控自如,遊刃有餘,鎖鏈如織鐵網,攻守兼備,無懈可擊,許久不見,這小子的功夫居然練得這麼厲害,一邊心中暗讚,一邊舞杖抵禦。
師出同門,師弟都厲害如斯,師兄怎能被削了面子,就見莫言卿手中鏡杖倏忽長短,錐式杖法,轉換自如,靈杖剛強而不失風雅,明錐陰柔而不落詭狠,揉合兩種武功特性的招式盡擋來勢,在鎖鏈陣中不落下風。
四周未知敵人環伺,若被困在原地,恐有狙擊之危,莫言卿猛然倒轉杖頭,杖底橫出,圈纏斧鍊,向旁帶去,阻卻斧鏈去勢,隨即單腳一踏鎖鏈,縮杖成錐,欺近身去,倒持錐匕,刷刷兩錐,錐匕如刃,橫劃胸腹。
邢如風這次不再封擋,金刀劈出,以攻代守,孰料莫言卿不等招式用老,招式再變,杖錐陡長,厚框杖頭向上一砸,盪開金刀,杖底劃去,邢如風防範不及,腰眼中招,登時鮮血淌流。
這時就聽槍聲陡起,子彈咻鏘,莫言卿趕緊俯身躲避,邢如風雖敗不亂,收鏈撤刀,藉勢飛退,腳下一點,斧鏈勾盪,身影已在霓虹盡處。
莫言卿火眼一望,記曉敵蹤,揮杖擊磚以攻,奈何距離甚遠,要想擄敵嚙尾已是不及,只能作罷。
但見他佇立樓頂,眼望城中的闌珊燈火,神情無一絲慨然,反而臉顯疑惑,生平與人廝殺拼鬥不在少數,但回想方才同門對陣,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彷彿少了什麼……
時過一周,已來到二月底,距離言氏家書出展的三月只剩下三天時間,據任俠所知,言氏家書將出展一個月,但想讓一份墨寶從此消失或損毀,一個月已然綽綽有餘。
經那晚一役,旅館收到旅客申訴,維安方面加強層級,莫言卿料想師弟那幫人不敢來犯,便留在原地。幾日裡,莫言卿暗忖眼下情勢,推想各種發展。
此時他坐在旅館對面小公園的長椅上,抬頭望著旅館頂樓,心中思忖:「照那天晚上的情況,師弟應該有跟某個組織合作,如果只是一般民間的盜寶集團,最有可能動手的時間點是運送與交接中途;如果背後是像國家政府那樣強大的勢力,不可能讓自己國家境內發生丟失國寶的事。」
回想那日交戰,心中又起疑竇:「那一錐,以他的功夫絕對避得了,血腥味並不重,應該是藏在身上很久的血包……所以我的猜想沒錯?可又何必引對方來找我?要說是為了讓警察來調查我,箝制我的腳步,這場鬧得也不夠大啊……」
兀自思潮翻湧,背後突來悄然一聲:「欸!有消息給你……」
莫言卿微微一驚,回頭看去,便見一人渾身包得緊緊的,還帶著墨鏡,一副深怕別人不知道他身上有秘密的模樣,大咧咧的坐在長椅另一側,正是小寶。
莫言卿白眼一翻:「你這是在拍哪一齣戲啊?」
「媽的,要不是有任務,有誰會春天包得跟肉粽一樣!」
「又什麼事?」
「我們任俠商量了一下,想出了個方法,喏!你看……」說著莫言卿便聽通訊器傳來提示音,打開一看,螢幕顯示一張瞇眼闊嘴的男人照片。
「他叫勝國鼎,是個考古學者,在各大教學平台都有上傳影片,被邀請參加這次出展隨行,我們的想法就是請他留在凡爾莎一個月,由你假扮他去一趟東和本國,你也方便就近保護國寶。」
「你要綁他綁一個月?!」
「……在你眼中,我們任俠就這麼野蠻是吧?他跟我們一位朋友認識,他也不同意這次出借,只是沒辦法,剛好我們找上他,正好給他自己放一個月的假,這段期間任俠會照顧他的起居生活,避免消息走漏。他現在正好就在北城,我等一下就要去找他,安排他回碧瑩市,不然我包成這樣幹嘛?」
莫言卿撇了他一眼,任俠做事果然出人意表,找個十四五歲的小鬼來出這種偽裝任務,小寶跟一名大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對父子出遊一般,絕對不會引人疑心。
故意幹話道:「你怎麼不出展前再告訴我……要我三天學會模仿一個人,到時候穿幫怎麼辦?」
「照理講是不會,你是反對派的一方耶!這麼多話幹嘛?除了到達目的地接受媒體採訪時需要你說幾句屁話以外啦……這點兒事應該難不倒你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你說得輕鬆,又不是你穿幫,算了……誰叫我拿了那個通訊器……」
「就是讓你有事聯絡我啊!我家棒槌老大說了,月中讓一個暗衛過去接應,不然如果你出事,我們可就真對不起朋友了!」
莫言卿冷哼一聲:「你們來也不見得就一定沒事啊……」
「唉喲!你怎麼這麼敏感啊……又不是小看你,多個人多份力量嘛……」隨又問道:「對喔!那天你說什麼不一定一個人啊?」
莫言卿不答反道:「你先查查言氏家書寫什麼……」
小寶只感莫名其妙,仍依言利用通訊器找出原文,問道:「幹嘛?」
「麻煩看一看第一段的最後四句……」
小寶喃喃唸道:「……理作漢河明珠,外為夜曲白星,和眾威而不屈,義排奸佞讒聽……然後咧!怎樣?」
「四句的頭一個字分別是什麼?」
「理……外……和……義……裡外合一?!」
「那根本不是什麼家書,是軍書……」
「欸欸欸!這也太牽強了吧!」
「你再看看啊!第二段所有的數字,分別是什麼?」
「六十……二……二四,你千萬不要告訴我這跟上面有關係!」
「二四成禮……你有聽過古人是二十四歲的時候才行成年禮嗎?回頭上第一段『理外和義』四個字,分別就是第一段倒數第六、十二、十八、二十四個字……他前面寫『師之句讀』,所有的句讀符號是後世自己加上去的,後面又寫『望侄回頭』,把『頭』劃掉,再寫『首』,就是想起提醒的作用。」
「哇靠!這別說其他人看不出來,可能連他侄子本人都看不出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這個說法早就在學界流傳很久了,只是很少人去鑽研那幾場不是這麼具有影響力的戰役。根據記載,當時胡祿之亂前期有一場戰役在瑯琊河,勝軍大破叛軍,收復土城失地,日期是九月二十三日……」
「等等等等……等一下,你幹嘛開始講古啊?」
「第二段的『勿忘佩玉之意,勿信身畔邪郎』……『邪郎』兩個字旁邊分別配上一個『玉』字,倒過來念,是不是就是『瑯琊』?」
這著連小寶都不得不信了:「這是在通知地點!那時間咧?」
「第一段的『九月下旬三日』,把『旬』給劃掉,改成了『朔』,朔字代表一個月的一號,旬字是以十天為一個單位。下朔三日,意思是在九月三日寫的,下旬三日,就是九月二十三日。就算一個人再羞愧再悲痛,也不可能把月初跟月底搞錯啊……後面的『猶未時晚』,不用我解釋吧……未時。」
「哇賽!那還說什麼是筆功和真情的流露,根本到處都是心機嘛!所以……」隨即豁然曉悟:「你猜是你那個神經發瘋的師弟在做內應?」
「這樣想,很多問題都解釋得通了,只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天晚上他要帶人來找我……」
小寶一臉狐疑,指著言氏家書,道:「這會不會只是巧合啊?」
「也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還是必須就近保護國寶,不然他在空中攔截就全完了!」
「這次負責運國寶的是凡華航空的最新雲艦,艦上好像還有武器系統,防範措施應該沒有問題吧……」
「我們能混上去,他也能啊……」
兩人沉思一會兒,小寶忽道:「欸!我在想國寶出展,那什麼掌紋指紋的防護機關肯定一堆,就算你師弟混上艦去,一時也不可能破解,況且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如果他想硬來,肯定把國寶和防護機關一起撬走。」
「嗯……沒錯啊!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小孩才做選擇,我們都多大了,乾脆一次給他網起來!」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通訊器,螢幕顯示一台雙翼斜長,身如艦型的飛天雲艦……
二月二十八日,晚間十二點
凡爾莎北城邊的隆湘機場,停泊數架雲艦,其中最新型的一架,早上才剛剛運來,即將在明日載著國寶,遠赴東和本國。
即使星空高掛,夜幕低垂,機場裡的作業仍舊不斷,比平時略減的人潮川流來往,返鄉出差,提升了夜晚城中的生活步調。
就見一人戴著一臉口罩墨鏡,手拖行李箱,隨著人群來到一道掛著「非工作人員請勿進入」的門前,身形一轉,轉入門內,順手把衣一脫,立時變成機場的地勤人員。
他一邊卸除裝扮,一邊按著耳內通訊器,說道:「這不是你的主意嗎……為什麼就我一個人來?」
耳裡傳來小寶頑皮的聲音:「誰叫我一點都不像地勤人員咧?」
「你怎麼不說就你矮呢!」
「你再囉哩叭嗦的,我就讓警衛直接去找你……你走錯了啦!往右邊!」
「你這小鬼是從哪兒弄來的機場地圖啊……連最新雲艦的構造圖都弄得到,你到底怎麼辦到的……」
「拜託,現在這個社會軍火毒品都弄得到手了,雲艦構造圖算什麼……而且這艘雲艦對我們來講是新的,對別國來講可算是舊得不能再舊了,知道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一番話,莫言卿的身形已轉入停機坪,但見各式地勤忙呼起降,搬運行李,莫言卿腳下略施提蹤,藉機體巨輪作掩護,避過現場作業人員的耳目,兩三個閃身便來到位於中央的新型雲艦下方,覷準上方起落架,拔地而起,竄入機身。
甫入艙室,便按耳道:「我進來了,監視器那些都關了吧?」
「已經關了,欸!依我現在學到的技術,頂多主導系統十分鐘,你得快一點啊!」
「如果你帶的方向是對的,預計進去三分鐘,設定三分鐘,出來三分鐘……」
「見鬼了!那還有一分鐘咧?」
「總要留一點彈性時間吧!」
「隨你啦!反正別被抓就是了……喏,把你前面那扇艙門打開,走到底,左邊有一個向上的梯子,爬上去……頭頂那個艙鎖,順時針轉半圈,推開之後你就已經在乘客艙的正上方了,接下來麻煩爬上你右邊的通風口……欸欸欸,你這樣我要怎麼看啦!把你胸前的針孔掛到你額頭上,這才對嘛……」
趴在通風道的莫言卿忍著一股想從這小鬼頭上巴下去的衝動,乖乖聽從指示。
過不多時,便聽小寶道:「就是這裡了,左轉!那裡有個活動的板子,把它掀開,下面是艦上廁所,板子記得要恢復原位,小心點,別踩到馬桶裡去了……」只聽得莫言卿翻盡白眼。
莫言卿依言落到艦上廁所,見連廁所都比一般雲艦來得大,雖然艦上漆黑,但仍能看見乘客艙座寬廣無比,足見此雲艦之奢華。
莫言卿不讓身子的任何一處碰到艦上設施,深怕日後留下線索,小心翼翼的來到艦艙後方,但見一室寬敞,室中艦壁皆安有防護機關,中央空出一塊四方空間,似是安裝一箱型底座之用,不消說便是明日裝載國寶之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莫言卿拿出藏在懷中的數枚監視針孔,安裝在此間各處角落,同時測試其是否能發出訊號。
方安置一半,莫言卿雙眼一亮,忽覺箱型底座有異,似乎有點前高後低,仔細一看,底座前頭地板略微隆起,安設著兩個類似門軸之物,恰好被地毯擋住。
莫言卿心起疑竇,按耳問道:「小寶!你有看到嗎?」
「那裡烏漆抹黑的,我是要看什麼啦?」
「……這一艙下面是什麼?有其他保護措施之類的嗎?」
「你等一下喔……照構造圖上畫的是沒有啊!」
莫言卿伸手敲擊地板,聽得「空空」「叩叩」兩聲,便知箱型底座下藏有暗艙,當即拿出通訊器叫出照明功能,尋找開啟之法。
小寶見鏡頭東晃西晃,直晃得頭都要昏了,問道:「你在幹嘛啊?時間不多咧!」
「放國寶的底座下面可能有暗艙,你有辦法駭進系統打開它嗎?」
小寶聞言一驚,隔天要載國寶出國的雲艦上有不公開的機關,而且還是在安放國寶的底座下面,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什麼鬼巧合,趕忙凝神辨識。
「……這看起來好像是獨立系統,跟艦上系統沒關係,我傳給你一個程式,你試試看能不能駭進去……」
通訊器螢幕顯示駭入程式啟動,卻聽外頭警鈴大響,莫言卿吃了一驚,暗忖時間還沒到,怎會這麼快就洩漏行蹤。
小寶一聽警鈴,頓顯慌張:「警鈴怎麼響了?!他們還沒發現我啊!」
莫言卿沉著以對,眼睛緊盯螢幕上的駭入進度,問道:「還剩下多少時間?」
「再過一分鐘防盜系統就會發現我!」
莫言卿當機立斷:「你先撤!」
「那你怎麼辦?」
「我得搞清楚這暗艙是幹什麼的!等會兒外頭見!」說完趕緊切斷耳內通訊。
這時駭入進度顯示80%,但外頭巡查人聲已上了雲艦,轉眼便到乘客艙,莫言卿雖是心焦,但一探究竟的決心使他目不稍動,緊緊盯著螢幕,90%。
耳聽人聲越發靠近,照時間算來不可能來得及,莫言卿探手握住懷中的放大鏡法杖,準備門扉開處,便即發難,就算暴露行蹤也要摸清其中蹊蹺。
砰!
艙門被機組人員一把推開,數人闖入門內,卻見室內空空如也,四處探查一番,確定無人,方往他處搜去。當下四下漆黑,入門眾人自然沒有發現,箱型底座的鐵板悄悄向上合了起來。
待得艙外人聲盡去,莫言卿手中才泛起螢幕光亮,他看了一眼螢幕顯示的那100%,呼出一口憋蓄已久的長氣,喃喃道:「從90直接跳100!老天爺!連你這程式也玩我……」
眼下危機未解,稍作喘息後,便再負起護寶重任,四下照明,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狹長的陡坡上方,料想如果今是國寶落入暗艙,必定向下滑去,結果不是被偷便是遭毀。
莫言卿抬頭望著合起的暗艙入口,手中捻著兩枚飛針監視器,提氣擲出,叮叮兩聲,飛針去勢甚急,勁灌針頭,斜定兩角,將暗門釘死。
接著順坡溜下,莫言卿既見暗艙隱密,料想下方應是能可藏起真品的密室之類,但來到盡處,卻見景觀大敞,竟是艦尾一個不起眼的小口,離地三樓高,下方停機坪的燈光和人影來往都使神官看傻了火眼,只覺越深入挖掘,整起事件就越是模糊,趕緊趁底下眾人未察,雙腳踏上雲艦尾翼,翻上鄰樓遁去……
「感謝所有人員及媒體蒞臨現場,現在吉時已到,我們馬上為各位揭幕國寶,預祝這次出展能順利平安。」
隔天三月一日,凡爾莎各大媒體在隆湘機場的飛天雲艦後圍成一圈,手中快門不停捕捉安放在透明防彈保險櫃裡的「言氏家書」。
元宮院長陳齊楠連同隨行出展的八位學界教授和鑑定師排在國寶後方,行揭幕儀式已畢,親眼目送機組人員將國寶推上雲艦,見證歷史的一刻。
裝扮成學者勝國鼎的莫言卿,一邊承辦登艦手續,一邊暗中注意其餘眾人的神情舉止:「師弟很有可能就在陪同隨行的人裡,但戒備成這樣,連空軍第八聯隊上將都隨行,他要怎麼把墨寶偷走?難道從那個小口?」
他看向雲艦,心中暗忖:「如果國寶從那小口摔落,別說在高空,就說是這個高度,便足以毀傷到難以復原,難道是偷盜不成,就想毀寶?」
「勝先生……勝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您對原朝時期的見解讓我印象深刻,尤其您對萬朝天國及本國之間的矛盾也有非常不一樣的解釋,非常榮幸能與您一同隨行出展……」
一名戴眼鏡的學者走來攀談,拉回莫言卿的注意,勉強攀談幾句,兩人伸手相握,莫言卿為防穿幫,正思忖如何轉移話題,忽覺掌中一陣異樣,只覺那人的食指在他掌中東點西畫。
普通人遇到這種事必定認為這眼鏡學者有龍陽斷袖之癖,但莫言卿發覺他的食指畫得一板一眼,中規中矩,絕不似當街調戲那般胡戳亂搔,反倒像是江湖暗號。
莫言卿表面露出驚訝且被騷擾的表情,實則暗暗留心,那人所使並不是曌陵派的暗號,此人應不是師弟。
那人見他毫無反應,便微笑說道:「不好意思,我的手有點老毛病,食指時常抽蓄抽筋,請別見怪……」
莫言卿看他沒有絲毫羞赧,反而故意顯出一臉「我就是對你有意思」,知他是在掩飾作態,還是點頭客氣了幾句,隨後登艦。
好在小寶說得沒錯,勝國鼎並不支持此次出展,使得莫言卿易容後的表情生硬和沉默寡言都變得較為合理。除卻機組和警備人員,誰贊成出展誰又持反對意見,在艙中一目了然。
贊成的一方面露笑容,彼此攀談客套,交相稱頌敬酒;反對的一方臉色凝重,皆坐在艙中吧檯,滴酒不沾,時不時看向放有墨寶的後艙,神情戒備緊張。
莫言卿則獨自坐在位子上,暗暗觀察每個經過的人,他自信就算師弟易容喬裝,自己也能憑藉師弟的身形步伐及武功家數認出他。
瞧那眼鏡學者舉止正常,跟在場眾人都攀談過,看起來就像個中立人士。
聽小寶所言,任俠的雙魚通訊器有自己獨立的通訊系統,即使是官方也查不到他們的訊號,便趕緊傳訊,詢問有關這眼鏡學者的背景資料。
訊息才剛送出,忽聽坐在窗邊的一人喊道:「欸!那是什麼東西?!」
此語聲帶驚惶,似是有危險靠近,眾人紛紛轉頭順他所指望去,本平靜的氣氛頓時沉重。
但見窗外如白浪翻滾的雲朵間,一架深紅色的小型飛艦從右翼向後逸去,雲艦上各級警備人員趕緊安置眾人回座。
莫言卿心叫狀況來了,悄悄以通訊器與封住暗艙口的監視針孔連接,果見鏡頭一陣東搖西晃,就是一點光亮都沒有,料想根本開不了。
這時便聽艦上廣播:「各位乘客請注意,本艦疑似遇上空賊,請依循人員指示穿戴好防護裝備,所有警備人員就戰鬥位置……」
其中一位心繫國寶的學者大驚而起,嚷著要前往後艙護寶,被腳下傳來的兩下震盪給震回座位。
莫言卿心知空賊的手法是擊落目標而非毀滅,無論下方是大海還是荒島,都能以性命要脅,逼迫人質交出錢財,事後將人質棄置荒野,再行遠走。
這兩下臨空砲擊意在恫嚇,想來凡爾莎這邊應有所準備。果不其然,聽得空中砰砰作響,眾人舉目左望,兩艘戰鬥飛艦從後飛出,以機槍掃射追擊深紅飛艦,原來雲艦這麼大台,不是為了裝國寶,而是為了承載小型戰鬥飛艦,以備不時之需。
方看到戰鬥飛艦射出的導彈硝煙,眾人猛然一陣貼背,雲艦全速前進,將空戰拋在後方。
艦上廣播道:「所有乘客請繫好安全帶,我們即將脫離戰場。雲艦並無損傷,請各位保持冷靜。」
莫言卿心頭惴惴,眼見監視鏡頭停止搖晃,畫面如舊,並無異狀,看來寶物並未遭竊,那空賊是來幹什麼的?
過了不久,雲艦速度漸趨平穩,已然脫離險境,彷彿只是歷經一場亂流,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命有餘時,方惜珍寶,眾人方脫死厄,便有人提議至艦後查看墨寶有無損害,隨行的空軍聯隊都上將擔心空賊再度來犯,便請艦長隨眾人前往探視,自己留守主控室。
雖說早知結果,但看到墨寶安然無事,莫言卿仍與眾人一般鬆了口氣,偷眼觀察眾人皆無異樣,那眼鏡學者也是一顆懸心安然落地的模樣,不禁心中暗忖:「這些人看起來都不知道空賊這件事,會是師弟嗎?可是國寶還在啊……」
兀自猜想各種可能性,澄澈通透的火眼聚焦在墨寶上,卻沒注意到其中一位機組人員緊緊捏著他的拳頭,捏得指根泛白……
總計兩個半小時的航程已過去泰半,當艦上廣播即將降落至東和本國的東都機場時,窗外天色暗淡,雲層濃厚,彷彿預告一場大雨的到來。
雲艦終於降落了……
「哇靠!居然連空賊都出來了!」
「雖然說國寶出展不是什麼秘密,但有空賊找上門,我總覺得有陰謀……你們任俠在國內有什麼線索嗎?」
「我們知道的,你也知道啦!你師弟很吃得開嘛!連空賊都認識!」
「我不覺得他有辦法跟空賊扯上關係,他如果這麼有錢也不會打國寶的主意……誰在背後指使都說不通,因為丟了國寶對誰都沒好處……」
「喔!對了,你說那個戴眼鏡的,他出自興文社,叫劉傳笙,背景之乾淨的咧!」
「那他肯定有問題……一個人背景不可能這麼乾淨!」
「可是就我所知他也是反對派的耶!你們反對派的過去應該有什麼『特別待遇』吧?」
「怎麼沒有!所有隨行的都被安排在東都伶室町的五星級飯店,我剛剛進房間的時候就有看到門前上方藏有針孔,我猜其他反對派的也都一樣!」
「喔,那你怎麼處理?」
「很簡單啊!用你給我的那個程式駭進針孔,擷取一段時間的門前影像,讓它循環撥放就好了。」
「你這樣超容易被發現的吧……」
「我只會在出去的時候用這招,其他時間就讓他監視,只可惜你那程式沒辦法反侵入,不然就可以找到是誰在背後監視我。」
「嗯……咱們家曉玉姊是有些反向侵入的程式啦,不過現在才月初耶!這麼快有動作,如果被人發現了,到時事情更不好辦……對了,東丘博物館你覺得怎麼樣?」
「博物館位置在東都西郊的山上,那山叫『雲岳山』,西邊連接群山,北邊是斷崖谷地,南面山腳下是一座湖,叫『富納湖』,附近有幾個村鎮,我們是從東面的纜車上去的,雖然是有山路可以進山,但看起來頗陡,而且有森林地區,路線複雜,我會找機會調查看看……」
「你在纜車上可以看到這些?你的眼睛是什麼東西做的……」
「你還好嗎……纜車上有簡介啊!」
「去你的,我還想你什麼都看得到,那還要防護措施幹嘛!」
「你當我是天眼啊……博物館的防護機關也算做得不錯,展示櫃完全防彈防火,夜間有紅外線警報器,每晚都有來自不同保全公司的人巡邏……」
「這時候大概就會有館方人員說,保全上面沒有疑慮,一切都很安全,你們可以放心參觀東都,好好休息,然後安排一系列的旅遊行程給你們隨行的,對吧……」
「呵……一個禮拜,他們安排了一個禮拜的行程,帶我們玩遍整個東都。」
「那就代表這個禮拜是關鍵。」
「我看前面幾天的行程就在博物館附近,可以藉這機會摸清地形,也消除一些人的疑心,後面幾天的行程我就裝水土不服吧!」
「好吧,我在國內查到什麼的話,再通知你!小心點啊!」
「叮咚」一聲,飯店房間門鈴響處,莫言卿切斷通訊,便即應門,但見門外來自興文社的劉傳笙,張著欲言又止的嘴,一臉疑惑的模樣。
莫言卿心頭一驚,經過一天的舟車勞頓,腦中審時度勢,以致一瞬失察,開門前竟忘了重新戴上偽裝的人皮面具。
眼看劉傳笙眼中的懷疑越來越深,莫言卿趕緊以東和話胡謅道:「勝桑歐咪租捏優以尼挖豆斯咧八優依爹斯嘎?」
劉傳笙也聽不懂他說什麼鬼話,只記得早些時候有聽一些東和人都叫勝先生做「勝桑」,以為是飯店的服務人員,便趕緊拿出通訊器喚出翻譯功能,寫下文字,拿給他看。
莫言卿看的當然不是翻譯成的東和文,便見螢幕顯示:「請告訴勝先生,晚宴已準備好,請他到一樓餐廳用餐。」
火眼見他疑心漸去,明顯鬆了一口氣,趕緊鄭重點頭道了聲:「挖嘎哩馬西搭!」敬禮目送他離去,這才把門關上。
即使火眼始終畢恭畢敬的低著頭,不讓自己露相,關門的時候還刻意將臉偏向門後,但門前上方的針孔鏡頭仍縮放了一下……
異國月照,一夜無話,隔天早晨飯店的早安服務喚醒莫言卿,趕緊戴起人皮面具,貼好變聲器,著裝已畢,下樓開演。
甫入一樓餐廳,便覺凌厲眼神向他投來,環顧餐廳,但見眾賓往來席間,在令人慵懶的早晨呈現少有的熱鬧生氣。
凌厲狠勁剎那即止,雖只一瞬,仍逃不過火眼靈覺,莫言卿故意裝作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悄悄四下探尋暗中窺探的那人。
正當他拿起餐夾,隨意揀選吧檯美食時,猛覺一股勁氣透夾傳來,此著突如其來,再者莫言卿心在他處,不及提氣相抗,意識危機同時,勁氣已然侵入。
莫言卿如遭電觸,手中鐵夾鏘啷落地,但見眼前劉傳笙手持鐵夾,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趕緊彎腰賠罪道歉。
勁氣雖然入體,但明顯意在試探,並無損筋傷脈之象,莫言卿暗暗提氣化消,一邊揮手笑道:「劉先生還挺有力氣的,有練過啊!」說得劉傳笙頻頻稱歉,慚愧獻醜。
莫言卿見他眼睛始終不敢與自己相對,料想不是昨日所遇讓他起疑,便是這個人別有居心,只是沒料到一個文質彬彬、書生氣質的人,居然會這如針棉勁的陰狠功夫,回想小寶所說,此人背景必不單純。
用餐已畢,隨行出展的其中一位學者,因懂得東和語,便與外交使節一同為出展眾人翻譯:「今天的行程是早上先上東丘博物館參觀,接著會去雲岳山西面的靖岳神社,中午……」
對於一日行程,莫言卿狀似認真,實則留心劉傳笙的動靜,見他時不時便瞥望自己,神色奇怪,料想是意識到他的陰狠棉勁沒在他身上發生作用。莫言卿心知此番讓他疑心更甚,試探之舉必然接二連三,近期須低調行事,此間最難的便是收斂功夫,戒心過甚便會暴露武功路數,過於鬆懈便難防襲擊。
眼下情勢太過晦暗不明,只能被動護寶,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設法佔上先機,一邊落在隨行眾人隊伍的後頭,一邊取得謹慎自然的平衡點,隨著眾人搭上山腳纜車,前往博物館。
昨日送寶到館時,莫言卿已將東丘博物館前後裡外摸了清楚,深知此館戒備宛若碉堡重地,防範理應無慮。
此時再見館內保全和凡爾莎軍隊的配合,當真無懈可擊,數道關口嚴防縝密,來回巡邏人員一絲不苟,就連外頭平時沒人注意的死角皆站著保全,若照這個陣仗,外人想從博物館下手直是難如登天,心下暗暗放心。
眾人隨館長魚貫進入位於山頂的展區,因應國外入境的國寶,東丘博物館特別分出一間獨立展區以供出展,但見一室見方,中央玻璃展示櫃中「言氏家書」靜靜躺在紅色軟布上。
展區外頭人聲漸響,數輛衛星車駛入前山的停車場,各大媒體記者各個扛機上肩,整裝以待。館方人員拉起彩帶,準備開展儀式,待得所有人員就定位,館長領著隨行眾人到門前接受媒體拍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勝先生!我們準備開始了!請到門前來……」莫言卿正眼露疑惑的看著展示櫃,對那翻譯學者的叫喚恍若未聞,晶瑩透亮的火眼似是看見可疑之處……
忽覺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股內勁隨掌而發,莫言卿立時驚覺,心叫:「你還來!」立馬沉肩卸勁,裝作回應叫喚,上前拍照。
不消說,背後伸手那人便是劉傳笙,這時見他卸勁手法甚是熟稔,登時滿臉驚異,現於顏色。
莫言卿頭也不回,心裡暗自揣測方才所見,記者們手中的快門明滅也模糊不了此時心中的畫面:「為什麼展示櫃裡面的外框邊緣會有磨損的痕跡?」
待開展儀式結束,已是中午時分,館方招待眾人於館中美食廳用完午餐,按照行程,東丘館長與東和一方的外交使節領路,從山中步道一路向西,沿途介紹地理美景,風土民情,善盡地主之誼。
但見西方遠山連綿,內路蜿蜒,直通谷中村縣;步道旁青樹蒼翠,偶聽流水淙淙,空氣中略帶昨日雨後的溼氣,涼意沁脾,神清氣爽。
一路上,莫言卿秉持著「少話」原則,避過數回學術拷問,跟隨隊伍來到山中一處休憩的平台。隨行眾人除了凡爾莎國軍以外,其他盡是做些學術研究、平時甚少體力訓練的文人,館方鼓勵的話音未落,多數人已坐上平台旁的木頭長椅。
那代為翻譯的學者一副強自振作的模樣,翻譯道:「我們快到了!只要……只要走過這個平台,就會看到一個長階梯和拱門,往上走就到神社了,大家加油……」
莫言卿為掩人耳目,亦裝作一副疲累喘氣的模樣,那翻譯學者走來關心道:「勝先生,還可以吧?」
莫言卿說道:「還行!不錯啊,看你都不怎麼累!」
「沒有啦……咦?這是什麼?」翻譯學者本欲謙遜,語末忽轉疑問。莫言卿順指望去,就見她腳下道旁的殘枝敗葉下蓋著一節金屬軌道。
一名站在左近的館方人員機哩谷嚕的聊了起來,便見她點頭道謝。莫言卿問道:「他說什麼?」
「他說這是之前在蓋的山中輕軌,在工程中發生意外,死了好幾個工人,後來因為一些政治因素,工程停擺就變成廢棄軌道,從那以後就傳出一些鬼故事,這裡的居民常常在晚上聽到列車開動的聲音,但高速鐵路離這裡很遠,不可能聽得到,查了半天也查不出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他有說這軌道延伸到哪裡嗎?」
翻譯學者見他問得奇怪,搖了搖頭道:「沒有啊……怎麼了嗎?」
莫言卿雙眼晶亮一閃,隨即復歸疲懶道:「沒事……」
休憩一陣,續又前行,走出約莫半刻鐘,就見座座拱門向上延伸,周遭竹林掩蔭,回頭望去,東丘博物館的飛簷邊輕霧繚繞,判斷此處位於雲取山西峰的山腰之上。
眾人疲懶,話語漸稀,拾級而上,不出百階,便來到拱門盡處,就見神社式成四合,宛若莊園,門前一處空地廣場,左右雕廊長達百步,往後延伸。主廳和右廂房之間一條道路直通後方。
館方在一番悠遠歷史的介紹之後,便放眾人自由參觀,莫言卿為求不露身分,便獨自一人信步遊走。順著右方雕廊轉往神社後方,寄望四周的蒼松綠竹,芳草優美能助他串起至今得到的線索,果然大自然沒有讓他失望。
正當他獨倚憑欄時,撇眼望見右廊外下方低處林地,一物閃閃發亮,凝神細看,登時靈光一閃,趕忙尋路下探。
莫言卿雙眼緊鎖下方發光目標,順路而下,來到一處小橋邊,橋的對面高牆聳立,一道封閉的拱門前放了一個「禁止進入」的標誌。
正打算暗中潛入,忽覺後方有人來到,隨即便聽一聲:「斯咪嘛先……?」
就見一名神社管理人員滿臉疑惑的望著自己,莫言卿早有準備,先是一副慌張著急的模樣,再請出翻譯功能詢問:「廁所在哪裡?」比手畫腳一番,趕緊道謝離去。
此時卻聽拱門開處,兩名工作人員從門內走出,甫一看到門外有人,皆是微微一愣。
莫言卿一面點頭示謝,一面悄悄放慢腳步,讓那兩人超至前方,瞪起火眼,凝神觀視,但見走在右方那人衣角上沾了些許灰粉,而左方那人右手中指處有塊老繭,手腕內部點點色彩隱然。
莫言卿心思電轉,看了一眼低處林地那被磨得發亮的鐵軌,又看了一眼重新封閉的拱門,心下有了推論,悄悄拿出雙魚通訊器……
「欸!你早上傳給我的那兩個人,因為不是本國人,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你不會今天晚上就要去探路了吧?你看到的到底跟這起事件有什麼關係啊?」
「我傳給你的那兩個人,一個右手中指的第一指節處長了厚繭,代表他常常用力握筆,加上他手腕上有一點抹去顏料的痕跡,明顯是個畫手;另外一個身上混有多種礦石的晶粉,還有化學藥劑的味道,我猜是一個為瓷器打磨的工人,神社周圍有經常使用卻號稱廢棄的輕軌鐵道,不難聯想……」
「靖岳神社有個造假中心……他們利用晚上造出贗品,用廢棄的輕軌做為轉移工具,這就是為什麼晚上會有人聽到列車開動的聲音,你覺得……這件事跟館方有關嗎?」
「這也是我今晚想查清楚的,如果真有邊看門邊做賊的情況,我們就得想辦法偷國寶了……」
「我說這才第一天,不稍微觀望一下嗎?就算真的有國寶贗品出產,他們也不敢在出展期間流入市面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製作過程肯定會傷到國寶,而且就像你說的,我只是去探路,要找到證據才能一舉攻破這造假公司。」
「嗯……你自己小心,還沒看到你師弟的影子,他的立場還是未知數,你可別先把他算成自己人啊……」
莫言卿自然曉得他是擔心自己因念師門之情而誤判情勢,冷哼道:「要讓我查清這件事他也有份,我一定打斷他的腿……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出發了。」
時值凌晨一點半,莫言卿恢復原貌,對門前針孔做了手腳,利用緊急出口潛身出了飯店。
身處異國之地,不知官道大路上是否有監視器,莫言卿離了飯店,徒步進入山道,小心翼翼的避開大路,盡揀偏僻荒徑,悄悄往靖岳神社而去。
時當春季,月明星稀,水氣宿葉,山霧寐石,偏徑林地宛若鬼域,稀微月光照入靖岳神社附近的平台處,遠山眺望,淵水流長,靜謐依舊,但看道旁的樹梢無風微動了一下;密林樹叢間無端端滾出一顆碎石,在火眼看來都是安插暗哨的位置,一個普通敬奉神祇的地方,怎會需要暗佈站哨?看到此景便知所料不差!
見此處設有軌道,猜想列車也必從這裡經過,與其冒著正面衝突的風險,不如趁機搭個「順風車」,潛入靖岳神社腹地,摸清地勢,便於日後尋找證據。
打定主意,收斂氣息,在平台上方的山坡樹叢待了一段時間,便聽列車行軌聲隱隱響起,一輛輕軌緩緩駛來,直往神社下方窪地而去。
莫言卿算準節奏,利用軌道聲作為掩護,悄悄沿坡滑下,藉由列車轉彎時的死角,提氣兩個起落,抓住車尾鐵欄,潛身上車。
耳聽規律的軌道聲,外頭的空山風語,莫言卿藏身列車底部,四下黑暗,目不識物,只能運氣提升餘下四官感應,努力辨別方位。
忽覺回聲漸響,空氣滯悶,列車似是進入山中隧道,接著車身猛然向前方傾斜,經過一個向下的坡道,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列車尚未停泊完成,莫言卿便聽數人機哩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便悄悄拿出通訊器,藉此收音翻譯,就聽一人說道:「今天的貨還蠻多的耶!這是在幹嘛啊?」
「貨多不就代表我們賺得多嗎!你還有臉說,趕快做一做吧!誰叫我們學歷都不高咧!小心點,碰爛了我們都賠不起!」
「上面那些傢伙不過就是會畫個畫,懂得些化學的玩意兒嘛!有什麼了不起啊!」
「你這小子!這麼不甘心,怎麼沒看到你在上面?」
「你很煩耶!囉嗦!」眾人一陣笑罵,將貨物卸下,搬運上樓。
莫言卿聽聞此語,料想眼下身處地底,剛剛那幫人所說的「上面」,想來便是早上看到的那扇拱門之後。待得人聲去遠,從底部竄出,覓路而上。
但見列車停泊的月台上一座巨大的升降機門緊閉,右方一道門上寫著「非常口」三字,意即「緊急出口」。暗忖此趟為探路,理應隱匿行蹤,一個閃身,閃入門內,來到一座向上的四方樓梯,共計四層。
莫言卿潛身直上,在每層門前留神傾聽,皆有人聲耳語,來到頂層,但聽門內語聲稀薄遙遠,料想人數不多,可能是頂樓儲放物品的地方,便大膽推門進入。卻見眼前景色一擴,自己身在四樓平台的欄杆旁。
就見一座巨型壓力反應爐矗立樓下中央,穿著白色防護衣的人走來行去,手中拿著各式瓷器古董,墨寶彩畫。
世上還有哪種證據比這畫面更直接的?
莫言卿趕緊拿出通訊器,喚出攝影功能,猛然樓下一聲:「搭咧!!鑫入假壹嘛斯!!摳摳逆梯咧!!」使得所有工作人員手中的古董墨寶通通瞬間換成了藏在公司各處的東和刀。
本來的罪證確鑿毀於這聲打草驚蛇,莫言卿一陣驚怒,赫然下望,就見一人從人群中衝出,手中護著一張以透明膜夾包住的宣紙。
莫言卿凝神一看,登時什麼風雅都沒了,暗罵:「中計了……」
卻見場中那人將宣紙小心翼翼收入懷中,雙掌以迎,一套柔拳術穩占場中上風,只是對方人多勢眾,即使柔拳靜若深潭,深不可測,一時間也難覓流入海。
莫言卿見那人掌出陰柔,暗含棉勁,料知此人身分,見他招式間攻守合一,柔中帶剛,來犯敵眾往往甫一照面,手中兵刃便被打飛,隨即棉勁入體,內傷倒地,半晌爬不起身。
造假神社一方,因貨品貴重,燃劑充斥,反應爐在旁,稍沾火星便可能引發爆炸,只能以刀棒為器,又哪裡是對手。
眼看人數遞減,柔掌猛下狠招,左手圈轉,右掌上打,三把東和刀登時被打飛上天,就見那人柔掌倏出,先行擊開持刀三人,接著單掌上舉,撥在第一把落下之刀身,刀尖順勢轉向,隨即右掌一推刀柄,東和刀筆直向前射出。
一刀飛出,二刀已落,那人收掌彎臂,腰璇體轉,以肘撥刀,肘擊刀柄,又是一刀激射。此時第三刀已然下落,那人單腳縱起,踢中刀柄,那刀登時迴旋向右飛出。
兩刀開道,旋刀擾敵,那人臨空借力,隨刀突圍,神社一方本就不是擅長功夫的武人,陡臨強敵已是陣腳大亂,何時見過這般精妙的武術,飛刀臨面,下意識左右閃避,場中登時破開一條路來。站在最後面的兩名反應不及,趕緊揮刀力劈,噹噹兩聲,如箭刀刃落地,兩人虎口各自一震,腳步尚未站穩,掌影隨後已至。
那人雙掌一分,打翻擋道二人,身影飛掠,已在人叢之外,直向大門衝去,驀地裡左方疾風勁起,一道攀登斧鏈從左飛來,斧尖直指那人胸懷。
那人立生反應,趕忙左肩後讓,嚓的一聲響,胸口衣衫被劃開一道口子,藏在胸懷中的那張宣紙掉在地上,字字黑墨,行墨揮灑,正是「言氏家書」
那人吃了一驚,翻身落地,單腳一點,回身探手奪寶,這時人群中閃出一道人影,手中金刀攔路,猛然往他探出的手劈下。那人一個縮手,身形飛退,就此一滯,人牆再次築起。
攔路者正是「御陵神風」刑如風,但聽他站在國寶前,冷笑道:「本來想釣魚的,結果沒想到釣出一隻老鼠……」
那人也不答話,撮手成掌,便要討戰,卻聽臨空噹的一聲巨響,破空之聲飛向左方,隨即人叢中傳出哀號,一道黑影從天而落,手中放大鏡法杖倏忽長短,杖錐二式轉換自如,纏鬥刑如風。
那人見來者黑布蒙面,身分不明,敵友難分,眼看斧鏈金刀受制,趕緊再行奪寶,說時遲那時快,四周響起連環兵刃交擊之聲,那蒙面黑影舞杖落在身前,把杖一擺,一字喝令:「走!」
那人頓時一陣猶疑,蒙面者知他心繫國寶,冷然一句:「別看了,假的!」
那人聞言一驚:「你怎麼……」話沒說完,人牆圍攏,再無暇證實此話是真是假。
蒙面者不消說正是「火眼神官」莫言卿,他看出場中遭人圍剿的正是白天試探他的劉傳笙,再看他手中那張偽造國寶的贗品,便知眼前是個引人現身的局,不知是什麼時候不小心露了相,也許是師弟洩漏的也說不定,再聽師弟那句釣魚釣出老鼠的話,更確信此一推斷。
此時見劉傳笙拼命守護假國寶,師弟又是殺招盡出,毫不容情,不似演戲作偽,由此推知劉傳笙確為護寶而來,眼看他復落重圍,斧鍊如盤龍捲至,趕緊舞起法杖,空靈杖一招「靈山蔽空」迅捷無倫的五杖,砸開強襲而來的斧刃。
「師兄!在我面前遮頭遮臉的就沒意思了……」
莫言卿見他說了這句,背後的劉傳笙退了一步,眼神充滿戒心,知他欲使離間之計,便冷道:「做出這種事,你覺得我還會認你這師弟嗎?你現在該做的,是好好珍惜你的腿!」起手式起,再無轉圜。
刑如風冷笑一聲:「那就沒什麼話好說了……」話音未落,突聽一聲震天巨響,身旁的高壓反應爐發生爆炸,瞬間燒成一團火球。
莫言卿驚駭之餘,心中閃過四字:「毀證滅跡!」回神一看,刑如風早已不見蹤影,火勢隨爆炸蔓延,在場眾人急於奔逃,亂成一團,莫言卿難以尾隨追蹤,正欲趁機尋找可充當證據的物品,就聽大門外警笛大作,一人拿著擴音器,機哩咕嚕的說著類似:「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的話。
原來不知何時,警方已藉搜查之名攻入神社,這時突聽爆炸聲響,趕忙前往查探。
莫言卿暗想自己未施易容,一個陌生人出現在一間造假工廠,這不被警方認成同黨才怪!趕緊混跡人群,藉機潛上高處,隱身工廠周遭的樹梢掩蔭。
就見工廠前的廣場上,大批警察壓制逃出的造假嫌犯,出入的拱門前擠得水洩不通,隨行的赫然有館方警備人員和凡爾莎軍方。
劉傳笙立時被隨行的人認出,擔保無事並協助調查,在確認國寶仍完好無傷的待在博物館裡之後,這才放下心來,只不過始終找不到那名蒙面客,兀自猜想警察應該是那人暗中通知的。
幸好消防隊來得及時,火勢撲滅後,警方在現場找到反應爐的殘片以及未完全焦黑的贗品,證實了造假工廠的犯罪行為,靖岳神社全面查封,相關人員盡皆羈押,接受調查,一樁暗藏在黑暗中的造假,終在朗朗乾坤下現出原形。
爆破火場的硝煙裊裊,在明月高照之下逐漸消逝無蹤,只是那冉冉上升的煙霧軌跡在莫言卿眼裡看來都好像太過平順了一點……
晨光難入展示櫃,唯有人工的浪漫燈光照在展示櫃裡的「言氏家書」上。
莫言卿雙臂枕胸,看著展示櫃中的國寶,並無看出任何移動或損毀的痕跡,料想昨日看到的那張贗品,應該只是仿對臨摹出的劣質品,但手工之細足以騙過普通人。
時過一日,館方以突發事件為由,對內隨行一方緊急宣布停止行程一天,對外則照樣開放參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館方一系列自證其清的動作。畢竟博物館附近查出造假工廠,難免惹人猜疑。
反看消息方面,警方一反常態,全然不壓制造假工廠的消息,東和本國境內各家媒體爭相報導,一夕之間,東丘博物館躍升成為國內熱門話題。
隨行一方雖已提出此有藉事炒作之嫌,理應立即停止出展,卻也駁不倒館方自證清白的說詞,一場不歡而散的緊急會議後,眾人各歸崗位。
莫言卿暗忖事不單純,總感覺昨晚所發生的事,不只意在引他入局,更將所有明顯的線索和合理的懷疑全數斬斷,彷彿事先安排好的一樣。從館方的急速反應,警方的放任消息到工廠現場留下的贗品殘量,都顯得頗不合理,連山中各處輕軌都被警方封鎖,站著警隊人員,使他人難以介入調查。
思來想去,著實想不出誰有這種掌握一切的能力,又能從中獲得什麼好處?這些事又跟那個不肖師弟有什麼關係?
腦中訊息紊亂,化身勝國鼎的莫言卿步出博物館,信步遊走,一邊思索眼下情況的突破口,只不過走到哪裡都能看見警方封鎖線,就像在嘲弄他空有一雙辨別真偽的眼睛,卻無法阻止造假發生。
直搞得神官心煩意亂,像是火眼進了塵沙,心想苦思無計,何不暫且眼不見為淨,當即把袖一揮,搭車下山。
耳聽清風,鼻嗅芬芳,莫言卿坐在公車上,仰頭閉眼,迫使自己暫時失去視覺感官,用其餘四官感應在一片黑暗中勾織出美麗的畫面,暗想若非俗務纏身,此山實為靜心的好去處。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空氣中略帶水氣,耳聞人聲漸雜,睜眼一看,原來已來到雲岳山南邊山腳,放眼左望,廣闊無邊的富納湖宛若大海一般綿延天際,河流延伸的水路直通西南方的神川縣。
莫言卿暗忖不能跑得太遠,便在湖岸村鎮下了車,打算在村裡逛逛就好。
但見村中樓舍簡易樸素,不似大城市中那般高樓華廈,臨湖岸邊餐酒館林立,提供新鮮的水產料理,街中住商合一,當地手工製品體現了民風簡樸,在東都這個大城市附近顯現出別具風味的恬淡,莫言卿閒散漫步,獨自享受這浮生半日閒的確幸。
逛遍村鎮,莫言卿復回湖岸,不料這一眨火眼,竟已是下午六點,趕緊尋路搭車,回轉飯店。
這時遠遠就見數艘小船由湖上駛來,停泊至湖岸邊,幾名漁人將船上的木箱一一卸船下港。本是再正常不過的景象,此時在神官的火眼裡卻顯得有些不尋常。
平時純樸的漁歌吆喝、漁獲豐收的欣喜慰勞,在這幫人裡一概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生硬的微笑和過份的小心翼翼。
莫言卿心起疑竇,凝神一看,船底吃水甚深,所載貨品想必極重──在內陸湖泊捕的魚量能有多重?
莫言卿故意走近,欲探究竟,這時前頭搬箱兩人如持至寶般小心翼翼的將木箱放在地上,箱內傳出細微的「鏘啷」一聲,火眼一聽聲響,精光一閃,心中已有推斷,料想循線跟下去必有收穫。
只是眼下不宜以勝國鼎的身分追蹤,趁四下無人,把臉一抹,恢復原貌,藉樓舍掩蔭,登高監視,悄悄尾隨。
就見那幫人把貨品分作三路,兩路分往東方及東南方而去,最後一路則行至村鎮內一處偏僻的屋舍中。
莫言卿見這幫人行蹤詭秘,暗想所料不差,運氣提升五官感應,確定屋舍四周並無暗哨或監視器,便潛身至屋旁小巷,窺眼內望。
見那幾名漁人一進屋內便鬆了一口氣,開始笑談闊論,開懷吃喝,把剛剛視若珍寶的木箱略在一旁,其中一箱箱口老開,裡頭果然放著各式寶臬玉珪的贗品。
原來造假公司不只靖岳神社一個窩而已,由此判定昨晚確是一場大戲,為的就是要杜悠悠之口,並藉警方封鎖作掩護,繼續造假生意。
莫言卿心想此刻不宜戳破,不如放長線釣大魚,暗暗記熟環境,換回勝國鼎的面貌,打算先回飯店露個面,夜晚再來此處調查。
沒想到一場偷閒竟成為事件的突破口,莫言卿精神一振,趲程回返。卻沒發現當他走過富納湖畔時,一雙身處暗處的眼睛悄悄盯上了他……
卻說莫言卿搭上公車回返飯店,公車才剛經過山腰便被警方攔下,司機乘客全被請下了車,似是前方發生了什麼大事。
莫言卿聽不懂警方在說些什麼,卻看所有員警神色緊張,稍有動靜便手按腰間手槍,所站的位置分散,大有擒拿圍捕之意。
莫言卿心頭一凜,難道是博物館出事了?當即潛身道旁叢林之中,步行趕往山頂。
只覺越往山頂,警員越多,且搜索秩序越加慌亂,想來事出突然,致使警方不及佈署,東西奔走。
莫言卿心繫國寶,飛身直衝博物館,來到西峰偏道,就聽槍聲大響,趕忙趨步潛往聲源,但凝神一看,火眼登時皺起眉頭,不知所以。
只見密林深處,一群員警正對著一名躲在石後之人開槍射擊,那人肩受槍傷,眼鏡歪斜臉上,卻是劉傳笙!
本來是被保護的關係人,怎麼這會兒突然變成在逃嫌犯似的?
莫言卿見劉傳笙雖身受槍傷,但身法騰挪仍敏捷迅速,自保應是無虞,眼看當前情勢未明,不敢衝動行事,只隱身觀望。
但見劉傳笙仗著身法閃避子彈,一有機會便欺近敵身,柔拳打落槍枝,不傷人命,如此且戰且走,人來人倒,槍響槍落,員警一方似是彈援不絕,直至北峰斷崖處,已無山壁樹叢等掩體,眼看追兵將至,正覷準對方來勢,做最後反擊。
驀地裡一道人影閃出,手中斧鏈飛斬,登時刃劃小腿,鮮血長流,劉傳笙悶哼一聲,摔跌倒地。
「御陵神風」踏風來到跟前,冷然下望,一緊腰間刀柄,劉傳笙登時命懸一線,就聽邢如風冷道:「抱歉了……」說著拔刀取命。
金刀才出半鞘,四周警聲大響,東和警方與凡爾莎軍方陣列圍上,數點紅外線在邢如風身上閃現。
邢如風驚愣當場,就此心神一分,劉傳笙四肢並用,退出數步之外,數道聚光打下,陵中神風亦無所遁形,只能緩緩舉起雙手。
莫言卿見師弟欲傷人性命,正要出手相救,卻見軍警突然駕到,隊伍中赫然有凡爾莎隨行的人,便悄悄混入人群,這時師弟乖乖舉手投降,反起警戒,就他的了解,這師弟可沒這麼聽話。
數名軍警持防彈盾牌上前行逮捕動作,果見邢如風臉上閃過一絲猙獰,身動影晃,掠過上前眾警,竄入人群之中,眾人驚呼之際,一人早已成擄,那人短髮秀利,身形嬌小,正是那名翻譯學者。
邢如風身法之快,連萬分戒備的莫言卿也難以阻截,腳下才衝前兩步,已然刀橫項頸。
邢如風將人質擋在身前,惡狠自言:「想把事情全推我身上,你們想得真美……」
隨行的凡爾莎空軍上將似是聽到他所說,料想語言相通,朗聲道:「這位先生,請你冷靜,多傷一條人命不會讓你更有機會脫逃,請你先放開她,我來當你的人質!」
邢如風冷笑道:「那意思就是多傷一條人命也沒差,所以我不介意殺了這傢伙,現在給我讓路!」
上將眼見紅外線閃爍不定,想來遠處埋伏的狙擊手還找不到能夠一舉制敵的機會,必須拖延時間,趕緊計出安撫,道:「聽你剛剛所說,我相信你不是主謀,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保你轉作汙點證人。」
「終於有句人話吐出來了……這下該怎麼辦咧?我變成汙點證人了……我怎麼知道你……」語音未畢,驚天一響,狙擊!
砰的一聲,一團血花在空中綻放,邢如風左臉滿是鮮血,順著指縫淌流,身體如同乍失靈魂般一陣搖晃,仰頭跌落斷崖之下。
「師弟!!」
雖知事態嚴重,難以善了,但不料竟是從此天人永隔,莫言卿一句師弟脫口而出,奔到崖邊,見崖下白霧茫茫,根本尋不著師弟屍身。
無論是作惡多端還是有辱師門,那到底是自家師弟,那曾經一同練功,患難與共的師弟。莫言卿呆望崖下,回首前塵,自己錯失了多少拉他回頭的機會,為什麼上天不再給他一次機會?為何不再給他師兄弟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到底是誰讓師弟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腦中思緒奔亂,神官悵然,火眼無淚。
不及悲傷,身旁那翻譯學者充滿警戒的一句,喚:「師弟……?你跟他是一夥的?」
莫言卿聞言一驚,回頭就見所有人皆投以懷疑目光,在靜謐無聲的夜空中,那聲「師弟」眾人聽得清清楚楚,乍失師門手足的悲駭致使火眼一瞬失察,竟忘了自己仍帶著偽裝面具。
就聽劉傳笙疑道:「昨晚的蒙面人是你?!」
神官趕緊平復躁動起伏的情緒,舉手道:「等等……你們聽我解釋……」
軍警見他一動,趕忙舉槍以對,這時聽得身旁一聲驚呼,那翻譯學者以為他欲行挾持,腳步一個不穩,身子後傾,便要掉落懸崖。
莫言卿喂的一聲,前撲欲救,不料手上忽來一股拉力,隨即一掌按上他的胸口,勁氣陰狠,莫言卿大吃一驚,只覺渾身氣脈停滯,身體不由自主的被帶向崖外,一聲驚呼出不了口,直墮斷崖深淵。
意識模糊之間,莫言卿彷彿看見月光之下,那翻譯學者的嘴角溢出一抹比月光還冷的冷笑……
劈啪,一陣火星閃爍
迷濛之間,莫言卿迷迷糊糊的彷彿看到前方一道火光,也不知自己有沒有往光源處走去,只覺那火光逐漸變大,照亮了身周的環境,原來自己躺在一處水洞中,身旁一人正烤著火,正是跌下崖去的師弟邢如風。
忽見師弟完好,心中欣喜,只是又難釋其惑,正欲起身,登時牽動身傷脈創,臟腑悶疼,忍不住呻吟出聲。
邢如風聽得聲音,呦的一聲道:「醒啦!我勸師兄還是暫時不要動好了!胸口那一掌你傷得不輕啊!」
莫言卿忍著痛,咬牙擠出一句話:「你不是被爆頭了嗎?怎麼沒死啊?」
「天啊!你火眼神官真的是叫假的,你覺得我會賣這麼大一個破綻給人家瞄頭嗎!我當然是故意探頭出來的啊!我早就藏一個血包在左手了,捏爆往臉上一抹就好啦!我還以為你看得出來耶!」
莫言卿強忍回嗆的衝動,問道:「你要不要從頭到尾給我解釋清楚……你到底在搞什麼!」
邢如風嘆了一口氣,續道:「事情發生在幾個月前,我接了筆生意,找我去景山探古,我看價格不錯就接下了……
「誰知道他們是東和本國的大財團,集團董事長因為得了絕症,近年來找各種方式治療,只要是任何有治療效果的事物他全不放過。結果病沒治好,反而死在地底,連我也差點把命賠進去!
「財團就把這件事怪我頭上,威脅我如果不加入他們,就要把我的資料交給國際刑警,所以我只好暫且答應他們,找到他們犯罪的證據就能脫身了。」
雖知師弟一向胡來,莫言卿仍皺眉道:「出了這種事,你怎麼不來找我?」
「我不就有丟信給你嗎!況且那時候他們在通訊器上都裝了監聽追蹤器,我沒辦法私下通知你啊!剛好這次扯上言氏家書,才用那種迂迴的方式。」
「你利用言氏家書通知我你在做內應,然後那天又帶人來找我麻煩?」
「你說在凡爾莎那一晚喔!那天我是好不容易擺脫監聽和追蹤,就想偷偷去找你,一次把話說清楚,誰知道他們在凡爾莎到處都是眼線!還好你說破之後我馬上閉嘴,要不然那晚就露餡了!」
「那空賊的事呢?不會也是你搞的吧?」
「那也是他們陷害我的一招,我裝成艦上機組人員,他們早先在雲艦上動了手腳,只要一按開關,國寶就會直接從藏寶室落到艙後,跟他們串通好的空賊就在那裡偷走國寶,事後在雲艦上揭穿我,我就變成個頂罪的……
「過沒幾天,東和本國就會上演一齣幫凡爾莎找回失落國寶的戲碼,反讓凡爾莎欠東和一個人情,並顯現國防軍武的落後,讓凡爾莎跟聖利亞合眾國購買更多爛軍武……喵咧,一招多用!」
「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們想除掉我,就算我按他們指示,在回程時偷走國寶,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甚至還可能栽贓我,所以為了進一步取得他們的信任,我才會把師兄身分跟他們說。」
「他們既然知道勝國鼎是我假扮的,幹嘛不直接拆穿我?」
「如果這麼做,不就加強出展周遭的警備,甚至還會查到財團本身,況且你扮的是隨行學者,總不能把你幹掉吧!而且他們也懷疑有其他勢力混在隨行的人當中,所以才想出靖岳神社這一招,丟出個明顯目標,一次把可能的障礙通通引出來,暗中做掉,就可以把他們的死推給靖岳神社的報復……」
「劉傳笙……」
邢如風點頭道:「我昨天晚上也是接到命令,要去殺姓劉的,本來想用刀背把他打昏,誰知道是個圈套,現在回想起來這招不只是想利用我這個師弟把你引出來,還可以一次把我們兩個解決掉……」
「難怪你一出現,本來在追殺劉傳笙的警察就全撤了,最後……沒想到居然是那名學者……」
「你沒想到嗎?你不會真以為凡爾莎出品的有多好吧……那個女的叫鄭利君,也跟財團有聯繫,這次主要謀劃的就是她!」
莫言卿回想靖岳神社附近的輕軌就是她發現的,想來是她有意暗示,自己夜間探路料想也在此人的算計當中,沒想到千防萬防,仍是防不勝防,無奈道:「我也有防著她一點,還不是因為……」
邢如風立即接口道:「因為看到我掛了,你才露餡的!我就說你這種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顧情了!」
莫言卿也有嘴硬的時候:「那是因為她演技太好,故意裝作要掉下懸崖的樣子,趁我過去拉她的時候躲開,還順勢賞我一掌,旁邊看來就像她為了躲開我的挾持不小心推了我一把的正當防衛……不過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邢如風不答反問:「師兄這幾天在博物館裡有什麼發現嗎?」
莫言卿立即想起那展示櫃外框的磨損痕跡。
邢如風見他若有所思,想來必有所獲,又問道:「靖岳神社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要我在回程時偷走國寶?言氏家書代表什麼?」
兩人皆知這世間所圖,無非是那最簡單也最單純的事物,但人跟人之間都有藉單純掩蓋複雜之事,遑論國與國之間。
師兄弟對望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莫言卿緩緩撐起身來,問道:「還記得師父說過什麼人最安全嗎?」
邢如風冷笑一聲:「死人……」
死人,失去了靈魂,失去說話和行動的能力,故而沒人會去注意一個已經死掉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死人無法再死一次。
所以「死人」最能保守秘密,有時候提供最有用的消息,能夠做的事情也更多,也沒人有辦法去威脅一個死人。
是以邢如風這個「死人」為了讓師兄安心養傷,在清晨時分步出水洞,甩出掛在腰間的攀岩斧,斧刃嵌入岩壁,單臂力扯,斧鍊繃直,整個人如箭離弦向上縱去。
隨之單腳在岩壁上一蹬,斧鍊抖處,斧刃飛捲,再次嵌入對向崖壁,一套自創的「天刑飛斬法」於山崖峭壁之間騰挪飛躍,兩天前就是用這招才得脫死厄,並及時救起師兄。
時過兩日,莫言卿內傷未癒,出外探查的工作只能落在師弟身上,經過那晚之後,博物館全面停止出展,所有隨行出展的人皆遭形同軟禁的保護,其中自然包括劉傳笙和那空軍上將。
曌陵雙神知曉此事,料想財團造贗在即,必須立即行動,才能護國寶周全。只是財團對邢如風並不信任,每次帶他進入核心地區便會戴上頭套,目不視物之下,神風仍靠敏銳聽覺聽出個大概,此次護寶變成秘密潛入將寶盜出,須在短時間內把地形環境及機關全數摸清。
數步點踏,攀岩躍壁,斧鍊倏出倏回,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富納湖的粼粼波光已在不遠處。
邢如風隱身攀附岩壁的怪樹上,暗想師兄那日所見,如果村鎮內確有財團據點,倒是一個深入探查的突破口。
眼看下方地勢開闊,再無可藏身立足之地,勢必得弄濕褲子方能尋得線索。邢如風無奈一嘆,拿出一個膠囊型的小型氧氣筒咬住,悄悄鑽入水中。
入水沁涼,湖面靜謐,為求不露痕跡,邢如風故意潛入深水處,直往南岸而去。游了約莫一刻鐘,耳邊水流滾動只覺人聲漸響,靠岸而行,探頭出水,認定一處人煙較少的港埠,潛伏上岸。
一邊收好裝備,一邊運起內力弄乾身上溼透的衣物,潛行至師兄所說的巷弄。
行至中途,忽見一道人影從村鎮大街人群中轉入巷弄,邢如風瞥眼見那人影甚是眼熟,那身形步法好像在哪裡看過,神風眉頭一皺,疑心陡起,趨步尾隨。
陽光篩灑之下,就見那人一身清潔制服,口罩頭套,腳步微跛,謹慎前行,一路走出村鎮。
鄉村水鎮中出現清潔制服已是突兀,又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誰能不起疑心。邢如風雖看出那人是誰,但也不敢貿然行動,敵方勢大,不得不小心為上。
跟隨那人腳步,來到村鎮外圍人跡罕至的秘林,就聽那人朗聲道:「朋友!既然來了,何必東藏XZ的!」
邢如風自認輕功過人,且是遠遠眺著,此人理應察覺不到才對,正不知該不該現身時,猛然一股危機感襲來,下意識縱出藏身處,就聽趴擦一聲響,背後樹叢被轟出一個窟窿。
方避奪命狙擊,紅點又現,邢如風哪敢停留,將身法展至極限,連避五彈,咻鏘過處,景物皆摧,滿目瘡痍。
邢如風靈覺探出,依循這五槍的彈道軌跡,發現五槍都來自不同的位置,吃了一驚,難道又是財團所設的殺局!
隨即轉念一想,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有誰會想引個死人入局,所以眼下這局的目標不是自己?
心念電轉,忙思脫身之計,這時帶有陰柔棉勁的一掌倏忽由左打至,神風立時警覺,攀岩斧鍊來到手上,虛晃一招,拉開距離,準備再展天刑。
但見柔拳橫擺,清潔口罩上方一雙眼睛透著警戒,隨即閃過一瞬驚疑,來襲者不消說正是劉傳笙。
「是你?你不是死了嗎?」話一出口,便覺後悔,自己正行偽裝,這句無疑洩漏了身分。
邢如風知他心思,便道:「劉先生!反正你都要殺人滅口,根本沒必要怕人認出你。雖然我知道凡爾莎專門出產賣國賊,但沒想到這麼多,財團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連自己的國寶都偷……」
「財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你沒死也好,我朋友正想找你和你背後的組織,也許你可以告訴我們一些消息……」
話聲未畢,便聽砰砰砰砰數響,幾具屍體被丟在地上,數道人影隨之而落,其中一人對著劉傳笙說道:「首領!都是神念流的鬼子,看來神念流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
「我們這次的目的是保護國寶,最好不要擴大爭端,處理屍體俐落點,不要留下痕跡!不過,關於我的懷疑很快可以得到驗證了……」說著凌厲眼神投向被圍在中央的邢如風。
邢如風只聽得莫名其妙,本見他人多勢眾,組織嚴密,無論是靖岳神社之局還是那場夜間追殺的戲碼都有他的蹤跡,推想劉傳笙可能也被財團收買,這時聽他倆所說,目標卻似是同為護寶,便故意試探,訕笑道:「你不是被財團軟禁了嗎?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啊?」
劉傳笙聞言冷笑道:「你們知道就算軟禁我,我還是有辦法逃出來,於是你們打算利用我釣出我背後的勢力,但沒想到卻被我釣了出來。現在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如果我不滿意你的答案……相信我,你不會喜歡那種結果的。我知道靖岳神社只是你們其中一個造假中心,其他地點在哪裡?」
語音方畢,邢如風眼中精光一閃,刷的一聲,斧鍊急甩而出……
但見斧鏈向旁一扯,宛若活蛇一般轉入草叢中,就見一道黑影縱身飛出。此人藏身左近,在場眾人竟全然沒發覺,還是邢如風靈覺感應方才露相。
現蹤黑影輕功也自不弱,身腰扭轉,臨空換了方向,天刑斧鏈力扯左右,後發先至,阻他去路。那黑影口出驚咦,旋身噹的一聲金鐵交鳴,借力轉向,向外縱去。
邢如風斧鏈不收,靈活操控,斧刃鏈身,盡成阻敵之器,一式「困天獄」使得那道黑影數次縱躍都脫不出戰圈。
就聽那黑影怒喝一聲,背上的巨型黑兜來到手上,蓬的一聲張開,迴旋飛轉,沿鎖鏈旋斬而來,力逼神風撤招。
邢如風立即反應,左手力震鎖鏈,右手拔出腰後金刀,力劈旋斬巨物,鏘然聲響,巨物旋飛而回,那人單手抄起,竟是一把大黑傘。
傘刀相交之際,邢如風便覺有氣勁牽引,此時見場中那人雖是一襲黑衣,卻難掩一身仙骨,雙眼神光湛然,劍意凜凜,知道來了勁手,二話不說,絕式上手。
一式「碎天磔」扯鏈左右,亂鏈而發。磔者,凌遲千刀也,此招一出,就見鏈身騰躍宛若騰蛇狂舞,斧刃銀光亂閃彷彿一化萬千,風刃凌遲而攻。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似是鬥志高漲,手中巨型黑傘蓬的張開,旋飛擲出,傘珠尖銳,破風呼嘯,正面迎擊。
一個持鏈在手,恃之有本,一個兵刃脫手,力盡即止,就算黑傘勁大也難維持長久,必然是傘落血斧的下場。卻聽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邢如風臉色一變,頓感一股龐大壓力迎面迫來。
就見那黑衣人五指伸展,單手輕舉揮拂,手移到哪,黑傘便旋飛到哪,似是有了靈魂一般,為主人盡擋斧刃鎖鏈,雄渾靈勁催動之下就如一堵氣牆,隱有傘破千刀之勢。
邢如風大吃一驚,不料此人內功氣勁厲害如斯,竟可隔空取物,縱鏈攻了一陣,眼看難以突破黑傘的防護軌跡,收回凌遲斧鏈,化繁為一,改斬為捲,欲奪兵刃之意昭然若揭。
黑衣人靈勁一引,收傘回手,以傘作劍,抖劃劍花,朵朵劍花宛若漩渦黑洞,反將捲來的斧鏈絞入,這著以守為攻,靈動以極。
邢如風招式再變,左手加勁,轉鏈成盾,護在前方,右手握住腰間刀柄,準備展開近身兵鬥。
這時就聽劉傳笙失聲道:「逍遙傘仙談靈笑!!」
邢如風聽那黑衣人竟是在國際間有盜仙之名的「逍遙傘仙」,國際大盜竟也跟財團有關?微愣之下,手中招式微微一滯。
就見黑傘連刺,迅捷無倫的刺在鎖鏈各節處,截斷甩勁,斧鏈隨之落地,黑衣人並不搶攻,反而抽身而退,扛傘上肩,笑道:「功夫不錯啊!」
劉傳笙戒心大起,道:「沒想到逍遙傘仙也對文寶感興趣……」
這位盜仙看來並沒多大年紀,說起話來吊而郎噹,轉頭對劉傳笙道:「劉先生,沒想到你勢力也不小啊!你一定可以告訴我,勝國鼎先生現在人在哪裡?」
眾人一愣,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名字,紛紛轉頭望向邢如風。
在場只有邢如風一人知道那名「勝國鼎」的真實身分,只是眼下敵我難分,誰也不知道在場眾人裡有沒有財團的眼線,登時一陣猶豫。
逍遙傘仙將他的表情都看在眼裡,便向他說道:「不然我換個說法好了,我要找一名姓莫的朋友!來這裡是為了幫他保護想保護的東西!他人在哪裡?」
此話一出,邢如風訝然視之,國際大盜怎知勝國鼎便是師兄,難道兩人早已認識?
談靈笑心知劉傳笙等人應是同路人,便道:「劉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是為了保護國寶才來的,雖然我大概猜得到你們是誰,但彼此最好坦白一點才能有合作空間,要不要稍微自我介紹一下?」
劉傳笙見他隨意而站,全無殺意,戒心消了大半,看了邢如風一眼,道:「我們是誰,請恕我無法透露,但如果他能夠說出其他造假據點,就信任和誠意的部分,我們可以馬上證明。」
「據點就在剛剛的村鎮裡,我本來就打算說,只不過誰知道躲在一旁偷聽的是盜仙。不過……我不建議現在就去踩那個點!」
此話連談靈笑聽了也是皺起眉頭,就聽邢如風續道:「因為踩了也沒用,我得到的情報,財團的造假總部就在雲取山……」
談靈笑接道:「可以利用村鎮的據點找出總部入口,你是這麼打算的吧?」
「嗯,只是現在劉先生該回去了,如果有消息,我會留言在雲取山北崖上的石頭下。談先生,為了證明你的『誠意』,請跟我來,我會告訴你我的計畫……」
原來莫言卿與師弟一同墜落懸崖後,任俠協會始終聯絡不上,便趕緊請「逍遙傘仙」暗中前往東和本國,希望能及時阻止遺憾發生。
談靈笑依線索來到伶室町的飯店,冒險探訪之下方知當下情勢,正準備上雲取山搜索,恰逢劉傳笙等人藉清潔人員的裝扮脫出,後方還一群神念流的黑衣殺手跟著,料想此趟必有突破,便一路尾隨至富納湖畔。
且不說邢如風有何詭計,就看東丘博物館如何監守自盜,與凡爾莎隨行出展的內神通外鬼。
時過兩日,在一處隱密的機房,數十名員工緊盯監視螢幕和數據,凡爾莎隨行學者鄭利君站在後方。
回想當日派人跟蹤劉傳笙的結果,本以為照任何情勢推斷,劉傳笙都不該回歸軟禁牢籠。沒想到還沒到晚宴時間,監視螢幕上便顯示一隊清潔人員從飯店的後門進入,人叢中的一人帽沿低掩,行事低調,明顯便是劉傳笙。就見他若無其事拿著工具,進入他的房間,不到一會兒,另一名身型體態與其相似,但身法步伐截然不同的人,穿著相同的清潔服裝從門內走出。
當日派出的神念流門人全無回返,最後一次通話是回報已追蹤到目標,準備動手。
虎狼不歸山,卻回獵人陷阱之地,必然有所圖謀,這一個小時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變數。
鄭利君心念電轉,趕緊聯絡各據點,宣布啟用一級戒備,加派人手保全,並將公司的自毀系統準備好,其中自然包括富納湖畔的村鎮……
緊盯了兩日,也不見對頭有什麼動作,劉傳笙背後的組織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雲取山風平浪靜得過了份。
鄭利君自然知道沒這麼簡單,皆是嚴陣以待,況且時間拖得越久,對己方越有利。已有多位專家開始研究如何裁切,將那紙言氏家書一開二三,但時過千年,真跡極其脆弱,若是毀壞,那便是一切成空,必然要確定萬無一失才能動手。這也是她長期以來的準則,沒有必勝的把握,絕不輕易出手。
念頭及此,便聽通訊響起,一名人員傳來視訊,道:「報告!我是富納湖畔的船隊長,我們在船上找到這個東西。」但見螢幕顯示他手上拿著一個訊號發射器。
鄭利君心道來了,命令道:「先別回總部,一切照舊,開啟反追蹤裝置!」
在這個狀況下,在這個時間點,自家地盤出現這樣的東西,由此推知,必是劉傳笙暗中想查出總部的位置,正好趁此機會將反對勢力一網打盡。
過不多時,船隊長便傳來消息:「報告!查到了!在富納湖西向河流的下游一萬米步。」
「最好留下活口,至少也要跟到行蹤!」
船隊長領命,趕緊將訊號發射器交給另一船的下屬,便往下游開去,但見船隻從廣大的富納湖轉入較為狹長的河道,蜿蜒而下,左方峭壁,右岸樹林,反追蹤器上的紅點正是在一處遠離官道村鎮的林地。
船隻泊岸,船隊長率領神念流門人往紅點處尋去,行出千步,果有一處半破敗的廢墟,裡頭傳出數人氣息。
隊長打出手勢,下令門人包圍廢墟,數十名黑衣門人從林中轉出,閃至敗石掩體之後。方才探頭出來,便聽一聲悶哼,當先一人仰天倒地,眾人一驚,凝神看去,那人腦門開花,一顆沾滿鮮血的小石子嵌入土地中。
屍驅未落,數道人影便從廢墟中閃出,四散撤退,隊長見狀,臨危不亂,指揮隊伍分左右兩翼,包抄圍攏。
只見左翼方那人是一名壯漢,一身橫練鼎天鐘的護體氣功,無懼神念刀浪,鐵拳揮砸,狠狠砸開一條血路。而右翼方則是一名瘦子,一手摘葉飛花、彈指擲石的絕技,使得眾人攻不近身前十步。
隊長見左右兩翼戰情膠著,廢墟無人看守,便即領著三五人,向前一探廢墟。才行至中途,突聽轟然巨響,整座廢墟發生爆炸,火焰沖天,硝煙四散。
就在爆炸同時,左右兩翼中的壯瘦兩漢不約而同身形一閃,招式加重,腳下施起輕功,奪路而走,本膠著的戰事陡現破口,神念流眾登時如潮開浪裂,毫無招架之力,趕緊依照命令,尾隨調查。
即使當地偏僻,發生如此驚天動地的聲響,仍會惹人注意。
隊長被爆炸震波震得跌坐在地,耳邊嗡聲長響中傳來屬下的提醒:「……我們得快點撤退,要是警察來到這裡就來不及了!」
沒想到對頭居然準備得如此完備,連遭突襲時的撤退和抹除痕跡都做得這般乾淨俐落,彷彿一切都在他們的意料中一般。
眼看警方將至,無奈下令撤回船上,回歸總部,等候人員追蹤消息並繼續一日的「運輸」。待一行人回歸泊岸處,留守船上的門人早已做好啟航準備,當即朔流而上,返回總部。
卻沒發現花花流水中,隱隱兩道波紋跟在船後……
時至晚夜,東丘博物館後山大門
門前保全各個不苟言笑,繃緊神經,宛若凶神惡煞,這一臉殺氣要被一般參觀旅客看見,還以為進的是軍事重地。
自國寶出展以來,館內事件頻傳,凡爾莎隨行的軍隊早已被排除在外,所派守的也都是些不重要的地方,只搞得人人悶得發慌,卻又無可奈何。
一陣夜風吹過,門前響起明顯卻輕鬆的腳步聲,門前保全皆是一凜,因為這腳步聲實在大得過於刻意,彷彿是怕人沒聽見一樣。
就見山道上一名年輕人揹著一個大黑袋閒散漫步而來,手裡拿著一張地圖左看右瞄,看起來就像是個迷路的雲遊表演家。
那年輕人一路走到門口,對著站在鐵柵欄一旁的保全操著一口完全聽不懂的東和語:「斯咪嘛先!這格邀怎摸拿?」
兩名保全面面相覷,皆不知該怎麼回答,那年輕人露出理解的表情,把手中的地圖擺到保全眼前,眼神精光一閃,道:「請問言氏家書到哪裡拿?」
那保全注意力都在地圖上,這時聽他語氣斗變,方覺異樣,那年輕人的手掌已按上他的肩頭,一股氣勁透手而來,渾身氣息一滯,仰頭便倒。
另一保全見狀,大吃一驚,槍口未出,那年輕人一個彈指,指勁彈中腦門,一陣暈眩襲來,登時人事不知。
年輕人把臉一抹,黑袋抖出一把巨傘,正是「逍遙傘仙」談靈笑。
只見他身動影晃,翻身進了博物館,玄家輕功「躡雲蹤」使了個極致,轉眼便奔至主要展區。
銀樽玉器,寶刀軍牌,各式古寶珍玩琳瑯滿目的擺了一室,但盜遍世界的盜仙卻彷彿全都看不上眼,按著耳內通訊器說道:「欸!我到了,你說我有多少時間?」
話音未畢,就聽警報聲大響,隨即隆隆聲由上而下,館內各展區連接的出入口皆降下厚達五指掌寬的巨門,展示櫃也升起防彈玻璃,儼然是甕中捉鱉之局。
談靈笑不慌不忙,認清方位,腳施提縱,雙手探出,掌無虛拿,竟在防彈玻璃升起前將一把古刀和玉樽揣在懷裡,同時如箭離弦般鑽過落下的巨門底縫。
談靈笑此時近乎與地面平行,舊力已逝,勢必得著地再起,但一門落下,還有一門,哪來得及待他落地急縱?
就見盜仙右掌在地下一按,藉此更迭新力,左手順道再摸一項珍寶,再竄過一門。
如此依樣葫蘆,古玩珍寶揣了滿懷,館內監視器彷彿都沒拍到他的衣角,盜仙已然竄出大門。
不出所料,警方探照燈早已候在門外,盜仙身形登時一覽無遺,槍口織成的天羅地網齊向門前指去。
原來早在談靈笑偷入博物館時,財團方面便已察覺,立即通知警方及各守衛。
此時鄭利君正在隱蔽機房裡緊盯著螢幕,即使談靈笑已緩緩舉起滿是珍寶的雙手,她仍不敢鬆懈,若見異狀,便下殺令,以絕後患。
值此神經緊繃的瞬間,就聽緊急通訊傳來消息:「總部!富納湖據點遭到攻擊,自毀裝置失效,警方就快到了!」
鄭利君大吃一驚,山上博物館有人偷入,山下據點馬上被人攻擊,這絕不可能是巧合,當機立斷,至少先廢對方一人,搶過對講話筒,下令開槍。
就聽那頭傳來眾聲驚呼,螢幕上緩緩舉起雙手的談靈笑,臉露冷笑,把手一放,館內稀世珍寶隨之掉落,能進博物館的哪樣沒有千百年歷史,連捧起轉移都是小心翼翼,深怕誤傷文物,哪經得起他這般隨拋隨落。
眾警有的飛撲急救;有的誤扣板機,還有遭流彈所傷,驚呼哀嚎聲此起彼落,場面瞬間一亂。
就此一剎那,談靈笑矮身探手,後發先至,躲避流彈的同時,探手將落下的文物重新抄起,腳下一頓,躡雲蹤乘風踏雲,脫出重圍而去。
機關重重的博物館他都能來去自如,精銳軍警在他眼裡如同玩物,眾警驚怒之下,呼嚷喝令,封鎖全山,緝拿盜寶賊子。
只氣得鄭利君七竅生煙,想來這盜者跟劉傳笙的組織必有關係,如此同時發難,意在讓財團應接不暇,引警方介入調查。自己如此謹慎,仍著了對頭的道,忍不住大聲飆罵:「下午探查的人到底去哪裡了!不是說已經跟到他們的行蹤了嗎?!」
身旁部屬見首領發怒,趕緊彎腰道:「非常抱歉,富納湖總隊已在下午五點回歸並開始貨物轉移作業,回報派出的偵查小隊分成三組在外,定期傳來消息,追蹤到的一壯一瘦兩名嫌疑人都徘徊在同一位置,沒有異樣的舉動……」
鄭利君一聽,微一細思,「陷阱」兩字剎然閃過,登時恍然,此時總部的入侵警報器嗚嗚響起,已經來不及了……
警報器嗚嗚長響,就見兩名身穿黑色潛水衣的蒙面人,一邊將「料理」完的守衛踢下船去,一邊爬上岸來,按下打開大門的開關。
就聽回聲隆隆,山壁向兩旁旋開,月光照入,水面粼粼,峭立山壁內船隻處處,港埠儼然,竟是一處秘密渡口。
其中一名蒙面人扯下面罩,邊運起內力弄乾衣物,邊說道:「我是有想到總部在雲取山,但沒想到是在整個山體裡面,難怪他們能掌握所有消息……」卻是「御陵神風」邢如風。
另一人不消說正是「火眼神官」莫言卿,就聽他說道:「這也能解釋為什麼言氏家書的展示櫃裡會有摩損的痕跡,現在要盡快找出國寶,你知道位置嗎?」
邢如風戲甩斧鏈,道:「在外面我沒辦法,到這裡就沒問題了,不過師兄你跟得上嗎?」
莫言卿白了他一眼:「你帶路就對了!」
邢如風冷冷一笑,指著港埠後方的升降機道:「先上去吧!到了核心三層往北走,那裡是負責文墨的裁切區,我想言氏家書還沒被一開二。」
「你在這裡還認得出方位嗎?」
「大概位置啦!而且你放大鏡上面的設計不就是尋天儀嗎?不怕!」
莫言卿深知師弟就是這般不求甚解的差不多性格,一直以來,都用那勇於冒險的精神在世界各地闖蕩,真不知道該虧他能活到現在,還是說他運氣長久不衰,只能暗自搖頭。
兩人明目張膽的搭上升降機,分立左右,就聽邢如風問道:「你確定劉先生他們能找到出入口嗎?」
莫言卿知道師弟的身分資料都在財團手裡,若不把財團連根拔起,他日子哪過得安穩,便揶揄道:「你剛剛不是把門打開了嘛!又放了訊號發射器,怎麼?你還會怕啊!」
邢如風冷哼道:「你先擔心等一下外面的『歡迎隊伍』吧!成天在那破舖子當老阿宅,失了身手掛了可別怪我……」
語畢叮的一聲,到達指定樓層,門扉開處,果然一票持槍黑衣等在門前,槍彈相迎。
但槍彈未發,便見斧鏈飛斬,一式「斬天首」快捷無影,前方數人不及反應登時身首異處。
眾黑衣開槍以對,就見邢如風舞鏈成圓,一式「掣天輪」如風車般旋舞身周,不但盡擋子彈,旋舞斧鏈帶起狂飆,其中暗含牽引氣勁,眾黑衣只覺全身如風蝕剝皮般疼痛,手中槍枝直似拿捏不穩,腳步不住後退。
莫言卿舞杖成盾,由後縱出,空靈杖一招「空山靈雨」杖頭如雨點般數點而過,將眾人點倒在地。
眼看地上血跡斑斑,師弟下手如此兇殘,莫言卿忍不住道:「不是說了盡量不要殺人嗎……」
邢如風一臉滿不在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況且這種拿人把柄要脅別人,一點本事都沒有盡耍小人陰謀的傢伙,你跟他客氣什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莫言卿搖頭嘆道:「他們起碼是人……」
「喔,原來在你眼中他們還是人喔……師兄,別太天真了,你把他們當人,他們可不會感謝你,還會背後捅你一刀,走吧!」
看著邢如風逕自離去的背影,莫言卿眼露一份理解的沉痛,惋惜師弟經歷的傷口,也嘆師弟始終不懂,這從來都不是有沒有人感謝的問題。
在邢如風指路下,兩人一路潛至山體北方的裁切區,就見一室見方,室內潔白無塵,一條傳送管直通上方,管線下方真空玻璃內靜靜躺著言氏家書。
想來整座造假中心皆有傳送系統,傳送管與山頂博物館內各個展示櫃連通,白天傳送入櫃,供人參觀,晚上傳送下來,造假製贗,如果沒有雄厚資金和十年以上的規劃,哪能有如此規模。
此時當下已無侍衛在旁,只有兩名身穿防塵衣的研究員,正準備按下傳送鈕將國寶送回上方。
邢如風見狀,趕緊出手制敵,不料身旁人影一閃,倏忽兩杖搶先敲昏兩名研究員,不發一語,逕自上前小心翼翼的用真空防護袋裝起國寶。
邢如風白眼一翻,問道:「那是真品吧?」
「嗯……」
「那你確定你要這樣帶它走嗎?我們可是在東和本國耶!」
莫言卿微微一愣,自己身分已然敗露,若要回歸凡爾莎勢必阻礙重重,這時身負國寶,難保千年真跡不受旅途顛波影響。
「欸!師兄,不如用這個……」
莫言卿轉頭望去,但見邢如風從隔壁拿回一個殘破的花瓶,登時皺眉不解。
邢如風解釋道:「這裡工具這麼多,我們可以把國寶放在瓶身裡面封好,出入境海關的時候可以用花瓶來蒙混過關啊。」
不料這偷渡古物的手段居然能解國寶之危,莫言卿不知該讚他有方法,還是該罵他不學好,不禁搖頭苦笑,將國寶交予他:「要做什麼趕快吧!」
「都不知道看過幾次了,花不了多少時間……」
除卻什麼三分真七分假的造假工程,普通的殘器復原自是難不倒在盜墓界打滾多年的御陵神風。不過片刻,言氏家書便已連同真空防護袋一同封入花瓶瓶身之中。
這時便聽雜沓腳步聲逼近,料想追兵將至,莫言卿趕緊拿了長匹絹布將花瓶包了個密密實實,將其綁在身上,隨邢如風直往出口而去。
繞過外核心的「玉器區」,潛過打磨器皿的機房,來到一處懸空平台,巨大的中央高壓反應爐矗立眼前,神念流黑衣佔住內外核心的數架升降機,在各樓層搜索。
眼看前方連接內外核心的機械橋不知移去哪層,後方搜索人眾緊緊相逼,當真前望無岸,回頭無路。
這時聽邢如風指著左下方核心二樓所露出的懸空平台,說道:「那裡!我們跳過去,那個平台往前直走第一個岔路右拐的盡頭,我記得有個緊急出口可以通往一樓!」
腳步聲近,再沒時間猶豫不決,莫言卿緊護花瓶,向左縱身一個翻滾,落在二樓平台上,腳方處地,卻覺一絲異樣。
回頭一看,就見邢如風仍站在三樓平台上,一臉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你做什麼?走啊!」
「師兄……就現在的情況看來,你拿回國寶,財團就此毀滅,劉先生呢,也答應我會在國內外幫忙掩蓋我的身分,好像皆大歡喜,但……我怎麼還是有點失落啊?」說著輕輕笑了笑。
莫言卿認得這個笑容,那是師弟奸計得逞的笑容,心頭一緊,趕忙查看背上的花瓶。
就聽邢如風說道:「放心啦!我怎麼會打國寶的主意咧!你師弟我也是稍微有點良心的,只不過……」
「好不容易有個逍遙傘仙來當頂罪的,我不趁機摸走幾樣賣錢,我總覺得這結局對我有點不美滿耶……」
話沒說完,從不說髒話的莫言卿已被他氣得大爆粗口:「邢如風你他媽的給我立刻下來!」
就見邢如風攤手道:「我要去找幸福美滿啦!放心!我不會太過分的,之後再去老舖子找你聊聊囉!掰!」
「你……」罵聲未出,便聽人聲嘈雜逐漸逼近,心知眼下實無餘裕阻止他,想來這些都在他的計畫之中,不禁暗罵自己愚蠢,怎會相信這天生賊性的傢伙會回頭。
怒火衝冠之下,手上招式加重,杖敲錐刺,從搜索圍攏的人叢中闖出一條路來。所幸邢如風並沒有說謊,只不過所謂的緊急出口,居然是通風口。
莫言卿用全身護著花瓶,尋路下攀,耳聽人聲大作,隱有槍響呼喝,料想劉傳笙已在飯店揭發鄭利君的身分,並且引警力來到秘密渡口,山中的逍遙傘仙得以躲過追緝,但博物館的守備必然薄弱,那不肖師弟早將這情況算計在內。
隨他匍匐下潛,人聲漸遠,眼看前方不遠處百葉孔蓋透著人工白光,雖不知是何處所,但莫言卿確知自己已身處一樓,只要脫出通風管,找到劉傳笙一方的組織成員,國寶便暫且安全了。
時至今日,從東丘博物館與財團不為人知的勾結,到財團派人冒充警察追殺劉傳笙等事來看,東和官方都已不可相信,只能逕走旁門偏鋒,將國寶秘密潛送回國。
確定孔蓋外頭無人,莫言卿輕輕推開通風口,悄悄落入室內,四下瞻望,登時一愣。
但見一室方長,內物散亂,彷彿是個舊的儲藏室,一具具架子豎立兩旁,使得火眼發楞的正是架子上的東西。
但見一副副宛若鎧甲的機械手臂,上頭雖盡是蛛網灰塵,但仍堅於金石,莫言卿眉頭一皺,心道:「這些手臂很像鎧甲殘件,應該是東和本國前朝的機械戰甲……為什麼造假公司會有這種東西?」一份推想閃過腦海,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猛然砰的一聲,兩名黑衣人闖進門來,突見室內有人,雙雙一愣。莫言卿當先回神,飛身一杖一腳分將兩人打翻在地,無暇他顧,趕緊覓路脫身。
跟隨尋天儀指示,一路向南,正穿過中央開闊的機房廣場,前方猛然升起人牆,樓上黑衣狙擊一字排開,紅點亂閃,盡皆瞄準中央火眼,儼然早已設伏。
就聽一聲:「請把手上的國寶交出來……」但見人群中走出一人,短髮束起,黑衣蔽體,正是鄭利君。
莫言卿見她索討得理所當然,皺眉搖首道:「我就想不透……出賣自己的國寶對妳又有什麼好處?」
「莫先生!你既然能看透真假,那也一定知道『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道理,只要一項寶物能夠寄宿精神和思想,它就是真的,真不一定善,假也不一定就是惡,我們也不過就是在這無謂的真假當中求取生存的一群人。」
莫言卿立即想到自己偽造國民證件幫助小寶,其實與此理相差不遠,但看遍真假的火眼,只知以假護真,而這些人卻是以假維生,甚至以假偽真,對於崇敬古意,相信真善之人又何其公平?對古來創造此文此寶的創作者又何來有敬?深知此間所護,不只是墨文珍寶的真假,更是普世人心對「真」的信念。此即曌陵之意,不只引光入陵,更要使黑暗中的真相受玄陽普照,即使偷盜掘陵,也應敬物惜物,將其用之光明。
耳聽偽善藉口仍滔滔不絕:「……更何況現代的人又有誰會在乎這些文物的真假?只要有東西能擺在博物館裡,吸引觀光數量就行了。況且讓這麼美麗的文物四散到世界各地,難道不是件美事嗎……」
「妳說完了沒有!」語氣冷漠,聲貫氣勁,聲雖不大,但足以震懾人心。
莫言卿眼現睥睨:「跟你們這些人論真實的意義,比跟木頭說話還浪費時間,我沒辦法阻止這世界上所有的造假,但我眼裡容不下只為私利的虛假。這件事既然讓我看到,這寶我就護定了!」鏡杖一擺,緊護國寶,作勢突圍。
鄭利君冷冷一笑,把手一揮,群槍以對,狙擊輔佐,兵刀圍起的人牆威迫而來。值此困殺之局,突聽轟然聲響,眾人背後通道入口陡然炸裂,餘波震盪,硝煙四散,財團一方陣腳微亂,莫言卿正逢生死交關,精氣神皆提至極限,立生反應,見對方破綻一現,手中法杖一往無回,直往鄭利君攻去。
眼看賊首成擒,卻見刀光雙閃,勁力竟是從所未見的霸道強勁……
莫言卿警覺刀風撲面,趕緊翻身後退,雖避刀厄,但也失卻了制伏賊首的機會。
就見兩名神念流門人持刀護衛,持刀之手皆是銀鎧閃閃的機械手臂,心頭一凜,冷道:「相信這才是你們的目的吧?」
二樓炸裂的入口陡然縱出數道黑影,功夫強橫,為首正是劉傳笙,二樓上的多數是財團槍手,反應不及,瞬間遭到壓制,猛聽鄭利君一聲彈指,銀甲軍團持刀隨後增援,銀臂鎧甲加持之下,神念刀流式式狠絕,招招致命,劉傳笙一方仗著身法飄忽,勉強拉成五五之分。
劉傳笙見那銀鎧刀劍槍彈皆不能傷,猛然想起一物,失聲脫口道:「鋼鐵雄師!」部屬一聽,臉上變色,對敵應招各自謹慎。
原來那鋼鐵雄師正是東和本國在東昭十六年,也就是神州曆136年與各國發生戰亂時所研發的人形鎧甲。當初各國都在這師團手下吃過不少虧,包括凡爾莎在內。
只是此時所見的機械鎧甲似與記載中不同,雖只臂甲,但威力倍增,劉傳笙等人雖能對敵,卻也非一時三刻能夠取勝。
果聽鄭利君冷笑道:「還是劉先生有見識,我們把鋼鐵零件重新設計組裝,讓它能更加貼合人體,激發出更大的潛能。」
莫言卿眼光一瞬,道:「你們想顛覆現今的東和政府……」
「雖然今天在朝的立民黨做法不算柔和,但還是太軟弱,東和民自黨有心反帝制威權,只要聯合聖利亞合眾國的力量,就絕對能推翻萬朝天國,建立長久安樂的民主時代。這些鋼鐵零件是陳舊了點,但已經足夠對付政府軍……」
此人明明是凡爾莎的人民,卻意圖對他國政府進行顛覆,想來聖利亞合眾國在各國之間不是安插情報人員,便是藉由思想煽動對立,在他國引發戰爭,從中獲利。
眼見此人侃侃而談,似是認為自己所作所為皆屬正義,莫言卿暗自搖頭,回想此趟國寶出展,想必她也不會讓言氏家書平安歸國,只因國寶本身代表「忠君愛國,驅逐外虜」的精神,長遠來看,只要消滅此寶,讓凡爾莎人民逐步忘卻其中含意,再大肆宣揚東和本國對凡爾莎的善意,就不知又有多少人會如她一般,遭人利用仍不自知。
想要消滅一方民族,從文化思想上開始,這個道理莫言卿深切體會,本平靜性善的心竟起一絲殺念:「妳說的對,是太陳舊了……」一挺法杖,縱身討戰。
鄭利君見他正面來攻,輕蔑一笑,往後退了一步,就見雙刀在她身前一封,兩名神念流門徒挺著刀鋒迎面衝去。
莫言卿貼地從交叉刀鋒間避過,縮杖成錐,錐頂尖銳劃向左方那人的後腿,那人招不用老,持刀迴匝,向後格去,就聽噹噹噹三響,莫言卿臨時變招,放大鏡杖頭連撞帶敲,分擊臂膀、手脛及手腕三處,那人只覺銀臂略微震盪,絲毫無損,立即回神夾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數招過處,神念刀者立感不對,只覺他的目標不是肉體要害,反而是最堅硬的銀甲手臂,只聽叮叮噹噹不絕於耳,臂甲震盪始終不停,時間一長,行臂運勁立顯滯礙。
短兵肉搏,勝負往往便在那一瞬,一人動作不暢,神念刀網立現破綻,就見酣戰中莫言卿杖頭一挑,絆在右方那人後脛上,隨即跟上一杖將其打昏在地。
莫言卿雙眼精光閃處,覷準另一人銀臂關節及肩處的磨損痕跡,一記錐刺直指其心,那人連忙刀交左手,右手銀臂為護,莫言卿正等他這著,手中杖頭勾捺瞬間制住銀臂,噹噹兩響,銀臂關節肩頸兩處迸出電光火花,那人來不及吃驚,莫言卿奮起一腳,直接送他進入一片黑暗。
不料長年重新研發的秘密武器在火眼之下宛若廢鐵,所有弱點破口彷彿盡在他指掌之中,鄭利君首次變了臉色。
「警察馬上就到,我不想打女人,請你安分待著,別耍花樣,要不然我不介意打破幾個原則……」
眼看上方銀臂神念逐漸守多攻少,大勢已去,鄭利君獰笑道:「你這種男人注定栽在女人手上!」說著猛然後退,伸手拿出一個遙控器指向天空,高聲道:「所有人不准動!山體內各處都有炸彈,只要我一按,這座山就會瞬間崩塌,你們就跟國寶一起埋葬在這裡!」
山體內回音長響,眾人矍然吃驚,紛紛停下,莫言卿見她身動便已警覺,但此人確有功夫在身,一退數步之遙,根本難以阻截得到,局勢就此受制於人。
鄭利君見計策奏效,以東和語喊道:「神念流撤!」眾銀臂神念難得撿回一命,趕緊依令撤退。
此時就聽警笛隱隱,想來東和警方已然攻入,轉眼即至,鄭利君料想這班忠國走狗礙於國寶在此,絕不敢輕舉妄動,便悄移玉步,往出口退去。
值此眼不稍瞬,神情緊繃的時刻,猛來刷刷數聲,一物伴隨鐵鍊叮噹,從上而下,將她全身捆纏而起。
鄭利君失聲驚呼的同時,手指差點按下爆炸開關,就聽上頭一聲:「欸──你最好別亂動喔!那是我師兄不敢殺女人,但我敢!我絕對願意把你大卸八塊丟到大街上……」
鄭利君聞言吃驚,眼神下瞟,就見斧鏈縱橫交錯捆纏於身,斧刃尖銳,只要速度夠快,一抽斧鏈,自己定是四肢分家的下場。
眾人抬頭望向樓上,就見一人單手拉著斧鏈,背上一個白布袋,正是「御陵神風」邢如風。
莫言卿斗見是他,心頭火起,隨即轉念一想,便即釋然,口中酸道:「原來你也顧情啊……」
神風臉皮甚厚:「所以說你師弟我還是有點良心的嘛!要這麼多人去死我怎麼捨得咧!我要一點報酬也不過份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本得脫險境,不料又入敵手,只氣得鄭利君面紅耳赤,此役事事落敗,招招失策,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憤然伸指按下按鈕,打算來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忽覺胸口一痛,一股寒意透入心臟,四肢逐漸失去知覺,仰頭一倒,雙眼黯淡,眼前被大片黑暗包裹,再看不到一點光明。
原來師兄弟兩人幹話同時,精神仍緊鎖她手,她手指甫動,兩人立生反應,邢如風力扯斧鏈,一式「裂天轘」務要教她受盡車裂天刑而亡。
不想神風手快,火眼更快,一個閃身欺來,一杖打在她胸前膻中大穴上,內含柔勁,侵入穴道,追魂奪魄,使她瞬間如沉睡般失去生命。
斧鏈抽回之時,身雖車裂,魂已離體,並無痛楚,莫言卿感嘆名利惑世,對一個已死之人,再興不起恨意,伸手助她闔起雙眼。
樓上邢如風仍嘆道:「唉……真便宜她了!我本來還想……嗚喔!」話沒說完,右臉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心頭一驚,正準備甩鏈而攻。
就見逍遙傘仙談靈笑扛傘戟指道:「幹什麼!我幫你頂罪,你挨我一拳,很過分嗎!」說完一個擺頭示意。
邢如風見狀,料想他能無聲無息來到自己身邊,若想取命,自己哪裡還有命在,笑著抹去嘴角鮮血,留下一句:「值!這拳挨得值!」說完也不見他抬腿作勢,身影一晃,已然消失無蹤。
莫言卿深知那是任俠還他的人情,向談靈笑點頭示謝,縱上二樓,將背上內封國寶的花瓶交給劉傳笙,道:「經過這麼多事,總算不負所托,國寶就交給你們了!」
「呃……關於這點,可能還需要先生幫忙。」
莫言卿眉頭一皺:「你不會是想交給我吧?」
「我們不確定在檯面上還有多少人能相信,要是對方仍有所圖謀,將國寶交給我還是危險,現在最好讓國寶繼續處在『失竊』狀態,我們在檯面上比較有辦法交涉。」
莫言卿故意說道:「你不怕我獨吞國寶,把它賣啦?」
劉傳笙嶄露信任的微笑:「我們不會做沒把握的決定,其中最有把握的就是看人的眼光。」
此話在莫言卿耳裡聽來,意即:就算你賣了,我們也有本事追回來。
雖說莫言卿不會因為一席話而做出傷害國寶的行為,但仍不免好奇劉傳笙一方背後的組織到底是何方神聖,忍不住正色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劉傳笙微微一笑,並不回答,說道:「警察快來囉!先生還是趕快跟盜仙離開吧!」
但聽嘈雜人聲伴隨腳步靠近,莫言卿趕緊重背花瓶,隨談靈笑覓路而出,忽聽背後劉傳笙喊道:「先生!興河漢,安國邦,文武玄禪走四方!」
「興河漢……安國邦……?」
談靈笑見他一邊運氣提蹤,一邊深思自喃,笑道:「你這樣還聽不出來他們是誰喔?」
眼見莫言卿仍投以一臉疑問,笑著問道:「你有聽過興幫嗎?」
隔天,東丘博物館持續以保護他國國寶為由,停止出展言氏家書,但實際上刑警組織都已介入調查,封鎖山體內的造假中心及富納湖村中的據點,凍結與館方相關人等的資產,調查組織化身平民百姓進入博物館,看看到底還有多少文物是真的,在一般人眼裡看來一切如常,但檯面下則是風起雲湧,因為國寶失竊要是傳出去,輕則東和聲譽掃地,重則引發兩國戰爭。
東和官員在飯店密會凡爾莎眾使節,說明東和一方自知理虧,保證必會全力追回國寶,並且總理希望能與凡爾莎總統見上一面,討論如何能夠對這次的疏失做出補償,兩國保持友好。
凡爾莎反對出展的一方大發雷霆,忍不住破口大罵,千年文墨乃是無價之寶,能拿什麼來賠!
支持出展的一方各個默不作聲,回想當初竭力推動此次出展,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而且支持出展的鄭利君還是盜寶造假的謀劃者,此時再多話恐落人口實,徒作槍靶。
眼看氣氛鬧僵,吵得不可開交,劉傳笙便站出來充當和事佬,言明眼下展期未過,自然不便討論補償事宜,凡爾莎這邊也有相當準備,希望能在展期內追回國寶,亡羊補牢。
在場的人都不知道他說這話只不過是為了安撫眾人,劉傳笙心裡自然希望國寶追不回,就讓莫言卿帶著國寶返回凡爾莎,待展期一過,眾人歸國的同時,再安排國寶出現,此事根本就像沒發生過一樣,自然沒有後續所謂補償的問題。
就算東和本國事後發現異樣,基於他國國寶在國境內有丟失紀錄,必不敢聲張,只能作罷,從此東和本國便有把柄落在凡爾莎手上,再不敢設局造次。
眼下唯一擔心的是勝國鼎這個身分已然敗露,莫言卿的身分並沒有入境紀錄,同樣無法使用,雖說他身旁有個神通廣大的「逍遙傘仙」,安全上理應無慮,但畢竟身處他國,一切皆可能是變數。
關於這點劉傳笙倒是多慮了,因為此時莫言卿正喬裝打扮進入一家快遞公司,將裝有花瓶的皮箱託運回鄉。料想自己與談靈笑皆要以偷渡的方式離境,一來國寶經不起長途顛簸,二來花瓶黑箱甚是突兀,隨身攜帶極有可能遭人察覺,三來東和本國在這國寶失竊的當口對黑市及地下管道必然查緝甚嚴,此時依常規而行,反屬安全。
莫言卿填好收件地址,交辦好託運事宜,便即偕同談靈笑趕往港口,抬頭看著天上逐漸聚起的烏雲遮蔽了尚有微光的天際,只覺各國世途風雨飄搖,無奈連一個小小的國寶出展都能牽扯出危及國安的陰謀,只能期許天佑神州,天佑凡爾莎,天佑下一代有能力面對這近乎無愛的世道。
人同此心,劉傳笙連同凡爾莎眾人送走東和官員,暗地裡吩咐部屬,尋找國寶蹤跡,加以掩護,心中暗暗祈禱,希望一切順利。
可就在他希冀天佑的同時,一道人影閃入暗處,手中通訊器秘密發出一則訊息──「留意所有航運的花瓶」
經過一番波折,眾俠奔走,此次國寶出展才算是有驚無險的落了幕,歲初的寒意散盡,進入由春入夏的陰雨季。
碧瑩西城東末街巷弄中的明空當鋪,莫言卿回復平常無聊的生活,看著新聞節目,瀏覽報章消息,偶爾鑑定一下寶石手錶,將流當品放上網站拍賣。
眼看清冥時節剛過不久,掃墓祭祖的人潮想來已然不多,備齊祭祀用品,便往東而去。穿過東城,來到關口鎮後的虎尾山公墓,一處刻有「武孟祖師墳」的墓地,焚香祭拜。
「師父,又過了一年,弟子無能,無力償還門派罪孽,只求以弟子一生福緣助先祖脫離冥府牢獄,永登極樂……」想起自家派中就有個不肖師弟不停造孽,只嘆自己能力不夠,無法為世間撥亂反正。
即便灑掃已畢,還是不捨得離開祖師墳地,只覺得離師祖越近,心中的黑雲就多散去一點,彷彿師祖在無形間提醒他「愛」的重要性,無論是愛這個世間,還是愛身邊不停犯錯的人。
心想難得消極一回,忽見骨灰室門上的鎖面青苔一痕,即使不明顯,但火眼仍看出鎖頭有被撬開過的痕跡。骨灰室裡只有骨灰而已,有哪個賊會想偷入其中。
莫言卿眉頭一皺,隨即笑上嘴角,開鎖進入室內查看,但見師祖的骨灰罈已不在原位,但室內後壁陡然開出一條甬道,陣陣珠光寶氣從中傳出,登時怒上心頭。
就見甬道盡頭形成一室,師祖骨灰罈高供於台,各式珍寶擺了一室,一人站在台前,捻香祭拜,披掛金刀,斧鏈束腰,正是邢如風。
「你居然用師祖的墳墓當你的藏寶窟!」
邢如風一驚回頭,嘆道:「哎呀!早知道我就晚一點再來……」
言下之意,師弟長久以來皆有來祭祖,心中仍念師情,但舉止卻褻瀆了師門寶墓,恚怒之下差點動手,卻聽邢如風道:「如果我是想偷來換錢,這些寶貝早就不在這裡了,何況那些人根本不配擁有這些寶物……」
莫言卿指著身旁一尊真如像,說道:「這是印暹教的翡翠真如,你知道就是因為它失竊,印暹教底下的兩個教派開戰,造成幾千人死亡嗎!」
「拜託……師兄你也太天真了,這翡翠真如從頭到尾都只是藉口,從爭奪到企圖毀滅,哪個不是為了爭權奪利,委託我找出它的素衣教派仗著勢大,想一舉殲滅反對者,騙我把它帶到羅諦教派的地界上,要不是我及時發現,我一條命可就去咧!結果就像你看到的,素衣誣陷羅諦偷取神物,兩派開打,這尊真如何辜?關它屁事啊……這裡很多東西都是這樣!不是被人利用來爭權,不然就是拿來造假,那還不如放在這裡!」
莫言卿聽著這他派秘辛,宛如深藏墓穴的黑暗,若不是師弟,其中真相恐將永不見天日,但仍難苟同:「你放在這裡要幹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等到有用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用啊!這不就是盜墓一脈創立的宗旨,把埋在地底下的寶物拿出來做正確的使用……」
「正不正確由你來決定?」
「當然不是,是由天來決定,看這世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在最適當的時機讓這些寶物出土,在那時機點來臨之前,我們請師父保管!」
「所以你那天在東丘偷的也在這裡?」
「當然啊,難道還讓鬼子繼續造假啊!」
「從盜墓的變成守墓的,你還真是『御陵神風』!」
邢如風搖頭興嘆:「世道不一樣了,我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不適合保有太多秘密,這件事讓你知道也好,可以幫忙守住這些寶物,別讓有心人亂來。當然,你如果錢不夠也可以從這裡拿……好啦好啦!逗個樂子嘛!你還真沒幽默感……」
兩人身世相似,共同拜入曌陵師門,後來師祖逝世,盜墓沒落,兩人理念不同,各自分道,聚少離多,頂多就如同此次國寶事件這般你捅捅簍子,我收拾善後的交集,已很久沒有如兄弟一般開玩笑了。
師兄弟不禁想起少年時光,只嘆時光荏苒,已再回不去往昔的美好,同時向祖師靈位看去。
「欸!師兄,自從我們拍了你放在桌上那張照之後,我們好像就沒有再拍過全家福了耶……」
莫言卿斜眼一瞟:「在墓地拍照,你找死啊!」
「噢!當然是出去再拍嘛……欸!記得喔,這個密門這樣開的……」
莫言卿心想看在師祖的份上,就算理念不同,也不至於棄親情不顧,況且如今知他所為不偏正道,也許這是修復親情的機會,欣然隨他步出密洞。
「你手長你掌鏡!」莫言卿莞爾接過通訊器,兩人背向山巒美景,不觸禁忌,記錄歷史的這一天,
「師兄!那些寶物就交給你囉!」
「你別想把差事丟給我!各人造業各人擔!」
「當然不是丟給你,要你出事的時候通知我。」
「你這傢伙天天亂跑,我要怎麼通……」
話沒說完,就見邢如風手中把玩著一個雙魚通訊器,笑道:「這個就當送我的,你應該還要得到吧!我記得你說這是他們任俠生產的獨立系統,不會被政府追蹤到,謝啦!掰……」
莫言卿沒想到這才是他的目的,什麼全家福根本只是藉口,還沒出手奪回,便已不見神風人影。暗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那雙魚通訊器有定位系統,他要想再捅什麼簍子,任俠會第一時間知道,只不過得厚顏跑一趟,再討一個通訊器。
火眼回頭看向師墳,各國珍寶皆在其中,不禁喃喃自語:「守墓人……就不知道會不會成為另一個盜墓傳奇了……」言罷搖頭苦笑,漫步離去。
此時涼風吹拂,松柏搖曳,墳前曌陵祖師的遺像嘴角彷彿微微上揚,就像一名備感欣慰的父親,正驕傲的望著自己的孩子們。
十年一日,滄海桑田,曌陵盜墓之流始終不顯,只不過這世上少不了流言訛謠,其中之一便在盜墓界盛傳:在一處盜墓流派的祖師墳裡藏著來自各國的奇珍異寶,將其起出,便能號令各派宗教,引來各地盜墓獵人明查暗訪,長年苦尋下,卻什麼都沒找到。
(完)
萬里風雲塵土亂,流星掣電闖天關,八千雲月無人問,怒燼身輝誓不還
輪激塵土,黃沙滾滾,一輛飛車疾馳道上,那是凡爾莎南部海港市郊外的偏道。雖說隸屬城郊,偏靜人稀,但仍偶有巡警。
就聽警笛一響,一輛警車隨後追上,車上駕駛一聲哀嘆,停車路旁,六千幣要飛了……
「先生,你知道你剛剛開得有多快嗎……」
「不好意思啦!我家裡有急事,我在外地工作,家裡老婆要生了,我沒辦法才稍微快了一點……大哥,你饒我這次,我下次絕對不敢了!」
「證件我看一下。」員警一邊拿著手上顯示時速為108千米步的測速儀,一邊伸手討他證件。
「警察大人……」
「抱歉,可能還是要讓您稍微了解一下,您好好配合就能趕快離開了!」
駕駛無可奈何,即使心裡已把這警察的祖宗八代都給罵了個遍,還是無法改變現實,只能猛出狠招,手捻兩張一千幣的紙鈔,連同個人證件一起偷偷塞到員警手裡,口裡假意寒暄道:「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了,在這偏僻的道上值勤很辛苦吧……」是人都知道,兩千要比六千來得便宜多了。
那員警怎會不知,卻也不是見錢眼開之徒,口裡客氣道:「雖然這裡比較偏僻,但還是有人會走,這裡時速上限只有六七十,開得太快還是有危險,是啊,做這個是有點不愉快,但相信先生跟我們一樣,都不希望弄出人命吧……先生路上小心!」說著將開好的罰單,連同證件紙鈔又交還回去。
眼看賄賂不成,難省這六千罰款,駕駛把臉一沉,沒想到這麼倒楣,遇到一個「正直警察」,無奈伸手接過證件罰單。
就在此時,道上「咻」的一下,一道影子閃過,激起陣陣塵土,速度雖快,兩人仍瞧得真切,那並不是車,而是一個人。
一個身穿排汗緊身短羅衫,下著運動兵裝褲的人宛若一陣旋風疾馳而過,只讓道旁一人一警面面相覷。
在這現代社會裡,除非是對運動或旅遊有特殊愛好,有誰出遠門會不搭交通工具而選擇用跑的?
只聽測速儀發出超速的嗶聲長響,駕駛愕然道:「喂!你怎麼不去抓他啊……」
警察雙眼直視,動作僵硬的道:「第一,因為那個是人,不是車,我沒辦法開罰單,第二……」他看著手裡的測速儀喃喃道:「我可能也追不上他……」
只見手中測速儀上顯示:208千米步
三天前……
神州曆215年3月15日,同一道人影在海港市的七海二路閃現,街上的人只見一人從身旁競走而過,衣襬褲裙微微一動,人影已然遠遁。
但見那人頂著一顆寸頭,身形高瘦,雙腿結實,雖只挺身行走,速度卻快逾奔跑。高高的顴骨撐起瘦削的臉龐,一雙瞳鈴般的大眼橫眉怒目,嘴角下垂,看起來不過三十初頭,若是不說,初見面的人還以為他是江湖氣還未消磨殆盡的更生人。
就見他身揹貨袋,一邊快步閃躲路人,一邊對著耳邊通訊器說道:「我在七海二路了,地址在哪?」
「我說檜哥,你這次是開幾檔啊……」
「你管我開幾檔!我問你地址!」
這時猛聽嗶聲數響,但那不是超速警示聲,而是警哨聲。
聲音之大,連通訊那端的人都聽得見:「喂!怎麼回事?你不會又被警察追吧?」
那人不答反問道:「離規定時間還有多久?」
「大概還有十分鐘吧……欸!如果這單沒辦法準時送到客戶手中那是要扣錢的,等於白跑……」
「囉嗦!」喀的一聲切斷通訊,同時喃喃一字:「疾!」一個俯身,腳下生風,直往前方一輛機車衝去,疾字餘音未盡,已然與那輛機車比肩而奔,當真疾如流星。
就見那輛機車疾馳路間,後座那人手提一個女性背包,前坐駕駛加足馬力,絕塵而馳,把一名急吹警哨,奮步追趕的女子拋在後頭,原來是兩名當街搶劫的年輕小賊。
就聽後座那人笑道:「第三筆了,今天豐收啊!」
駕駛尚未回話,便見一名神情凶煞之人竟能跑得比機車還快,登時一愣,就見那人倏忽超前,迴風腿掃,踢在駕駛的胸口,連帶後座那人一起跌下車。
砰然聲響,機車當頭撞上前方十字路口的電線桿,就此停下,好在當時對向無車,是以沒有發生嚴重車禍。
駕駛那賊只受一腿,背後又有後座那人墊背,受傷不重,掙扎爬起,抽出甩棍,惡道:「媽的敢管閒事!!」說著便是一棍招呼。
檜哥怒眉一擰,左腿微揚,正中那人手腕,甩棍飛出,繳其兵械,接著右腳倏出,踢在他後膝處,使其單膝跪地,隨起兩腳踏其膝,踹其胸,縱起身來,左腿一記重擊,踢得那人金星亂冒,倒地不起。
就聽旁邊一聲驚呼,後座那賊眼看不是對手,手拿贓物便想開溜,檜哥兩步由後趕上,矮身一記掃堂腿將其掃倒,起身一腳重踏他腹部,直踏得他奶水都吐了出來,左腳隨上,將其踢暈,結束他的痛苦。
「小鬼不學好,年紀輕輕就他媽當賊……今天就替你爸媽教訓你!」
這時猛聽身後傳來一聲:「別動!把手舉起來!」原來街上的人見有人打架,便停下腳步圍觀,自然有人叫來警察。
檜哥只覺莫名其妙,沉著臉道:「這兩個才是賊!」
人民保母的喝令仍是執拗:「別耍花樣!跟我回警局說清楚!」
檜哥一看時間,已過了五分鐘,哪還有時間跟他回警局屁話,喝罵道:「兩個飯桶!連誰是賊的分不清楚!他媽還當警察!抓得到就來啊!」人影一閃,兩名警察只覺手中一空,兩把警槍被踢上了天,待落下時,檜哥早已一聲「疾」留下一縷塵煙遠去。
疾風飆過七海路,過了海港市著名的景點『情河』,轉上五服路,來到一座商業大樓前,一看時間,離時限已剩不到二十秒。
心知地址在七樓,連升降梯都不看一眼,當即衝向樓梯口,就見他一腳跨上四階,向上縱起,單手攀在上層梯間的扶手,翻身上層,如此連轉身奔上的時間都省了,這般腳縱手攀,數息之間便縱上七樓,好在此時多數人都在擠升降梯,如若不然,恐有不少人會被他踢死。
但看七樓是一處商貿公司,人來人往,書面資料一箱箱往來送遞各部門,眼看時間只剩十秒,檜哥一緊背上貨袋,手按人肩,翻身過人,腳蹬側牆,飛越輪箱,疾步點踏,縮地成寸,公司櫃檯秘書一個抬頭,他便已從長廊盡頭閃身出現至櫃檯前面。
祕書猛見神情兇惡之人出現眼前,失聲驚呼,引來忙碌眾人停下作業,眾望側目。
檜哥拿出所送物品,說道:「還在時限內,收件人請簽收!」
祕書這才回神,趕緊完成作業,不過心中仍好奇,哪來一個長得像流氓的人可以當快遞員,偷眼看了他胸前名牌一眼,只見名牌上書:「奔雷快遞公司──邵崇檜」
快遞員邵崇檜漫步走出大樓時,立馬接到公司傳來的通訊:「哇靠!這次只差兩秒耶!就差那麼一點點!」
「別屁話!還有什麼要送?」
「老闆叫你先回來,好像有筆特殊的單指定要你送……」
「你再說一次!哪裡?!」邵崇檜怒氣飆升的聲音響徹公司的辦公室……
老闆是個下八圓厚的胖矮子,眼見公司頭牌快遞一副想把他踩死的模樣,嚇得連聲結巴:「我……你……」
「你再說一次!你要我跑哪裡?!」
「東……東北的羅蘭村……」
此語方畢,就聽砰然一聲怒拳砸桌,他那肥短身材已被揪至半空:「你他媽還真當我是車啊!想開多遠就開多遠!」
「檜哥檜哥!你先冷靜點,這次當然有非你不可的理由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工作都是拿命拚的,我怎麼可能拿生命開玩笑咧!」沒有人會拿生命開玩笑,尤其是自己的。
「這次……是因為有筆大單,是個富豪在國外買的古董……」
邵崇檜一聽古董兩字,立即明白,市面上哪有這麼多古董可以買,料定是黑市商品或是贓物,怒道:「你要我跑黑單!」
「怎麼可能!我哪有膽接那種單啊……是因為這單的東西太貴重,在路上可能有人來搶,你也知道現在路上有多少神經病,隨便按個喇叭就能亮刀,何況可能又是些懂功夫的,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勝任的。如果這單沒搞定,那賠償金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們公司可能要準備包起來走路耶!總是小心點來得好,當然就看上你的身手囉……」
賠償金多,賞金自然也不會少,邵崇檜雖早知老闆好利貪財,仍忍不住橫他一眼,嚇得老闆陪笑道:「我當然知道檜哥不是貪錢的人,但這單結束我可以給100個月的薪資當作獎金,然後升你當公司的合夥人,你看這客戶夠大方吧!」
自己拚死拚活一個月也不過兩三萬的薪資,眼前這腦滿腸肥;對自家員工能省則省的摳門老闆怎可能這麼大方,難道這筆真如他所說價值千萬以上?
邵崇檜登時起疑,問道:「收件人是誰?地址在哪?」
老闆以為他答應下來,便說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菜市場名字,但地址確是海港市數一數二的豪宅──寶萊真愛花園,這樣看來真是一般富賈土豪的任性。
邵崇檜冷哼道:「怕東西被搶,不就多叫幾個人一起送就好了,幹嘛只叫我一個……」
「唉呦!我的檜哥啊!這點你居然想不明白,這麼多人不就越引人注目嗎!而且越多人費用就……」就聽邵崇檜幫他接了下去道:「費用就越多,你捨不得,所以一個人比較便宜對不對!」說著豁然起身,轉身就走。
就聽老闆欸欸大喊,飛身撲阻,邵崇檜一個側身避開,一個撲空落到地上,趕緊死命抱住他的腳踝,苦苦哀求道:「檜哥啊!我求求你啊!你不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你也當作幫幫這間公司,這單要是搞不定,公司就真的完蛋了,你也不忍心看到這麼多員工就這樣失去工作吧……」
都說面惡心善,嘴硬心軟,表象呈現的往往跟心裡最真實的想法相反。
邵崇檜雖對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哭喊無動於衷,但卻難以忽視他所說的可能性。況且被一團肥肉纏著,到哪都不方便,白眼一翻,切齒道:「你抓住我的腳,我是要怎麼跑單啦!」
「你先答應我再說啊!」
邵崇檜無奈,比出一根指頭,狠道:「下次你再敢搞這種爛單,我絕對一腳讓你減肥成功!」
老闆聽了這才破涕為笑,趕緊起身填了取貨單,蓋好文件交給他,口裡不忘千恩萬謝。
邵崇檜一把搶過單子,看老闆那如逢聖恩的表情,總覺得自己這種拳硬心軟之人注定躲不過笑裡藏刀之人的糾纏,心情無奈憤恨,邁步出了公司。
眼看時間向晚,便不再運功奔走,閒散漫步返家,回到租賃的小套房,隨便吃過晚餐,盤腿坐在床上,調息吐納,隨他口鼻吸吐,真氣流轉周天,待得出了一身汗,略顯蒼白的瘦臉轉回紅潤後這才停下。他轉頭看了看丟在茶几上的取貨單,心想這單路途遙遠,就算神功傍身,仍須做好準備,拿起通訊器撥出通訊:「喂!是我……我這幾天會北上,麻煩你幫我準備一下……還不是因為那死胖子的爛單……我這邊也會準備,應該不需要太多……好!謝啦!到時候見!」
言畢切斷通訊,仰頭躺倒,單手撫頭,安撫那股想把老闆踢死的衝動,卻來不及細思老闆所言這單的「特殊性」
風過耳際,星雲過峰,邵崇檜那疾如流星的身影已然順著途經海港市、直流入海的汨澄河,穿過各處農場田莊,奔上內陸的禪山。
這百里之行在他一個「珩」字之下,僅花一個小時便已奔過,但見他停在沿途一處涼亭,放眼遠山,回想過去兩天種種疑問所得到的解答……
「如果目的地在海港市,海港又不是沒有機場,為什麼不讓空運直接載回來就好?」
「唉喲!檜哥!我昨天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因為這次送的物品貴重,為了安全起見和確保客戶的隱私,我才故意把取貨地點改得稍微偏僻一點,這樣雖然是遠了一點,但也讓有心人士比較難抓到路線,更不容易從中攔截。」
「再說……如果你是有錢人,你也不希望大家都知道吧?所以用這樣迂迴的方式!」
如今想來,老闆的所有說詞都彷彿事先想好一般順理成章,事後問起他的消息來源,也是含糊其辭,要說公司老闆認識些地下消息販子也不奇怪,但想送一個快遞也弄不出什麼名堂,不如見招拆招,隨機應變。
忽覺體內氣息稍滯,趕緊坐在涼亭下調順氣息,拿出隨身水袋喝了兩口,蒼白的瘦臉回復了血色。
原來他這套傳自異人的「七星訣」雖能擴張經脈,逼出體內潛能,甚至超越人體極限,威力甚強,但所產生的後遺症自然不容小覷,行氣運功後便須靜心練氣一陣,以修復受損的經脈。
休憩片刻,體力經脈已復,旋又趲程趕路,過了禪山,下凌雲谷道,穿過群山,自山郊直入中央凡爾莎市南城。
邵崇檜為避耳目,盡揀人稀偏道而行,若又被官道上的警察或監視器拍到,豈不徒惹麻煩。
入城後轉而向東,一口氣直過東城,不走山中快速道路,反取後方的泰琰峽谷,但見蒼蔥蓊鬱滿眼,路途坦坦一片,邵崇檜一聲「光」字放開腳步,暢懷快奔,縱高台;躍崖壁,宛若離弓彈丸,神速如光。
一陣飛騰奔馳,待遠方鳳鳴洋的海天一色舉目可見時,天上懸陽這才方要偏西而已,如此一口氣從南至中,不下千萬米步的距離,即使神功護體也是略感疲憊。
眼看離東北羅蘭村仍有一段距離,必須趕在公司下班前把貨拿到手,邵崇檜趕緊狠灌數口隨身水袋,再赴征途。
出峽谷轉而向北,一路無話,直至羅蘭村中的奔雷快遞分公司。時值下午三點左右,遞交文件,核對身分,便即領取遞送物品,但見櫃台拿出一木箱,式成長方,雖不知裡頭裝了什麼,但看這包裝簡陋,隨隨便便,實在很難相信這是個四方盜賊爭奪的寶貝古董。
邵崇檜眉頭一皺,問道:「就這個,沒啦?」
那櫃台見他一臉凶煞,趕緊再行確認,怯懦道:「大……大哥給我的訂單編號就只有這個,沒錯啊……」
事關重大,即使性如烈火,仍求小心謹慎,邵崇檜通訊接處,立即問道:「老闆!你確定給我的訂單編號沒錯嗎……」
「……沒錯啊!2249880256,對啊!」
「我傳影像給你……你確定?」
「對啦!就是它!確定!」
「就為了這破玩意兒,你叫老子從南跑到北?!」
「什麼破玩意兒,可貴的咧!你路上小心一點啊!碰壞了可賠不起啊!」
「看他包裝爛成那樣,想必也不怎麼在意吧……」
「唉喲!人家有錢人的品味,我們普通人不懂的啦!總之你趕快回來,小心一點!」
聽老闆耳提面命,千叮萬囑,所顯價值實在與這貨品的外貌不相匹配,心想也許真應了那句「看不懂的才是藝術」,無奈掛上通訊,將那木箱收入貨袋,扛上了肩,步出分公司,但見他不往來路復回,卻逕往北方而去。
正當流星步履方才出村的同時,在村口暗處,一雙雙充滿惡毒的眼睛已然悄悄盯上……
一聲「珩」字,邵崇檜行過吉米村,過了桃林渡,來到桃木林中一間野味餐酒館,時值下午申時二刻,正值午飯剛過,晚餐未到的空檔,沒有正常人會在這個餐已過,天未暝的時間飲酒。
卻見店內八桌散置,板凳復古,櫃檯後方一面牆擺滿陳年好酒,有些許蛛絲塵網,但世人皆知,酒就跟朋友一樣,越是歷經滄桑的越好。
此時店內只一人獨坐獨酌,神情黯淡,也不知是酒眼迷濛,還是這世間已不值一眼。
那人一見邵崇檜進門便道:「來了啊!你要的藥酒已經準備好了,我去拿給你。」說著走向櫃檯後方。
「昶哥,你現在就開瓶會不會太早了一點啊!」
昶哥劉國昶復歸寂寥:「反正又沒什麼生意……晚上是我老婆顧店!來!陪我喝一杯。」
「我還在工作耶!」
「你還不是在喝藥酒,有差嗎……這次你要我準備的量還蠻多的!先喝兩口沒關係啦!」
性格衝動易怒的邵崇檜遇到這位昶哥,不知怎麼就溫和不少,笑道:「我這趟是從南跑到北,所以需要多一點用量,不然耽誤送單可是要賠錢的。」
劉國昶聽了眉頭一皺:「你這單期限是什麼時候?」
「那胖子說在下個禮拜,我就想看看他說的這單到底有沒有這麼貴,還會有人來搶!況且海港市附近也沒什麼山,找不到山中補品,不如我就早點來你這裡補點貨。」
劉國昶看了他背上包裹一眼:「怎麼感覺怪怪的……說回來照你的功夫,不到一天就可以回去了啊!現在順便休息一下,坐啦!」
邵崇檜拗不過他,也自心知這位舊識生活上的煩惱,把貨擱在桌上,與他對坐,打開隨身水袋:「勞煩你幫忙準備,謝啦!」說著敬了他一口藥酒。
難得急先鋒變成慢郎中,劉國昶驚訝兄弟的改變,戲謔打量他一番:「呦!不一樣了喔!之前要你喝一杯就像要你的命一樣……怎麼?最近混得不錯?」
「就送送貨,能好到哪裡去……」
「早跟你說了,你有這個本事,就應該自立門戶,我跟你嫂子不是說過你可以開專送外賣的公司嘛!這行頗賺耶!」
邵崇檜笑道:「也許這單結束可以考慮看看吧……」於是把接下這單的情形說了一遍。
劉國昶雖覺得奇怪,但聽獎賞優渥,便也替朋友高興,忍不住多喝了兩杯:「那之後別忘了關照老哥我啊!」
邵崇檜看他成日藉酒消愁,道:「如果可以,那當然!不過昶哥你孩子也大了,不需要你這麼操煩了,嫂子也很辛苦,酒盡量少喝一點,身體最重要……」
「唉……人生沒辦法活出自己的價值,那又有什麼好留戀的……我也知道你嫂子辛苦,但每次想到自己這輩子變成……就這樣了,我就什麼都不想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有人說『孩子就是父母一生的價值』,你那個大的專攻學位,小的雖然沒有繼續念書,但也進了海軍,這還不算是你的價值啊?」
劉國昶苦笑道:「你會希望你的孩子背負你的人生價值嗎?如果這樣,我該叫他們都去念演藝才對……人生是他們的,應該自己去闖,我只希望他們將來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這麼說……那你後悔嗎?」
此語過處,劉國昶眼簾低垂,舉目望向店外,但見微風輕徐,桃林婆娑,近山遠洋,景物依舊,數十年歲月彷彿晃眼即過,又好像根本沒動。
只沉眼黯然道:「唉呀……你嫂子快回來了,我得趕快東西收一收,不然又要被她念了,來!乾了這杯!」
邵崇檜見他如此,臉泛理解微笑,要再繼續問下去,那就不夠意思了,道:「謝啦!昶哥,煩擾你了……」說著拿起水袋同他一飲而盡,接著把話題轉開:「我一直蠻好奇這藥酒的配方是打哪兒來的?是你配的嗎?」
「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他是開雜貨舖的,就喜歡發明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說回來有時候也蠻有用的,回頭介紹給你認識!」
「哈!你跟嫂子不也喜歡發明一些不一樣的料理嗎。」
「那還不是為了生意,你嫂子等一下就回來了,你可以問她!」
就見劉國昶口裡一邊說,一邊將瓶碗收入廚房,一手卻拿起砧板上的菜刀掛上後腰。
「有機會吧!幫我跟嫂子打聲招呼,我先走囉!」
「欸欸欸!不再坐一下嗎?你嫂子快回來了!至少吃完晚飯再走嘛!」
「謝謝啦!不過我預計今天得在關口鎮那裡落腳,再不快點怕沒地方住了,回頭再找你喝酒!」
「好啦!你有計畫就好,自己小心!欸!聽你嫂子說我們後門那裡有條捷徑,可以直通上官道,你放慢一點,幫我試試看有沒有比較快,回頭告訴我。」
邵崇檜莞爾一笑:「好──我說你也多運動點,這樣比較健康!」說著背起包裹,拿好藥酒裝備,便向後門走去。
劉國昶送他到後門口,目送他消失在道路盡頭,隨即臉色一變,回到廚房拿出一柄鍋鏟和長鐵杓,走向店門口。
就在他要踏出店門之時,差點撞上一人,劉國昶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卻是老婆丁雨蘭。
老婆見他左手鏟右手杓,一副怪模怪樣,說道:「你要幹嘛?今天晚上你要顧店啊?」
「呃……沒有!」
「那你拿鏟子鐵杓做什麼,你有毛病喔!」
這時桃林近處颯颯數響風掠,夫妻兩人不約而同往發聲處偷看一眼,隨即恢復常態。
丁雨蘭問了一聲:「檜仔來過了嗎?藥酒有拿給他喔?唉喲!你拿來吧!」說著夾手搶過丈夫手中鏟杓,走進店內,準備開業。
劉國昶應了幾句,看向官道遠方,眼露憂心,喃喃道:「檜仔,小心啊……」
久逢摯友千杯少,藥酒雖主固元增氣,一頓歡酒互訴之下,邵崇檜仍感渾身發熱,五指略麻,即使漫步而行,還是比一般走路快了一點。
腳步沾染官道塵土時,離出發僅僅過了十五分鐘,氣力隨腳程微洩,微風撫去酒氣,感知復回敏銳,立時察覺後方樹叢隨著他前進的步伐而颯響,靈覺探處,便覺自己後方二十五步的樹叢裡有人的氣息,而餘下氣息則在五十步開外。
邵崇檜探此虛實,猜想對方擔心爆露行跡,但又不敢落後太多,是以做此安排,若不是後方二十五步處那人在風聲盡處落入樹叢,弄出聲響,不然還真不容易察覺。由此得知對頭功夫不弱,邵崇檜當下不動聲色,腳步一轉,上了蓮華崗,走入山中曲道,彎下虎尾山,來到平時不見人跡的公共墓地。
只覺背後壓迫緊緊尾隨,卻無發難行跡,邵崇檜本擬引蛇出洞,藉無人之地釣出對頭,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盯上自己。不料行過公墓,重又回到官道上,仍不見對方下手。
眼看腳步已走入虎尾山腰下的關口城寨,邵崇檜不免狐疑,但仍不敢鬆懈,自問身分也沒什麼值得江湖道上的人注意,目標肯定是背上的古董貨物。
隨著腳步遠離,那份遭人窺視尾隨的壓迫感逐漸消彌,一看時間,已是下午五點時分,為了計引賊手,居然耽擱了這麼多時間,邵崇檜提氣趲程,趕赴鎮上的旅館飯店。
但字訣未出,便聽背後一聲尖叫:「我的錢包!啊……」
回過頭來,見一名婦女挺著大肚子仰天跌落,邵崇檜一看這還得了,趕緊衝上去一把扶住,怒眼看去,一道人影飛奔轉過轉角。
雖知關口城寨龍蛇雜處,環境複雜,但看到這種當街搶劫,而且搶得還是名懷有生命的孕婦,登時怒火填膺,輕手將婦女放下,舉步追出。
視線方轉,腳才踏出一步,猛覺臂上一空,背上貨袋被人奪去,邵崇檜大吃一驚,回頭便見那名孕婦手抱貨袋,跑得比百米選手還快,誰想得到一個遭人行搶的孕婦才是真正的搶匪!
邵崇檜發了聲喊,疾步欲追,忽覺數道危機逼身而來,把來到口邊的「疾」字硬生生吞了回去,矮身倒翻,左右兩邊地上各自鏘的一聲,留下子彈焦痕。
邵崇檜這才恍然,對方正是知道他輕功過人,就算圍殺計成,也比不過他逃跑的功夫,是以放過偏僻處不下手,其實早已在前方準備好了陷阱,正等他一腳踩入,這票人早已盯上他了。
如此一滯,那孕婦身影已遠,那一搖一擺的假孕肚甚是滑稽,就像是奸人得逞的愚弄嘲笑,邵崇檜爆火頓起,疾字前衝,數息之間便已趕至那孕婦身後。
只見前方一處三角路口,路邊茶檔攤桌散置,那孕婦眼看逃不過,便即放聲大叫:「救命啊!搶東西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這時坐在茶檔桌旁的幾名幫徒聞言立刻起身,傢伙上手,圍上前來。
邵崇檜暗罵一聲,趕緊數步超前,回身認準位置,單腿倏出,踢在貨袋底部,將其倒踢上天,隨即旋身縱起,重奪貨袋回手。
貨袋入手,邵崇檜卻暗叫完蛋,遭人算計之下,一時怒火大熾,目標緊鎖貨袋,卻忘了窺伺在旁的槍手。此時憑虛臨空,無處藉力,槍手趁此亂槍射來,自己不變成蜂窩才怪。
眼見情況危急,絕不能束手待斃,趕緊一字「旋」訣出招,臨空身腰扭轉,單腿旋掃,其勁宛若龍捲旋風,勁護周身,落下地來。
也不知槍手是不是因為古董貨袋而投鼠忌器,皆無亂彈開槍,就苦了圍攏上來的幫眾,被這意在護身的旋腿掃退數步,有些不敵雄勁,更被掃倒在地。
關口城寨地方勢力濃厚,地盤疆界涇渭分明,即便是供人遊覽的商街也有幫徒巡視,這時在自家地盤的大街上,被個來路不明的人一腿掃得狼狽倒地,幫眾臉皮掛不住,更兼其中不乏年輕血性之輩,立時紅了眼睛,不由分說,持刀拿棒便要扳回顏面。
眼看那名假孕婦早已不見蹤影,聞訊而來的幫徒越來越多,邵崇檜心知若被他們結成人海陣勢,任憑自己輕功絕頂也難逃出生天,遑論還有槍手窺伺在旁,趕緊以雙手作防,以腿腳為攻,硬闖出寨。
刀光遮眼,棒影攔路,暗槍窺探,邵崇檜一字旋訣,勁成螺旋,快腿在狹長街道上無一虛發,幫眾雖是人多勢眾,卻難敵七星神功。
鬥到酣處,只見向南的人牆漸顯薄弱,現出城寨出口,邵崇檜雖是心有不甘,但知眼下情勢不利於己,當下腳踢一名幫徒膝蓋,使其單膝著地,回身腿掃後方兩名偷襲幫眾,再一個倒懸金勾,踢碎一人下巴,單腳在那跪地幫徒的背上一點,飛身縱過人牆,向南方出口馳去,血性幫眾哪肯放過,率眾追擊。
邵崇檜見幫徒緊追不捨,剛才急催功訣,氣脈已然不適,當機立斷,轉身進了一處暗巷,隨即使了個旱地拔蔥,在左右牆上兩個點踏,縱身上了巷旁舊樓。
眾幫徒才轉過一個轉角便失了他的蹤影,還以為自己眼矇看錯,在巷內東翻西找,四處搜索,仍舊搜之不到,只能用對方不敵而逃之夭夭來說服自己作罷。
不料一場隨機搶劫,竟能引發城寨一場流血械鬥,躲在舊樓頂的邵崇檜暗忖對方心計深沉,早有預謀,照情況看來,城寨應該是被利用的棋子,對貨袋裡是什麼應該全無知曉,這趟單必然還有重重阻礙。
想到此處,不免好奇袋中到底是什麼寶貝?竟能讓人如此處心積慮,勞師動眾。
隨即老闆那張貪財好利的臉浮現眼前,由此一想,世上哪個陰謀詭計不是為了錢?又何必冒著破壞貨品的風險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甩了甩頭,凝神辨位,確定幫眾走遠,便小心翼翼的翻下舊樓,向城寨外行去。
其時黃昏已過,光亮已從遠方的地平線消失,天色逐漸黯淡,性格剛烈之人見了也感一絲消極。
此情此景,邵崇檜只覺疲累一身,肩背貨袋,斜倚城寨口的街邊,回想自己十幾年的光陰也只換得眼下這般一事無成,頹嘆之餘,一份念想閃過腦海:「乾脆去鎮上警局報案算了……」
這時街邊小吃攤裡的新聞轉播將他拉回現實:「海港市街頭搶劫,兩匪落網,一人在逃……現在為您訪問到當時擒匪的員警……」
「當時我跟同事正在巡邏,聽到案發現場就在附近,我們馬上驅車趕往,經過一番追逐,我們總算把匪徒逮捕歸案……」
眼看前幾日街上那名員警滿臉認真的胡說八道,邵崇檜怒火不打一處來:「現在哪個公家當官的還能信?!靠這群飯桶,還不如舉槍自盡!」狠狠呸的一聲,束緊肩上貨袋,怒步離去。
都說性情剛烈之人多半直腸直肚,但多數人不知道直腸直肚有時候也能避過不少凶險,邵崇檜當下也不知,就因這直腸直肚的一怒,為自己躲過了一場大災……
有了前車之鑑,邵崇檜一刻不敢耽擱,兼程趕路,向西出了關口鎮,穿鎮過縣,過了百草群山的隘口,往碧瑩東城馳去,隨步伐離人群城鎮越遠,後方尾隨的壓迫感復又出現。
邵崇檜心想不是辦法,看清周遭地形,打定主意,方向一轉,往北方山峰而去,心知對方不敢擅自動手,便發足狂奔,在山腰處東轉西繞。
山中無論官道偏道,還是根本無人開墾的荒路,皆錯綜複雜,交相錯落,除非人數眾多織成的包圍網,否則想在這樣的地形準確抓到一個人的行蹤,就好比在大海裡撈針一樣困難。
果不其然,後方尾隨的腳步漸顯混亂,但仍遙遙眺著,邵崇檜訝異之餘,仍佩服這群尾隨者的意志力,心道:「都快被甩掉了還不出來搶?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眼看來到山中深處,一棵巨樹坐落峰岩之上,粗根緊緊攀附岩石,下方露出一洞,邵崇檜認得方位,當即低頭鑽了進去。
後方尾隨者一見他入了山洞,擔心他在裡頭設伏,是以邵崇檜一鑽進洞內便覺後方尾隨壓迫漸遠。
邵崇檜冷哼一聲,飲了兩口藥酒,順了順氣,順手拿起地上枯枝,用隨身刀片刻劃石壁,擦出火花,在洞中升起一把火,隨後便悄悄從洞中後方的狹小石縫鑽出,口裡一聲疾字,飛步下山,甩開追蹤。
暗忖這群人從虎尾山公墓經過繁華人多的關口鎮,都可以重新掌握他的行蹤,猜想人數不少。眼看這群人不論華街僻地,皆不敢自己出手行搶,只挑動群情眾怒,趁亂打劫,想來身分見不得光。
這時暫且擺脫追蹤,心想不如趁此機會,反其道而行,腳施神功,穿過碧海森林,從外圍村鎮繞過碧瑩東城市中心,直奔西城。
途中靈光一閃,自己服飾裝扮特殊,甚是顯眼,對頭又是眼線密布,如此過不了多久,肯定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盯上,到時敵暗我明,反而不利。
念頭及此,找了一間運動用品專賣店,改換一套運動行裝,用鴨舌帽蓋住髮型,下著運動長褲,上身黑色素梯,雖然稍嫌憋束,但情況特殊,也就講究不得了。
臨近晚間九點,邵崇檜不尋飯店旅棧投宿,反向鐵路車站行去,但見車站裡人數不多,想來今天並非假日前夕,歸鄉人潮不比彼時,正是眼下最好的掩護。
邵崇檜立即買了最近一班列車的南下單程票,準備中途下車改換步行。眼下雖脫嚙尾黑影,卻也不敢鬆懈,繃緊神經,留意每個走過身邊的旅客,若有異狀,立時發難。
步下月台,搭上列車,只見夜班車廂裡的人不在少數,下班下課的學子商旅,旅遊歸家的一家四口,座位近乎坐滿。
邵崇檜一緊貨袋,銳眼掃視廂內乘客,靈覺探出,發現盡是氣脈平常之人,稍稍放下心來,找到靠走道的座位,座旁只有一人,帽沿低掩,雙手枕胸,呼吸起伏極大,睡得正熟。
邵崇檜警戒未歇,坐將下來,把貨袋放在腳邊,手仍拉著背帶,正準備調整椅背稍微休憩時,忽覺一物伸來相抵,殺氣瞬間席捲。
邵崇檜立時察覺,瞥眼一看,旁邊那枕胸熟睡之人眼睜一線,一把槍從他脅下伸出抵在自己的肋骨上。
不料警戒不懈,仍難逃魔爪,這人故意放大呼吸,用假睡來掩飾呼吸吐納,使人低估他的武學造詣。
邵崇檜怒氣陡升,拳頭一緊,正準備起身發難,這時走道一人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手好死不死按在他的肩上,將他按回座位。
「哎呀!不好意思啊……」
一個踉蹌跌倒的人怎有這麼大的力氣,能將人按回座位上,但見那人口中言歉,表情卻沒有絲毫歉意,雙眼精亮,狠狠盯著邵崇檜,按在他肩頭的手伸出食中兩指,捻著一張手卡擺到邵崇檜眼前。
但見上頭清楚寫著:「不想要有人受傷,就跟我們到廁所去!」
邵崇檜環顧四周,深知憑自己的功夫要撂倒兩人不成問題,但勢必牽扯身旁無辜的乘客,這幫傢伙為一己之利,只會利用無辜的人當作擋箭牌,當即冷哼一聲,狠狠抽過那張手卡……
列車啟動,鏗鏘向南,因應天候氣溫,車廂內空調系統送風回暖,但一節車廂裡卻漫起一股凜冽寒意。
但見邵崇檜背起貨袋,旁邊那人跟著站起,插在口袋的手好像拿著什麼東西。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列車廁所。
來到車廂連接處,另一人已等在那裡,邵崇檜見那人一臉精幹,年紀甚輕,冷哼道:「怎麼現在年輕人都不學好,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賊!」
那人說道:「你狗日的少廢話!東西拿來,滾進去!」
背後槍口一推,邵崇檜只能依言放脫貨袋,舉著雙手走進廁所。門扉閉處,邵崇檜便知自己向死亡又近了一步,從頭到尾凝神提覺,等待脫身時機。
就聽門外叩叩兩下敲門聲,門外那人向持槍者道:「欸!找到了,應該就是這玩意兒!」
持槍者一聽,便道:「既然這樣,那就不好意思了……」說著手指移向手槍板機處。
邵崇檜聽那手靠板機的一聲喀,便即警覺,立時回身,左手拿他持槍手腕,右手制他手肘。
那人忽逢反抗,板機扣處,咻的一聲,邵崇檜把頭一側閃過,一根麻醉槍針定在窗戶旁,邵崇檜趕緊右腳揚起,腳尖抵住把手,拉開拉門,順勢一腳將他踹了出去。
門外年輕人正喜得手,不想背後同夥居然被踢出來,反應不及,登時一同撲跌在地,貨袋脫手向上飛出,眼看便要落地損毀。
說時遲那時快,邵崇檜閃身衝出,一把將貨袋抄在手中,轉頭一個縱身,左手打開頂上閘門,右手急推,從頭頂上那緊急出口竄上列車頂。
地上持槍那人掙扎爬起,對耳內通訊器喊道:「狂鯊!他在車頂!」另一人從懷中掣出一根伸縮狼牙金棒,腳下一縱,隨後追出。
高速列車正以每小時將近300千米步的速度行駛,邵崇檜本擬縱上車頂後立即尋隙跳車,遁入山林,使有心之人再難追跡。
卻不料列車行駛之快,才離站不久,便已進入山海鐵道,但見列車此時左立峭壁,右臨深淵,任憑他輕功高超,也絕難全身而退。
暗佩對方計畫周詳之際,便見前方兩節車廂處一人挺立,臉上面具透著冷煞,身子一側,雙拳起招,獨身阻路。
邵崇檜眼看前有阻路,後有追兵,但四周已無人質,要論以寡敵眾,七星訣何時怕過?當即旋訣上手,怒然前衝,直逼阻路面具。
那人見他絲毫無懼,左臂提起,颼颼颼數聲破空,腕下射出數點銀光,順風勢射來,更具威力。
當下時值晚夜,視線晦暗,邵崇檜見銀光閃閃,便即警覺,腳下一點縱起,臨空三腿旋掃,勁成螺旋,破空銀光登時被掃得偏了準頭,數支袖箭跌落崖下,疾風過處,略帶麻感,又是麻醉暗器。
邵崇檜見時逢列車過彎,這人臨風射箭仍神準無比,不敢怠慢,腳下不停,勁凝雙腿,當頭便是一記飛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那人只覺勁風撲面,有如刀鋒刺面般隱隱生疼,右手從背後抖出一把寶刀當面擲去,邵崇檜見狀,身腰一轉,臨空旋身閃過擲刀。
刀刃方過,立時便聽後方一人抄起寶刀威逼而來,知道是身後追來的兩人,趕緊改踢為踏,單腳高舉過頭,猛踏冷煞面具。
勢如山崩壓頂的一腳,阻路冷煞不敢小覷,退了一步,凝勁出拳,右腕上的魚矛伴隨灌滿氣勁的一拳疾射而出。
一是尖銳銀矛,一是肉身腿勁,兩者相交竟是噹聲清響,冷煞面具被這雄勁震得飛退數步,反觀邵崇檜仍有餘裕,藉此反震之力,回身腿掃旋風,兩記旋風腿攻向後方追上的兩人。
又是噹噹兩響,後方兩人只震得虎口痠麻,刀棒險些拿捏不住,不料尖刀棒刺在他神功腿勁之下,宛若玩物劈打般不痛不癢。殊不知是這「七星訣」神功中那「旋」字奧妙。
原來旋字訣不單只是腿帶旋勁,更兼使本身氣脈螺旋流通,當腿勁與刀棒相交之時,螺旋氣勁便順勢將攻來的氣力向旁卸帶,加之氣勁雄渾護體,是以刀棒狠攻,仍不見其傷。
三人心下駭然,不知邵崇檜亦是驚疑,本擬兩腿撤去兩人兵刃,不料竟只微微一震。深知七星訣傷敵亦傷身,久戰不下,實屬不利,務求速戰速決,旋風落地,連環腿起,又來討戰。
持刀那人見他踢腿連環,快捷如風,被他一陣搶攻,頻頻後退,眼看同伴受制,金棒立即從旁夾擊,卻見邵崇檜把手一送,竟以貨袋向他丟去,嚇得他趕緊做勢欲接。
不料這著卻是虛招,貨袋倏出倏回,趁他胸腹大開,邵崇檜一個懷心腿踢向他腹部,那年輕人反應甚速,一見他虛招相欺,立即回棒護體,卻仍被強而有力的腿勁震出車沿,眼看便要跌落車下,忽來刷的一聲,魚矛飛射,鎖鍊圈轉,捆住年輕人的手臂,將他拉了回來。
列車頂上地方狹長,即使人多也佔不到任何便宜,近身肉搏亦敵不過他快捷腿法,持刀那人只能設法拉遠距離,眼見邵崇檜腳踢同夥,接著騰身而起,快腿從上向他掃來,其勁如刀斬斧劈,殺氣斗起,單刀一立,力劈以迎,卻感壓力陡失,劈了個空。
就見邵崇檜收勁身轉,一個翻滾落到他身後,喝了兩口藥酒,靜氣待敵。
手持金棒的年輕人眼看久戰不下,甚感不耐,道:「朋友!東西交出來,大家都好過一點!況且那玩意兒也不是你的吧!」
邵崇檜怒哼一聲:「這東西也不是你們的,這麼好的身手拿來搶劫,真是浪……」話至一半,忽指著前方大喊道:「欸!!後面!」
持棒年輕人被他一個虛招欺瞞,白眼一翻道:「這麼蠢的招居然有人在用,你以為……」話沒說完,被身旁冷煞面具一聲「趴下!!」給按得臉面貼地。
隨即耳邊轟聲大作,四下漆黑一片,原來列車進入了山中隧道,若是再晚一步,不是腦袋開花便是半身搬家。
不稍片刻,車出隧道,三人爬起一看,邵崇檜已然不知去向,冷煞面具頗富智謀,當即說道:「蒼猿!你速度最快,在這裡先下,四處搜查看看,回報給老大!」持金棒的年輕人嗯的一聲,領命追去。餘下兩人在各車廂搜尋一番,一無所獲,料想目標定已跳車遁走。
持刀那人傳出通訊道:「老大!我們在山海鐵道進入尾山那附近追丟了,就看蒼猿有沒有追到他的線索……」
「在你們三個手下還能跑掉啊……那得重新評估一下了!」
「沒想到那傢伙功夫還不弱,本來想用麻醉針遠距離制服他,沒想到時間拖太長,是我們失算了……」
「沒事!我請中部的朋友幫忙留意,你們三個先回來吧!辛苦啦!」
通訊斷處,兩人對望一眼,持刀那人說道:「都這個時間了,我們要怎麼回去?」
「通知蒼猿去下一站集合,應該趕得上末班的……」
「你明天有課喔?」
「你就沒有嗎?我還是早八耶!」
兩人邊說邊回到車廂內部,貼身藏好刀兵,卸下面具偽裝,有誰想得到在列車上佈下埋伏,搶奪越貨的竟是這兩名只有十八歲的青少年。
原來邵崇檜眼看列車將入隧道,回頭一個疾字衝到車尾,向下一滑,從車後溜下列車,徒步離開軌道,進入山中坡地。
認清方位,原來正處西北海岸群山中的尾山,心知這海岸群山形似臥馬,頭南尾北,山勢西南,馬頭之處成一尖峰,正是中部沿海的獨角山。
邵崇檜見連改換行裝也難逃對頭追蹤,可見其眼線之多,且這幫人對於眾目睽睽,悠悠之口絲毫不忌,更別提傷害無辜。
為求不留痕跡,腳步輕點山間谷坳處的林木樹稍潛行,直往南部而去,不稍片刻,山海鐵道已拋諸腦後,過了尾山,由腹蘆山進入山腰下的薰風森林。
眼看時值晚夜,這酒店旅棧的閉門羹想來是吃定了,只能尋得森林一處獵戶暫作歇憩的木屋,將就過個一夜。
藥酒補氣,調息周天,經年累月的練氣,早將順氣周天練得如同呼吸睡覺般自然,邵崇檜盤坐木屋炕上,掌握吐納節奏、氣脈流動,從凝神一意到物我兩忘,就如此一邊靜息練氣,一邊休憩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邵崇檜自睡夢中醒來,經脈早復,精神大好,回頭看著放在身旁的貨袋,不禁想到:「才過碧瑩市就已經這麼多人來搶了,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珍貴?」
眼看獵戶木屋中有的是木盒,自信有辦法讓外部包裝看起來像從沒動過一樣。
心想:「我換木盒是為了保護貨物,也看看有沒有損傷,方便及時回報而已。收件人和死胖子都沒辦法怪我……」便老實不客氣,伸手將其拆開。
只見木箱之內塞滿了一團團紙團,整個古董也被報紙包得密密實實,想來是為了吸震防護之用。
正想拆紙一觀,忽覺屋外一陣衣襟掠風,人數不多,疾馳而過。時當清晨四五點,獵戶木屋地處偏僻,這個時間理應杳無人煙,怎會今天這麼熱鬧。
邵崇檜戒上心頭,趕緊撿了一個相似木盒重新包裹,貨袋上肩,輕巧推門而出,靈覺探出,發現來人腳步已遠,並非在列車上的兇徒,這才出門向南。
一路潛行,只覺山間野道皆有道上人士向南部包圍集結,不知有何大事發生。
邵崇檜忍不住看了貨袋一眼,時間上太過巧合,雖不確定跟自己是否有關,但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心翼翼避過所有耳目,沿山勢掩蔽穿行鹿野坡,一路來到鄰近中部村鎮的「連城丘」。卻見地勢略高,崎嶇不平,樹林並茂,丘陵地勢宛若波浪連綿,數處隘口要道設置碉堡,以防國臨戰事。
邵崇檜腳踏樹枝幹葉,藉林蔭掩影潛行,舉目望去,一條長河橫在連丘盡處,正是源自獨角山,隔絕村鎮及郊外的「角尖河」
數座河橋來往村鎮,就見河橋前數名喬裝打扮卻難掩江湖氣的道上人士,有意無意的注意來往過客,似在監視一般。
邵崇檜見了心裡暗罵,送個快遞搞得像做賊一樣,覷準時機,身形一閃,從道旁樹叢滑下河畔,潛身橋下。
眼看河道不寬,正準備數個點踏,蜻蜓點水而過,方才提起氣來,卻聽橋上傳來腳步聲。
橋上有腳步聲本無甚稀奇,但這兩個腳步聲由重變輕,顯然剛開始是故意放重腳步,以掩飾功夫造詣。
錯估情勢的經驗使得邵崇檜留上了心,莫不是對頭又尾隨而至,靈覺探出,就聽橋上一人悄聲道:「師兄……我還沒看過地方幫派這樣全員出動,聽其他師兄弟說,在其他出入口也是這樣……」
「看他們的步法,應該是天海幫的……就不知道他們的目的跟我們是不是一樣,盡量別多事,發現目標馬上通知師兄他們。」
「我們只知道目標的特徵和外貌,如果他會易容怎麼辦?」
「就我得到的消息,那個人應該不會這種江湖伎倆才對,但聽說功夫不弱,尤其是下盤輕身功夫,總之我們小心一點。」
「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非得找到他?」
「不是他做了什麼,而是他身上帶著一個非常貴重的東西,具體是什麼師兄沒說,應該是擔心消息走漏吧……」
邵崇檜內息精純,凝氣提升下的五官感應非比一般練武之人,兩人雖是悄聲議論,又是一在橋上一在橋下,但一字一句仍清清楚楚傳至他的耳裡。
這種種條件特徵,都與眼下的自己不謀而合,暗想怎麼全天下的人都想搶他背上的古董瓷器。
自古董入手之後便近乎無一刻安寧,將近一整日的設局逼殺,強奪橫搶,只把邵崇檜搞得一肚子悶火,自己曾幾何時這麼狼狽窩囊過。
一聲粗話,怒點河面,直衝過河,拋卻一切顧忌而迅捷閃現的身影宛若著火一般,像極了一顆流星,不惜燃盡一切的流星……
果不其然,邵崇檜甫進入村鎮,那尾隨追蹤的壓迫復又出現,且來自四面八方,料想已吸引對頭注意,當下不予理會,逕自往角鹿市中心而去,
角鹿市倚源於中部鹿角山的太流士長河而建,城分南北兩岸,北岸與獨角山相倚,南岸與周石甸平原接壤,內陸通向鹿角山脈與周峰群險相交之處,
一個急往南部之人,進入角鹿市不尋船隻大橋過河,反而出現在市中最繁華的街道,走進一家高級大飯店中,一副要投宿的模樣。
大廳明亮,櫃台輝煌,代客停車、服務生交錯作業,休息區客人談笑晏晏,一切如往常一般,但當邵崇檜的腳步一踏入大廳,所有人的動作皆微微一滯,隨即復回常態。
這一瞬異常自也逃不過邵崇檜的眼睛,冷哼一聲走至大廳休息區,大馬金刀的坐下,冷然注視面前一名看著報紙的西裝男子。
那男子被他看得背脊發涼,尷尬笑問道:「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邵崇檜把貨袋在他身前一放,說道:「你們不是要這東西嗎?搶啊!」
那男子一聽,雙手發顫,臉現猙獰,身旁之人亦是肩背拱起,一副準備發難的緊張模樣。
邵崇檜見他不知該不該動手,便說道:「如果你沒辦法做主,我給你時間去問問你主子,看要找幫手還是當場輸贏,我就在這裡等!」
那男子一把拉住同夥,點頭示意,那人領命立即走出大門,過不多時,挺步復回,肅手說道:「我們老大說,想當面跟先生談談,還請先生賞臉光臨,這邊請!」
邵崇檜冷哼一聲,一個是垃圾,一千一萬個都一樣是垃圾,真諦真理從不會因為人數多寡而有所改變,如此就算以寡敵眾,又何懼之有,當下昂首隨行。
隨眾西裝黑衣來到一座教堂後方的樹林,但見枝枒茂盛,葉樹葳蕤,遮擋天中陽光。
就聽為首那男子說道:「老大雖然答應見你,但還得看看你有沒有……」話沒說完,邵崇檜的腳背已經狠狠踢在他的右側臉,將其踢飛出去。
「早知道你們要搶,還他媽裝蒜……」
眾黑衣見他陡然發難,紛紛抽出刀棒,橫打劈砍往邵崇檜身上招呼,前方數人被他數個鞭腿,撤去兵械,隨即縱身而起,雙腿連環,便是數人倒地。
眾黑衣欺他獨自一人,欲倚多為勝,只聽邵崇檜一聲「珩」字,挺立身形數個閃現,穿梭人海陣勢之間,手拿臂擋,腿出如風,都是一招截腿,狠踹脛骨,猛踢關節,中招者必是哀號跪地,再無還手能力。
七星只一字出訣,瞬息立判勝負,邵崇檜雖是無懼,但也察覺其中蹊蹺,正值右腳一個蟠龍腿將人絆倒,左腳準備踏上那人後腦。
就見一人從林中走出,一邊鼓掌一邊道:「好功夫!好功夫!所有天海幫同仁向先生敬禮!」說著當先鞠躬行禮。
但見那人頂著一個大光頭,虎背熊腰,身高膀擴,足足比邵崇檜高出一顆頭,寬了一倍多,明顯是個練外門功的。
身後數名西裝筆挺的黑衣人跟著躬身而敬,看得出這人在幫中的地位顯赫,邵崇檜見來了主子,冷道:「如果想搶東西,麻煩派出像樣點的人來,請問現在是輪到你的意思嗎!」
光頭客氣道:「先生!您誤會了,小的梁克曼代天海幫向您致歉,我們並不是來搶東西的,而是受人所託來保護你背上的古董!你我的目的是一樣的。」
這話連邵崇檜聽了也是一愣,一路由東到北,由北到中,敵暗我明,局勢凶險,如此搞了半天,這一路找麻煩的居然是來幫忙的,這換成是誰都不信。
「你跟了我一路,在關口城寨還用計來偷,引人跟我衝突,你說目的是保護它?!」
梁克曼尷尬一笑道:「那些都跟這次一樣,是個試驗,看看先生有沒有能力保護好目標……」
邵崇檜見他說得有理,心裡暗忖:「要說會花錢找天海幫護送,照那死胖子的摳門個性是不可能,難道是雇主不相信那死胖子,才多買一個保障嗎……」疑心不減,表面冷問道:「那請問你他媽試驗完了嗎?」
梁克曼笑著看了看躺滿殘廢幫徒的四周,攤手道:「當然……有幸見到先生的功夫,是我們的榮幸,我們也可以放心了!」
「那就不要再找人跟在老子屁股後面!有病!」一個轉身便要離去,隨後又回頭道:「還有!告訴你們雇主,如果對別人沒有信心,那就不要跟人做生意,沒人逼他!」說著當即拂袖而去。
待他走遠,梁克曼身後一名隨扈問道:「堂主,為什麼不叫樹林裡的兄弟動手?」
梁克曼冷笑道:「你沒看出來嗎?他剛剛對付弟兄們的所有身法動作,雖然看起來是同一招,但都有意無意的用弟兄們擋住四周的狙擊路線,他早就查覺到了,這傢伙不簡單……」
「那就這樣放他走?」
「別忘了我們的任務還有處境,我們現在算是借殼上市,最好不要太過招搖……當然,繼續找人跟著他,小心點!現在不只我們在找那東西,也許……我們不費多少力氣,任務就完成了……」
卻說邵崇檜離了天海幫據點,果然緊盯壓迫之感大減,立即從角鹿市北岸搭船過河,長河奔流,河面寬廣,來往的多半是運送南北兩岸貨物的小型貨船,要不就是承載商旅過客的公交船,其中自然有供人承租遊覽的私人漁船。
邵崇檜知眼下尚未脫險,理應脫離人群,以免旁生枝節,便單租了一艘簡陋小船。
水波漫漫,旌帆來往,海天一色,雖滿眼海上繁華勝景,但清風徐徐,水清淡雅,使人感覺喧鬧中別有一番寧靜。
邵崇檜眼望天青雲白的海平線,回想方才所遇,猜想天海幫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撒手不管,那梁克曼外表看來粗枝大葉,實際心計深沉,懂得埋伏狙擊,不過卻沒下手,難道是被他看出來了?還是天海幫背後還有黑手?
一個快遞任務什麼時候可以變得這麼複雜,邵崇檜一口悶氣無處洩,卻對眼前局勢束手無策,只能任天行拂而亂,直心煩得怒氣難消。
忽地眉頭一皺,眼神立變,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但見船尾處放著一長柄船槳,只不過這柄船槳的槳板比一般來得更長更尖,與其說是槳,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名為「槊」的兵器。
況且現代小船渡河過川,大多靠機械推進器,怎還需要船槳,連續兩次掉入陷阱的經驗,使得邵崇檜戒上心頭。
看那擺渡船夫同他一般三十出頭年紀,一身精壯黝黑的身驅,雙眼精亮,氣息悠長,臉上洋溢著熱血積極的微笑,符合討海人的一切特徵。
心知太流士運河旁仍有不少地方幫派,難保這人不屬於其他勢力。邵崇檜戒心不減,順口說道:「老闆!您這船槳還真特別!」
那船夫回頭看了一眼,道:「喔?那個啊!推進器壞掉的時候我才會用它來划!」
「什麼情況下推進器會壞掉啊?」
船夫瞥他一眼,笑道:「朋友!看你的樣子也是有混過!在這世道上,無論你是幹哪一行的,黑的白的你通通遇得到,好運點遇到白的就沒事,倒楣一點遇上黑的,推進器想不壞都難啊!你說是吧!」
邵崇檜見他說得坦率,仍然背對著自己開船,破綻大開,似是有恃無恐,暗暗提氣,一邊守在那柄船槳旁,一邊問道:「那你是黑的還是白的?」
船夫哈哈一笑道:「那就要看搭我船的是黑的還是白的啊!他白我就白,他黑我就黑囉!」回頭見邵崇檜有意無意的凝神戒備,深知身在江湖需要有的小心。
臉露理解,颯然一笑道:「我看你好像很趕時間,需要我快一點嗎?」
邵崇檜心叫來了,順勢道:「好啊!你需要船槳嗎?」
船夫一邊關掉推進器,一邊道:「對!麻煩你拿給我!」
邵崇檜冷哼一聲,就算有傢伙在手又有何懼,腳板一翹,單腳起處,將槳踢飛過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船夫一聲謝啦,臨空抄起船槳,立即閃身奔向船尾。
邵崇檜本料他欲橫槊越貨,必是在接過船槳兵刃時暗施殺手,這時卻見他渾身破綻的迎面而來,登時一愣,正準備起腳攻擊。
卻見那船夫陡然腳下加速,趁他一時不知何處著腳之際,直衝過他身畔,來到船尾,二話不說,運槳如飛,划水前行。
就見槳影連連,水花四濺,本停下的小船登時如箭離弦般向前衝去,陡然前衝之勢,就連專練下盤功夫的邵崇檜都微微踉蹌,不想人力划船的速度竟不亞於現代推進器。
小船如飛,頃刻之間便橫越太流士長河,船一靠岸,那船夫扛槳上肩,臉不紅氣不喘,得意道:「怎麼樣?夠快吧!」
邵崇檜看他毫無阻人之意,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心下愧疚,尷尬道:「原來這麼快!不好意思啊!讓你費勁划船!」說著拿出多了一倍的船費雙手送了過去。
那船夫怎看不出他這份心意,笑著抽了一半鈔票在手,道:「我說啦!搭船的人黑我就黑,搭船的人白我就白,我看你皮膚沒我的黑啊!應該跟我差不多,是灰的!哈哈哈!」
一席話說得邵崇檜笑了出來,人家表示這麼清楚,再堅持下去就顯得不識好歹了,便收了手上銅臭,拱手相謝。
船夫亦是一個拱手,揮手道:「朋友!看得出你也是賺辛苦錢的,路上小心了!」船槳抵岸,緩緩駛開。
兩人雖萍水相逢,但人情在心,仁道熱腸,彷彿一見如故,一場相識,一場誤會,其間的彼此信任,使得兩人皆銘感五內。
推進器達達響起,邵崇檜望著離岸的小船,心頭惋惜:「這人真夠意思,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算了!之後只要經過這裡,應該也會遇得到的!」
知道之後所遇可不一定都像這次一樣好運,收拾心情,環顧四周,認得是角鹿市南岸的港埠區,料想危機未解,凝神戒備向南。
信步來到港埠廣場,中央一座噴水池水花不謝,周邊花園招蜂引蝶,正值午餐過後來此休憩活動的時間。
但見廣場中央一群穿著鮮明衣裳的年輕人,正跳著彩帶舞,只不過他們手中的彩帶是一條條白色的長毛巾。
就見白巾隨著場邊音樂旋飛拍舞,符合節奏的甩拍而出,所有人的動作整齊劃一,煞是明動好看,與其說是午後的小活動,不如說當街賣藝還更為貼切。
邵崇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發現舞群中皆是男子,沒有一名女人,暗想這畫面倒是新鮮。轉念一想,工作要緊,人家有其興趣,自己怎能用刻板印象測度,念及此處,便想從舞群外圍繞過。
這時猛然啪的一聲,一條白巾抽在身前,原來正逢節奏頓點,最外圍的一名舞群似專心之至,一沒注意,差點一巾抽在他身上。
邵崇檜怒眉一軒,慌忙退了一步,這時就聽場外有人拿起麥克風說道:「喔!來到場中這位先生,恭喜你成為我們的嘉賓,歡迎您跟我們共舞!各位!掌聲獻給這位先生!」
場外響起一片掌聲的同時,廣場中央的舞群立刻變換隊形,圍著邵崇檜旋轉飛舞。
邵崇檜一看那隊形,臉色立變,這根本不是什麼舞團練習還是當街獻藝,活脫脫正是等他入甕的局……
但見廣場眾舞群分七人為一組,按「神狼」、「巨旋」、「天路」、「文虛」、「玉簾」、「武陽」、「瑤軍」等天上七星的位置而舞,結成大陣,將他困在中央。
其形宛若太極中間那分隔陰陽的曲線,利用音樂節奏帶動位置轉換,明巾抽打纏腿,暗施腿腳手段,或撞其穴,或擊要害,旁人看來還以為是隨機的邀群眾共舞,實際上是凶險萬分的圍殺群鬥。
邵崇檜雖知陣眼就是中央的「文虛」,只要將其攻破,其餘的人便結不成陣,自然能夠趁隙脫出。但一來乍逢陣式圍攏,且舞群結有三陣,共計二十一人,首尾互助,前後相連,只要自己攻擊,便會引動兩旁及身後夾攻。
二來每逢節奏頓點,便是明巾甩抽,看似整齊的動作,其實意在防衛,彼此護住陣眼,同時阻截對手去路,就算輕功高絕,也難逃這如織鐵網的巾風。
邵崇檜一時之間難展身法,只能腳踩七星步閃躲四面八方的明抽暗擊。耳聽那音樂撥放似是無窮無盡,心起焦躁,勢必得想辦法一舉破陣,不然拖都被這陣法拖死。
眼看正前方陣中那站在「文虛」位置上的白衣男子,一身仙風道骨,白巾倏出如鵬翼大展,勁氣沛然似磅礡巨浪,宛若場中三陣的總指揮,想必武藝不凡才能擔此重任。
再看右首陣眼上竟站著一名小男孩,雙眼湛然,眼神犀利,手中白巾使將起來,不似拂塵長鞭等軟物,反倒像是鐵鐧鋼棒一類的法器,招式驚奇,想來也非泛泛,不容小覷。
唯獨左陣眼那名男子,雖也是功夫卓絕,但明顯遜於另兩位,出巾姿勢略顯呆版,常常對不上節拍,想來不是初學乍練,便是不諳跳舞之道。
心頭打定主意,暗捏旋字訣,一記迴風腿掃,勁護周身,臨空雙腿一分,盪開左右兩旁甩來的白巾,扭身旋轉時倏忽踹出一腳,直往右首那小孩招呼。
右陣七人見狀,位於陣尾及陣首的「瑤軍」、「神狼」兩人立即甩巾護救,前左兩陣的十四人立即推進,向他背後壓去,內圈人影交錯,跳躍暗藏短踢腿,舞巾內掩點穴手,各施手段相攻,外圍白巾旋舞為暗地裡的武鬥作掩飾,場外響起一陣掌聲歡呼。
卻不料掌聲未歇,便聽得數聲哀號,中央陣腳微亂,幾名舞群跌倒在地,手中緊握白巾,另一頭則不約而同的纏在邵崇檜的右腿上。
原來邵崇檜一腿相攻,瑤軍、神狼兩人甩巾出手,纏住他踢出的大腿,不料邵崇檜等的正是這著,旋訣之下,勁成螺旋,緊緊纏黏白巾,當即沉腰坐馬,一個後旋腿向後拖拽,順勢腿掃後方圍攏上來的兩陣人馬。
瑤軍、神狼兩人受螺旋氣勁牽引,難以撤手,登時被這雄勁拖得連人帶巾摔了出去,位於陣尾的瑤軍更撞上前來救援的左陣,兩人倒地,陣式一亂,破口斗現,邵崇檜立即迴身,直往左陣陣眼衝去。
這著聲東擊西,佯攻右陣陣眼,誘敵出手,在眾人以為右陣已破,必成敵手目標的同時,他已攻向防護最為薄弱的左陣。
左陣眼那男子只覺疾風撲面,怒然流星已到身前,當下顧不得露出馬腳,左手舞巾成盾,右掌迎面拍出,欲逼對手比拚內力。
邵崇檜深知此陣要旨,若遂其意,七人內力便以「文虛」為中心,排山倒海向他壓來,雖說七星訣正是以內息氣勁見長的功夫,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但邵崇檜壓根不屑與其耗時費力,身子向右一側,踏前的左腳掃過他的右足脛,趁他悶哼跪地的同時,右腳向後微抬,腳跟倏忽撞在他的胸口,將其踢倒。
隨即矮身兩個掃腿滑步,起身一個短踢,逼得左陣的「玉簾」、「武陽」、「瑤軍」三人退避倒地,宛如踢踏舞般行雲流水的攻勢,讓綿密無間的陣法破開一條道路,左陣立時潰散。
正當邵崇檜欲順勢「珩」字衝出大陣的同時,一道人影閃出擋住去路,隨後兩道凌厲勁風當胸刺到。
邵崇檜倏然一驚,這著看似簡單,但就這渾然天成的一人兩勁,便將所有出路後著盡數封死,逼得他只能後退,心知來了能手,趕緊旋身退出一步,凝神待敵……
流星復回陣中,卻見擋住去路的是一名童顏鶴髮的老人,拿著一柄木劍,一臉關心道:「唉喲!你看你看!跳舞跳到都受傷了,毛巾纏到人家腿上,多危險啊!你們這些年輕人佔著廣場也有一段時間了,該輪到我們老人家活動一下了吧!」說著又有兩名老人從人群中走出。
邵崇檜見那三名老者鬚髮皆白,但雙眼精神內蘊,沒有一絲佝僂老態,看似隨意一站便擋住四方出路,想來這三名老者正是敵方奧援。
耳聽他跟那為首的白衣男子一搭一唱:「老伯!我們先來的耶!」
「這哪有什麼先來後到的問題,重點是你們有人受傷了,如果不趕快去醫院的話,恐怕會很嚴重吧!在你們去找醫生的時候,就先讓給我們囉!」
「......那等我們回來,您可別霸場!」
「沒問題!只不過我們這裡三缺一,沒辦法對練。」
「你可以找剛剛那位先生啊!不過看他好像還要工作呢!」
「不會啦!我們只不過活動一下,不會花太多時間的!」口唱雙簧,語帶輕蔑激將,雙眼挑戰意味濃厚的看向被阻去路的邵崇檜。
邵崇檜無懼對望,冷然道:「那就別浪費時間了!」
兩方還以為這人怎敢這般露骨,原來是周遭圍觀的群眾眼見舞群受傷,隨之上場的是老人家的劍舞活動,思之無趣,紛紛散去,留在廣場河堤邊的只寥寥數人而已。
那白衣男子束音成線道:「師叔師伯……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別太過張揚……」
站在中央的老人笑道:「那就請這位先生當我們的觀眾,順便指點指點,我們這套劍舞哪裡需要改進,讓我們在月底的比賽能夠贏啊!」
邵崇檜見話者頷下一撮山羊白鬚,身形修長,雙頰紅潤,神氣精明活潑又帶有老練滄桑,想必年輕的時候是個迷倒眾生的浪子。
站在左首那人身形高大,長鬚及胸,瞇著一雙眼睛,好像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內息氣脈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深不可測,虛無如淵,使人難以測度。
而右首那名老者想來是三名當中最年輕的,一雙瞳鈴般的大眼湛然生光,不苟言笑的表情,顯示出嫉惡如仇的個性,這時就聽他束音成線道:「如果論單對單,他決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對手,你不是說擔心他逃跑功夫厲害,非得結陣才困得住他……」
言至此處,突感一道勁風襲來,瞳眼老者身子略微一側避開,左側地面留下一道如刀斧劈斫的痕跡。
但見邵崇檜仰頭喝著藥酒,踢著單腿活動,每踢一下,腳邊地下的塵沙便宛若猛牛蹬地一般隨勁風揚起。
瞳鈴老者見他露這一手,知道此人功力不淺,束音成線的功夫顯然躲他不過。
白鬚老者笑道:「老夫生平見過劈空掌,這還是頭一回見到踢空腿的!」臉上雖在笑,但手中木劍所散發的劍氣卻使人笑不出來,只見他站著三七步,右手木劍指地,左右微微擺盪,劍尖臨空劃出數道劍氣,向邵崇檜下盤襲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邵崇檜立生反應,全身旋轉,連環短踢以避,連環快腿臨空激起的雄渾氣勁宛如刀鋒,勁氣連波,隔空傷敵,正是七訣之一的「曲」字訣。
白鬚老者木劍上挑,緩慢畫圓,將雄渾腿刀盡數化消於無,這時長鬚老者木劍緩緩遞出,看似慢動作的一劍,實則一連迅捷刺出五道劍氣,分往他身體各處刺去。此著以攻為守,在白鬚老者化消腿刀之際,出劍掩護。
劍氣似慢實快,壟罩全身,邵崇檜瞧出厲害,倒踩七星,險險躲過,忽來數道劍風劃過身旁,或刺或斬,或斫或砍,其勁大有涵蓋天地之威。
就見瞳鈴老者一下舉劍指天,一下橫劍劃右,一下倒持劍柄,一下輪劍成圓,動作雖慢,但比另兩者快上少許,刺挑砍劈抹迴,每個動作無一不可成招,不只攻敵,更將可能的退路盡數封死。
雙方你來我往,以勁氣相鬥,隔空攻敵,在旁人看來像是一場傳統劍舞與現代街舞的尬舞競技,實則是攸關生死的刀劍比拚。
三名老者雖然動作不一,速度也不一致,但整套劍舞卻意外的和諧,動作揮灑,瀟灑好看。
反觀邵崇檜舞步散亂,縱高俯低,有時尚須雙手撐地,本來一套融合踢踏與街舞的舞步被他跳得狼狽不堪,旁人不知他是有苦說不出。
邵崇檜見三名老者組成的陣勢,白鬚主攻,毫無顧慮,盡其人事;長鬚輔之,宛若大地,承載守禦;瞳鈴截路,磅礡如天,無隙可尋,暗合天地人三才之意,暗暗納罕,怎麼修道玄者也跟著做強盜?
任憑旋身飛舞,左閃右避,眼前身畔盡是劍氣,就連自保都成問題,遑論反守為攻,哪還管得了什麼以舞掩人耳目。
才數合方過,腿刀氣勁已盡成守禦之用,逐漸招架不住,一個閃神,腳下踉蹌,數道劍氣入體,加之七星訣本就對經脈有損,更是傷上加傷,痛得邵崇檜差點口吐鮮血,只強自隱忍,挺身力戰。
白鬚老者見他毅力可嘉,收起嘻皮笑臉,勸道:「年輕人,把東西放下吧!這麼跳放不開手腳的。」
邵崇檜哪有力氣回嘴,怒哼一聲,豁身一個旋腿,腿刃橫霸,硬是破去襲來的數道劍氣,橫斬三名老者,三老手中木劍各自一震,這腿就是答案!
三老見他執拗,暗自惋嘆,手下劍勢加催,務要盡快拿下對手。邵崇檜頓感壓力倍增,不得不向後退去,直退到河堤岸邊。
身上數處已受劍氣所傷,劍式綿密,根本無從抵禦,眼看便要敗下陣來。
就在這時,長鬚老者眼神陡變,硬生生收回刺出的一劍,向旁輪劍一圈,就聽得叮的一聲響,一顆狙擊彈頭落在地上。
兩老見狀,臨危不亂,立創劍舞,彌補長鬚老者缺口,但乍逢變異,饒是多歷風雨如三老,也不免心神略分。
非是邵崇檜眼光灼灼,而是盡入黑暗中難免對光亮特別敏感,這時劍陣略現破口,便如同黑暗中陡現一瞬光明,邵崇檜抓住機會,奮起餘力,一字曲訣,旋腿臨空激出三道腿刃。
三老同時運勁,迴劍護身,就聽啪啪啪三響,三把木劍終究抵不過兩方氣勁無數交擊,從中斷成兩截。
本在一旁護法的白衣男子,不料對方仍有援手,還以狙擊偷襲,又見師叔師伯失了兵器,趕緊率人圍上,護在師長身邊。
邵崇檜趁此良機,忍住傷勢,重提一口氣,一聲疾字,竄上堤旁屋頂,向南逸去。
白鬚老者看著手中的斷劍,道:「這年輕人真夠硬氣,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樣,現在我也不得不服老了!」
白衣小男孩說道:「上清師伯也太謙虛了吧!能用木劍擋住狙擊彈頭,這世上有誰能做得到?」
白鬚的上清道人笑道:「你這小鬼練功沒半點,貧嘴倒是在行,一句話就誇了我和你天虛師伯!」
「也不只啊!這青陽師叔也做得到吧!」
「好了!我們可不是出來玩的……」瞳鈴老者青陽道長一臉嚴肅,轉頭問道:「清楓!那個人往南邊去了,你不需要帶人去追嗎?」
白衣男子冷清楓垂首報告道:「師叔請放心,我的朋友在城外已經有安排了,現在天海幫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勞煩師叔師伯按照原定計畫行事,我帶幾個人從後支援。」
上清道人臂枕後腦,道:「偶爾下山活動活動筋骨還真不賴!」
冷清楓行禮道:「麻煩師叔師伯了……」
「不會!清楓啊……把你的小女朋友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啊!上次我們三個在閉關,沒看到啊!」
冷清楓臉頰微微一紅,垂首道:「讓師伯見笑了……」
「哈哈!難得清楓會害羞……你自己小心點,那東西蠻重要的,得把它拿回來才行!」說著以三名老者為首,分成三批,各自帶人散去,只留下冷清楓及白衣小男孩清樂帶著兩三人。
待眾人散去,清樂問道:「師兄!現在我們怎麼辦?」
「天海幫有師叔師伯他們阻截,我們暗中跟下去,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單純,那個人可能跟我們想的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他平平安安從天海幫的地盤裡走出來耶!而且剛剛你也看到啦!肯定是天海幫的在對岸狙擊偷襲,不然他怎麼可能逃過師叔伯的劍陣?」
「我也說不上來,一個有所圖謀的人,不該有那樣的眼神,太乾淨了……」
不說玄者如何阻截天海幫眾,卻說邵崇檜身負內傷,趕緊向南馳去,剛剛那一槍看似為了救他之命,但實際上是不願讓白衣玄者撿了便宜。一聲槍響提醒了他,天海幫仍未收手,正窺伺一旁,此時他經脈受損,身受重傷,正是對方出手奪寶的好時機。
不屈怒火雖是難抑,但心知不宜久留,無暇停下行氣療傷,硬拖傷疲,珩字出城。
北有連城野坡,獨角山險;南有千村接踵,蓊林石甸,上方架起的高速公路連接內外,平原廣闊,內通鹿角山脈,外接沿海漁村,地上鐵路機場,與外國內陸交相往來。
一來直腸直肚,二來身負內傷,情況危急,管不了那許多顧忌,珩字行過外圍村鎮,進入周石甸平原。
來到中途一處杳無人煙的沙汀,認出是位於舊河段的「汐河洲」,但見白沙礫礫,灘漥漉漉,坡崖佐立,樹叢深密。
邵崇檜眼見離了村鎮,危急稍解,趕緊喝了數口藥酒,平心吐納以復受損經脈,運氣行血之間,戒備不減,隨經脈微復,五官感應漸復靈敏,立覺一股玄家正氣就在左近。
但覺這玄氣並無隱匿之意,邵崇檜便落得半日清閒自在,慢慢以氣療傷,隨即轉念一想,這玄家強盜連以多敵少的手段都做得出來,趁人傷病要人之命的事又怎麼做不出?
眼下明知自己在運氣療傷,仍按著不動,肯定有其他陰謀,要不便是在等其他支援。
心下一急,不等經脈痊復,便站起身來,邁步前行。這時便聽得打雷聲響,一道閃電劈在他腳前。
天氣大好,哪來的雷響霹靂?就見汀岸一人從樹後走出,一身斗篷束褲,手中法印玄氣隱隱,一臉欠揍的說道:「想不到真武觀的三老都攔不住你,但我也不能趁你受傷扁你吧!麻煩你把背上的東西交出來!」
「真武觀……?這就難怪了,把七星大陣擺得這麼好的,放眼凡爾莎也只有玄真道能做得到了……」
「要這麼多同修扮成跳廣場舞的也是蠻不好意思的,所以拜託你讓大家都好過一點,別讓我們白忙這一場!」
邵崇檜看了看手中的貨袋,冷道:「老實說,這單我已經不怎麼在乎了……主要老子現在不爽讓你們這些傢伙好過!」
那斗篷人一副勝券在握,攤手道:「一定得用暴力解決嗎……你的身體好像還沒有完全恢復吧!這樣下去很累的耶!」
邵崇檜知他有意拖延,懶得跟他廢話,身動影晃,立時欺近,一腿猛攻。
那人嘆了一口氣,一個側身,輕巧閃過,手中法印現出藍光,邵崇檜腳下一緊,凝神看去,就見雙腿遭霜冰所凍,動彈不得。
邵崇檜也不是沒看過玄法異相,只沒想到竟出自這不過二十五歲的年輕人之手。
就聽斗篷人說道:「不好意思啦!麻煩你在這裡待一會兒,等我把東西拿遠之後,你自然會自由,我在這冰內部注有熱量,對你的雙腿無害,請放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邵崇檜眉頭一皺,趁他走近取物時,一字怒喝:「旋!」旋勁灌腿,凍冰立遭螺旋氣勁擰破碎裂,腿腳復歸自由,隨即腳不留情,曲訣腿刃迎面直劈。
那人手中藍光法印碎去時便已察覺,雙手一分,化作無影清風,避了開去,邵崇檜這腿登時踢空,只可憐那人身後的大樹,被這腿刃給削成兩半。
邵崇檜一時找不著敵蹤,趕緊提升五官感應,凝神戒備,此時左方忽起一陣旋風向他捲到。
邵崇檜察覺旋風有異,下意識向旁側避,就聽嚓的一下,胸前衣物被劃開一道裂痕,吃了一驚,原來旋風疾速,竟成傷人利刃,被捲入其中哪裡還有命在?
心念電轉之間,又是一陣旋風捲來,趕緊一字疾訣,施起身法,奪路便走,說時遲那時快,轟隆一聲,又是一道閃電劈在身前。
旋風威逼,神雷阻路,又不見敵人身影,想還手都沒有目標,只能被動閃避,一把怒火燒得他內傷更嚴重。
正不知何時方了,忽覺腳下一緊,一個以他為心,方圓五步的圓形陣法赫然亮起,只覺渾身動彈不得,宛若俎上魚肉,原來旋風神雷皆是為了引他入此困陣之用。
那欠揍的聲音伴隨一道身影來到他身前:「我實在不想用這種玩弄別人腦袋的手段,但沒辦法,是你逼我的,麻煩你稍微冷靜一點!」說著法印指著他的額頭,喃喃唸道:「天地借法,迷海心騰,幻雨降月,鏡花叢生,幻!」
只可惜凝心咒印的一招什麼都玩弄不了,因為當那人一指侵他意識,準備施下迷法幻境時,只覺一股以沛然怒火為基的強大意志,將他擋在意識之外。
無論如何催發施術,皆難以盡功全效,意識間聽得邵崇檜一聲怒罵:「王八蛋!給我滾開!」手中法印應聲而碎,斗篷人一邊重施故技匿蹤,一邊甚感不耐道:「厚──拜託!你他媽配合一點啦!」
話音未歇,便聞地動簌簌之聲,地面裂開數道裂痕,困人之陣因地面碎裂而消彌瓦解。就見邵崇檜緩步而來,看似輕落的步伐,每走一步便留下一個深達三指的足印並向外龜裂。
邵崇檜怒極反笑:「想不到今天碰上這種人……」
只覺邵崇檜整個人發出攝人氣息,氣勁雄渾無匹不停擴大,彷彿無處不在,廣博如天,直到無法感應他的氣息,明明人便在眼前,卻好像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完全與天地合為一體。
斗篷人首次變了臉色,心知接下來的一招不可小覷,忙凝神應對。便聽邵崇檜一字口訣:「殤!」
但見人影閃逝,四周狂飆驟起,連空氣都似躁動不安,那人立感萬勁臨身,趕忙結起手印:「玄武,鱗甲化陣護蒼穹!」
咒術斗起,四方水氣在身周凝結成防護法陣,就聽勁氣衝擊之聲不絕於耳,邵崇檜以高速縱橫來去,彷彿一人化萬,一時間旋勁奔騰,腿刃瀰天。
一字殤訣,百城皆殤,邵崇檜正因為難以看清目標,所幸填虛為實,一訣殺盡,更兼引敵自護,那玄術一起,便成目標。
那人只覺手中法印微微而動,似下一秒便要印碎陣破,不料一人之力竟能與玄法奇術鬥得不相上下,只能以精神意志催發術法,與其相抗。
七星殤訣,能敵千軍,威戮百城,但亦自損甚劇,尤其邵崇檜經脈未癒,此消彼長之下,一聲砰然巨響,法印應聲而碎,玄術反衝之力使那人悶哼一聲,口溢鮮血。邵崇檜亦遭破陣餘力震得倒飛而出,內傷衝擊,血花透體飛散,落入密林之中。
斗篷人臉現驚惶,暗叫不妙,一抹嘴角鮮血,便欲驅步趕往,忽來感應,當即朗聲道:「你們媽媽沒教過,撿尾刀是非常不禮貌的事嗎?」說著法印又起:「天地借法,五靈化身,魂元通神,精氣五分,化!」身上飛出五道靈風,四散而去。
待密林崖坡暗處傳來數聲哀號悶哼時,斗篷人已身在密林,一個彈指自言:「搞定!應該就這些人了,抱歉啊!讓你們看到這麼不科學的事,還請你們通通忘掉……天地借法,忘川朦朧,人魂之夢,仙憶成空,返!」
五風復回,回歸本體,他拿出一個雙魚通訊器,傳訊道:「棒槌大仔!人又跑了……天知道怎麼冒出一個意志這麼堅強的傢伙......我要不盡全力,恐怕死的是我,照我們剛剛那個打法,我擔心東西早碎了!但現在看情況應該是沒事啦……好!掰啦!」
語罷,收器入懷,那人看著眼前蓬鬆長草中的一大片鮮血,喃喃自語:「如果想把東西找回來,我看得換個方式了……」
颯颯風響,這是邵崇檜恢復意識後聽到的聲音。
原來邵崇檜一字殤訣力破玄武法陣,內傷未癒,強催內功,陣破反衝氣勁,都使他傷上加傷,差點經脈盡碎,只憑著一口近乎固執的硬氣,落入密林長草後勉力爬行。
也不知爬了多久,終於傷重不支,力盡昏厥,直至此刻方醒,只覺渾身疼得難以動彈,即使如此,手中仍緊緊握著貨袋。
邵崇檜看著手中那一切的源頭,即便身上一動便疼痛難當,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哈……原來是這種感覺啊……」
雖不是沒跑過黑單,強取豪奪的各類手段都略有見識,刀頭舐血的日子也曾有過,但這種不惜動用幫派異人重圍困殺的逼命,生平還是第一次。
自從習練七星訣之後,遇有危難不是以力降之,就是以速避之,從沒像此刻一般,如此接近死亡。
邵崇檜孑然一生,死不足懼,但直腸固執的個性使他自想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這麼不明不白,這件古董料想已經不是值不值錢的問題而已,肯定有其他秘密。
想到老闆那故作乞憐,哄他入局的模樣,思之來氣,咒罵道:「王八蛋……還敢說不是黑單,我回去不踢到你吐油老子不姓邵!」四下環望,似是周石甸接近內陸周峰群險的密林。
經脈受損,難以動彈,若此時敵人找上門來,自己必死無疑,邵崇檜忍痛啜飲所剩不多的藥酒,知道眼下心急也無用,不如抓好時間練氣自癒。
才僅僅兩天便經歷前所未有的數場死戰,身心俱疲,不到一會兒,復又沉沉睡去。
待再次醒來時,林中已漆黑一片,星辰高掛,氣行經脈時雖仍感窒礙,但內傷已好了三四成,想來睡了不少時間,慶幸敵人還未尋來此處。
手腳復歸行動,眼下危機未解,只能暫避其鋒,起身向南另覓療傷之地。
不料走沒幾步,便聽騰飛身掠之聲響起,月林掩蔭下,一片黑衣站滿密林之外。
邵崇檜心中一驚,暗罵自己烏鴉嘴,好死不死這個時候被敵方找到,趕緊躲入樹叢陰影中,偷眼外望。
但見黑衣人分成兩邊,左方全身黑衣,而右方黑衣臂上卻綁有白布,似是分立對峙,情況肅殺詭異。
就聽左方為首一人,頂著一顆光頭,朗聲說道:「我就奇怪!怎麼有人敢在這時候亂來,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撐腰啊!」正是梁克曼。
右方為首那人看來較為年輕,怒罵道:「你這叛徒,要不是你當初對我們天海幫有恩,我們怎麼會同意收容你,讓你有機會害死我父親!」
梁克曼聽了哈哈一笑道:「一個家事都處理不了的少主,遇到一點困難居然找了神夜會這樣的對頭來對付自己家的人,到底誰才是叛徒,應該很清楚了吧……你們覺得就算神夜會幫了你們之後,會這麼聽話把天海幫完整歸還嗎?少主年輕天真也就算了,難道沒有人告訴他這樣做的嚴重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此言一出,黑臂白布一方便有人臉顯遲疑,連為首的年輕人也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由此可知,確有其事。
梁克曼酸言道:「唉!齊老大,有子如此,難怪你要把大好基業讓給我這個外人了……」
躲在一旁的邵崇檜聽了個大概,眼見那年輕少主不善辭辯,哪裡敵得過梁克曼口舌伶俐,三言兩語便將局勢翻轉,顛倒黑白,就算背後有神夜會撐腰也難成事,若此時有神夜會的多嘴,便會落人口實,說神夜會確實覬覦天海基業,如此看來,天海家幫是復歸無望了。
就在這時,那少主背後一名彪形大漢單臂枕胸,挖了挖耳朵說道:「別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宜多話,但我想確定一下,梁先生剛剛說的是齊老幫主把位子讓給你嗎?」
其聲如洪鐘,其人似鐵塔,一根鐵棍橫在背上,身形魁武,氣度恢弘,氣脈綿綿,似有若無,在場眾人皆是練家子,沒人能對這內外兼修的高手視若無睹。
梁克曼聽了臉色一變,冷哼道:「我們少主不但勾搭神夜會,連任俠協會也不放過……常先生,什麼風把你吹來管天海幫的事?」
那魁武大漢正是不隸屬任何政府機關,以公平道德為原則的任俠協會創始俠員,代號『鐵棍』的常郁沖。
常郁沖露出一抹招牌微笑,道:「我們任俠協會是專門為民間解決問題的,既然齊小兄弟有來協會委託,我們審核過了,知道事情原委,當然要幫忙了,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梁先生,還是我應該叫你狂戰幫『千面將軍』梁勇?」
狂戰幫三字出口,邵崇檜也是心頭一震,「北山噬血鷗鳥啼,南海狂幫戰野地」這兩句他自是聽過,所說的正是數年前凡爾莎的困境,血鷗狂戰兩幫雄踞南北,暗地裡策動地下組織,企圖顛覆現今的凡爾莎政府。後來計謀敗露,兩幫幫主或死或失蹤,幾經軍警盤查圍剿,這才平息多年來的黑道猖獗。
就聽常郁沖續道:「狂戰狼煙堂主傑曼的徒弟,練的也是外門功夫,體態跟你師父相像,在狂戰幫潰散之後,你就失蹤了,原來是跑來這裡佔你師父的便宜,天海幫是欠傑曼人情,可跟你梁勇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你也不愧千面將軍之名,學得還真像!」
梁克曼絲毫不理,說道:「你的故事可說的真順,我跟齊幫主是好朋友,他看現在社會這麼亂,起了洗手引退的心,但又不能放一堆靠他吃飯的兄弟不管,所以只好拜託我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不如請齊老幫主出面管教管教他自家孩子,要不然就是……你這故事也說得挺順!就算見不到面,通訊過去也可以吧?」
梁克曼冷然應對:「常先生……我相信你大老遠跑來中部,應該不是為了管我幫的閒事吧……」
常郁沖笑著緊追話頭,道:「當然,一個被毒死後丟下河的人應該很難通訊了,我這趟除了拜訪齊老幫主,完成委託以外,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梁先生請教!」
「相信應該是奔雷快遞的那件事!」
邵崇檜聽了一陣驚奇,怎麼這趟快遞任俠也來湊上一腳?
不料常郁沖臉上還在笑:「聽到這句話,我就知道找您一定沒錯了,還請梁先生把那個人的下落說出來!」
「可以啊!也要等我處理完幫裡的事情才行,越快處理完,您就越快知道答案!」這句話任誰都聽得出來,他是以此作為要脅,逼常郁沖退出天海幫之爭。
卻見常郁沖還真的向後退了一步,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
邵崇檜見狀,氣得火冒三丈高,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提氣衝出,口裡大喊:「東西在這兒!有種就來啊!!」腳下邊往南方疾奔。卻聽砰的一聲響,一道燦爛煙花直衝天際,信號彈!
就見梁克曼收回手中的信號槍,冷冷笑道:「看來你收不到委託費了!常先生!」
斗見天海少主的胸口上一顆紅點乍然而現……
常郁沖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復又回歸招牌微笑,道:「是嗎?」
夜空煙火有盡,地上兩方仍站在原地,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如此尷尬的對視了數息之久,天海少主胸上的紅點仍在,但梁克曼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這時就聽常郁沖笑道:「梁先生這是在等誰?還是通知什麼人嗎?」
「你……」
「都知道梁先生是狂戰幫一員了,我們怎麼可能沒有防備呢!外圍的狙擊朋友都太辛苦了,由神夜會的弟兄輪班一下吧!」
梁克曼沒想到自己搶在前頭的佈署,居然被人一眼看穿,更利用這點反將一軍,煙火信號反成催魂旗幟,招來殺身大禍。
就聽天海少主大聲喝道:「天海幫的弟兄!為幫主報仇!!」眾人眼看梁常兩人對峙,梁克曼對所有指控都未回應,只是隨口帶過,顯然作賊心虛,而後偽裝遭破,便意欲殺人滅口,聽得少主喝令,黑衣白布立時憤然前攻,反觀梁克曼一方各個心虛膽怯,有的甚至轉身就跑。
兩方交鋒數合,四周車燈大亮,數十輛廂型車載著一群人馬到來,各個臂綁白布,加入戰團。原來正是埋伏在四周的神夜會眾,看見煙花信號,當即處決外圍的狙擊手,趕來支援。
梁克曼大驚失色,趕忙向天海少主殺去,正是擒賊先擒王的心思,卻見眼前霎然閃出無數棍影,就見常郁沖掣棍把招接了過去,雲罡三十六式一招「亂棍鎖天牢」點打挑搗掃,亂棍而發,勁裹敵身。
梁克曼一來布局遭破,心神氣餒,二來乍逢殺招,寸招難發,一時手忙腳亂,斗見狂亂棍影化繁為一,疾點他胸前大穴。吃了一驚,掣出袖中短槍,槍身擋開來棍,槍口以對,就聽一聲怒喝,齊少主從旁豁命撲至,梁克曼全副心神凝鎖任俠鐵棍,這著猝不及防,登時被撲倒滾地。
到底是狂戰幫內有頭臉的人物,身雖倒地,陣腳仍穩,著地一滾,擺脫束縛,左手抖出暗袖火器,準備送這絆腳石上路。冷不防手上一麻,火器脫手飛出,鐵棍抵著他的喉頭,壓得他難抒一氣。
就聽常郁沖大喝一聲:「繳械不殺!」雄音如雷,震懾心魂,敵眾眼見首領成擒,己方勢微,原天海幫者紛紛棄械就降,狂戰偽者覓路逃竄,一場江湖惡戰倏忽即止,勝敗底定。
神夜會眾壓著梁克曼,常郁沖鐵棍一頓:「梁克曼……梁勇剋傑曼,你連取假名都對自己的師父不敬,我也不期待你會有多忠心,說吧!狂戰幫是怎麼知道那東西的?」
梁勇冷冷一笑:「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對付什麼!只可惜你知道真相的表情,我看不到了……」
眾人聞言吃驚,就見他受制左手一翻,赫然現出一顆炸彈,常郁沖反應最快,趕緊喝道:「快閃開!!」左手拉著天海少主,右手舞棍成盾,縱身疾退。
就聽平原響起一聲震天巨響,梁勇立時被炸得屍骨不存,在旁壓制的神夜會眾受爆破波及,或死或傷。能讓一名熟諳心計的惡徒寧死也不願面對,可想狂戰之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齊少主眼看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殘肢,恨道:「便宜了這傢伙!」
常郁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也是可憐人,要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下求生存……齊老幫主的仇算是報了,死者為大,我們活著的人也別心懷恨意了。」
齊少主見他幫忙搶回家幫,又助己手刃寇讎,所說的話也甚有道理,想想自己自小生活優渥,哪有半點江湖兒郎的樣子,若是易地而處,自己也許會變得比梁勇更加殘暴,當下點了點頭,虛心納言,道:「是!謝謝你,常先生!幫我拿回天海幫!」
「別客氣,往後神夜會的弟兄會幫你拿回被搶走的土地資產,至於任俠的酬勞,就當是天海幫欠任俠一次人情吧!不過要是往後讓我知道換你在地方上欺負別人,我們任俠是會公平處理喔!」
齊少主笑道:「那時候就換我挨您鐵棍一頓打囉!」
常郁沖料想有神夜會在,這些小奸小惡都不敢太過放肆,對這已隻腳踏入染缸的年輕人抱以期待,也許在好的教育引導之下,這名下一代會成為染缸中的一股清流。
這時遠方走來數名神夜會眾,說道:「常大哥,那個人向南跑去了,守在外圍的弟兄們攔不住他,快到蓮缽露時就跟丟了……」說著臉現慚色,常郁沖知道那蓮缽露是周石甸過後的一片大湖,地勢起伏,水陸兩道錯綜複雜,料想那人是想藉地形把人甩掉。
回頭看向那人藏身的密林,暗想此林不大,雖林密草長,但若有埋伏,一眼可辨,是以神夜會未加留意,加上那人身負內傷,躺在草叢中氣息微弱,難免多有遺漏。一個點頭示謝,道了聲:「辛苦了,我去查吧!」當下與少主揮手作別,逕付向南。
常郁沖一路急奔,途中回想那人身形雖快,但明顯傷重未癒,這樣的人會在那種兩軍對峙的緊張時刻跳出來,做出疾奔引眾之舉嗎?
若真如情報所說,他跟梁勇有關係,剛才對峙時怎不出手偷襲?不只神夜會攔不住他,連玄真道的玄術陣法都困他不住,足見其功力意志之強,絕對有能力一搏。若說他貪生怕死,想一人傳回消息,又怎會在緊要關頭跳出引人注目?難道其中有誤會?
那人種種行徑,皆與眼下得到的情報不符,常郁沖當即傳訊:「喂!小寶……天海幫的事情已經完成了,目標現在往南移動,你想辦法跟住他,我馬上到……什麼?小寧也來啦!什麼想法?……妳確定要這樣?……我是沒跟他交過手啊!不過既然冷兄弟和鯰魚都這麼說,應該就沒錯吧……好,等我到了再說,妳們在哪?禪麓集……好!先等我,別亂來。」
話說邵崇檜忍著未癒之傷,疾步奪路,意欲引開敵眾,料想天海少主原有的人馬加上神夜會奧援,必能勝過梁克曼,拿回天海幫。
這時就聽得信號砲響,煙花散入夜空,就見前方衝出數人,圍攏攻上。
邵崇檜見那幾人臂有白布,想來是來幫任俠抓人的,難怪背後沒人追擊,原來早有準備。把心一橫,忍傷疾字衝陣,飛起三腿,迎面三人應腿而倒,圍勢一破,奪路便走。
數名前來助陣的神夜會眾眼見一人筆直衝來,前一秒還在百步開外,下一秒已逼到眼前,心頭各自一驚,哪裡跑出來的好手,一時招架不及,三名會眾登時倒地,回過神來,人已如煙遠遁,趕緊通知各處會眾,尾隨追蹤。
平原廣闊,無處遮掩,邵崇檜心知後有追兵,便不走官道村鎮,遁入草原僻道,俯身前進。
如此疾奔一刻鐘,但覺地勢起伏,長坡向下,放眼望去,前方樹木高瘦,長草遍佈,原來人已穿過周石甸,來到一片野林,邵崇檜看那野林裡夜霧瀰漫,怪樹細長,猜想便是環繞蓮缽露大湖的野紅林。
深知那蓮缽大湖長廣800千米步,周圍倚湖而建的村鎮不少,如同蓮子鎮就是蓮缽大湖中央的數個小島所組成的,所建構起的水陸交通,使得當地村鎮成為連接四方的中繼站。
正擬定路線,忽然腳下一空,邵崇檜立時驚覺,身腰一扭,飛身退了一步,方脫濕身之災,但聽水聲漫漫,濕氣深重,赫然已身在湖畔。
就見左方內陸山峰舉目可望,右方夜霧瀰漫,蘆葦叢生,夜幕掩蓋之下,普通人根本認不清是陸地還是水道,若無官道上的指標響導,在僻遠野地中很容易失足落水。
長年走南闖北的邵崇檜眼裡,這裡卻是甩開追蹤,隱蔽足跡的好地方,當下藉月色認清方位,知道離此最近的正是蓮缽大湖支流處的紅塵渡。
紅塵渡,渡紅塵,其名彷彿渡過此處之人再與紅塵俗事無任何瓜葛,孰料人行之處,必有恩怨,即便獨立世外,仍是一方情仇之地,只要有人就難脫是非爭端。
天將黎明時,邵崇檜這身攜是非之人已踏足紅塵渡,一路上感覺追跡聲息漸行漸遠,料想天海幫私務未了,暫且無人打擾,眼看天現晨昏,不如一鼓作氣甩掉追兵。
聽北部傳聞,任俠協會卓立法外,自成一格,以人民公平正義為原則,自去年開創以來,連破數案,引起一時風潮。連警察都只敢自許維護秩序,這民間組織膽敢掛出正義招牌。
如今看那任俠大漢為了搶奪古董,不惜放任不公不義之事,袖手旁觀,看來任俠也不過是一群以自身利益為先的自私分子。
這世道居然連詐騙集團都能明目張膽的打著正義之名做生意,不禁搖頭感嘆。
腳下不停,尋橋過河,繞湖而行,穿村過鎮,來到蓮缽露南方連接禪山的最後一個村鎮。心想只要穿過禪山,便正式進入南部海港市的邊境。
這時便聽咚聲長響,彷彿喚醒整個蓮缽露,邵崇檜看了看時間,正是清晨六點,山上各個陀寺古剎中送出悠揚鐘聲,傳遍整座禪山,綿延內陸。
凡爾莎南部禪學盛行,此地又鄰近禪山,各村鎮民早已對這鐘聲習以為常,即便是假日聽得早鐘也不以為忤,反倒是一夜無眠之人聞此鐘聲方能安心補眠。
邵崇檜聽此鐘聲平易近人,安人心魂,連體內氣脈的滯悶疼痛都似忘卻,不知不覺慢下腳步,靜心傾聽。
隨著一聲聲鐘響,只覺氣脈逐穴流通,經脈受損雖是甚鉅,但疼痛不適已然大減,精神一振,邵崇檜又驚又喜,趕忙尋得一處涼亭盤坐,吐納調息。
聲聲梵鐘之下,邵崇檜很快進入物我兩忘之境,比之先前嘈雜污染的都市環境,內傷修復更快,甚至經脈更為通順穩固。
不料這簡單平易的梵音鐘響加上萬物復甦的清晨芬芳,竟可成為他內傷的良藥,使他功力再上層樓。
正處氣脈渾圓通透之感,忽來一陣暖風徐過,邵崇檜立時察覺這陣風中帶有人的氣息,異樣不安立襲心頭。
睜眼一瞧,擺在身旁的貨袋已不翼而飛,一道人影在涼亭外的街角閃逝,立時發了聲喊,疾字追去。
邵崇檜遠遠見那人身形矮小,身手卻甚是敏捷,自想自己經脈痊癒,五官感應亦復敏銳,此人還能在他眼皮底下盜走貨袋,輕身提蹤的功夫也不容小覷,猜想應是任俠一方在前頭埋伏的同夥。
念及此處,精神緊鎖前方那人,不讓他有機會脫身。前方那人亦不停轉變方向,藉村鎮中的樓房設施,車輛攤販,企圖擺脫追蹤。
兩人一前一後,分毫不讓,如此就快接近禪山入山口時,就見前方那人方向一轉,手腳並用,縱上街旁樓房的二樓。
邵崇檜定睛一看,那是一間行腳旅店,時值清晨,還少有人煙,要是驚起旅客,場面一亂,那人自脫身得便,趕忙腳下加勁,提氣追入。
不料甫入房內,就見紅影一閃,隨即刀勁襲身,邵崇檜立時驚覺,腳下曲訣硬拚一記,噹的一聲輕響,兩人雙雙震退,邵崇檜退至陽台,那人背部撞上房門,發出砰然聲響。
但見那人一身紅帽梯,帽沿低垂,使人瞧不清雙眼,手中一把齊肘赤紅短刀鮮豔如血,將貨袋護在身後……
邵崇檜見那人身形體態都像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拿把短紅刀就敢與大人放對,冷道:「這裡還有幫手嗎?通通叫出來!」
那小孩冷笑一聲,更不答話,手中短刀旋甩飛出,但準頭偏得過大,從邵崇檜左畔掠過,連衣服都沒沾上半點。
邵崇檜以為這著意在轉移注意力,趁機逃跑,是以眼神緊盯那小孩。不料忽覺腦後生風,飛刃旋飛而回,趕緊側頭避開。
眼一稍瞬,紅影閃逝,隨即項頸一陣緊束,一人腳抵著他的背,將他壓至房門之上。
原來那小孩在紅刀柄處綁著鋼線,飛刃旋飛復回,恰好圈住敵首,那小孩又是輕功了得,一個閃身抄起飛回的紅刀,從右側來到他身後,鋼線一拉,勒頸制敵。
邵崇檜反應奇速,鋼線錮頸的同時,雙手拉住絲線,雙腳數步踏在門板上,向後一個倒翻,脫去制錮,來到小孩身後,隨後便是強腿力踢。
那小孩反應兀自不慢,眼見制他不得,一拉門把,側身閃避,門扉大敞,要教邵崇檜這腳踢空,自己飛出門外。
驀地裡門前人影陡現,一名女子從門前走過,邵崇檜這腳轉眼便要招呼到她身上。
邵崇檜內傷已復,全力施為,普通人哪經得起他蓄滿真勁的一腿,登時吃了一驚,趕忙回身,硬生生將踢出的腿勁收回,女子得保無事,但氣勁反衝之力,亦使他體內氣血翻滾,嘴角溢血。
門外那名女子看起來十五六歲,還是個未成年少女,陡臨變異,雙手一翻,掣出兩柄狀似梳子的短匕,起手待敵,隨又見來者口溢鮮血,一臉戒備,微微一愣。
就聽房內那小孩叫道:「寧姐!東西到手了!快通知鯰魚和冷大哥!」
語聲末處,就見左廊上走來數人,看身形步法,正是前日在高速列車上的三名年輕盜匪,右廊亦來了那身穿斗篷束褲的術士,左右兩方一見邵崇檜也都是一愣,一臉戒上心頭的備戰模樣。
邵崇檜不料那少女也是盜賊同夥,眼見三方成包圍之勢,將他困在中央,心想惡戰難免,當即氣沉丹田,準備應戰。
正當武鬥一觸即發,卻見那少女收起匕梳,伸手阻止左右,釋出善意道:「這位先生!請別緊張,我們是任俠協會,希望能跟您談談。」
「我知道你們是誰,任俠的手段我也見識過了……」說著向左右群圍之勢看了一眼。
那少女聽出他話中酸意,微笑道:「我們的方法確實比較另類,也是因為對您個人的立場我們並不清楚,對您非常抱歉,這裡想跟您確認一下,您知道您這次送的是什麼東西嗎?」
邵崇檜眉頭一皺,這是什麼問題,但見她語氣溫和,充滿善意,下意識軟化,順口答道:「古董瓷器!」
「您有打開來看過嗎?」
「我們送快遞的,沒有雇主同意是不能打開遞送的物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那紅衣男孩聽他不正面回答,聽出端倪,說道:「那就是有囉!」
少女續問:「那麼我冒昧問一句,就你的感覺,你覺得那個古董值多少錢?值得一群人為了它沿途跟蹤設局,不惜動手殺人嗎?」
邵崇檜早知這古董有問題,這時聽她一提,問道:「……妳知道些什麼?」
「如果我跟你說,這個瓷器裡面……」
紅衣男孩忽然喂聲打斷:「喂喂喂!等一下,寧姐,妳確定要跟他說嗎?」
少女看著邵崇檜,說道:「一個偷國寶的人,在跟人動手的時候還會拚著內傷反衝,來保護一個女孩子的命嗎?」
左邊那斗篷男子亦說道:「小寧!雖然我也蠻相信這位老哥的,但這裡畢竟不安全,還是進房談吧!」
那少女微一沉吟,肅手道:「這位先生,你願意再給任俠一次機會嗎?」
邵崇檜聽她話中國寶二字,好奇心起,心想其中必有隱情,再想這些人若要強奪硬搶,何必扯這麼多廢話,直接一擁而上不就完了嗎?
略為猶疑之間,那紅衣男孩以為他忌憚人數眾多,便訕笑道:「如果你擔心的話,就我和寧姐兩個人跟你談,你總不會連兩個小孩都怕吧?」
少女橫了他一眼,道:「小寶!你還敢說!都是你啦!常大哥不是說不要亂來嗎!要出什麼問題,看常大哥怎麼修理你!」
那紅衣男孩小寶一臉無辜:「我晚上急得睡不著啊!就想說先探個路再說,誰知道這麼巧就遇到他,看他在涼亭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一樣,我就想可以別這麼麻煩,直接把東西拿走就好……」自知此屬偷盜行為,心虛理虧,語到末處,聲如細蚊。
邵崇檜冷哼道:「通通進來吧!我倒想看看這到底怎麼回事!」
互通了姓名才知道那少女正是任俠協會首位入會俠員,代號「銀月小仙」的柳玥寧。
那紅衣小男孩則是協會創始俠員之一,代號「血紅帽」小寶。
就聽柳玥寧道:「邵先生,可不可以請你說明一下,在接到這單快遞的情況或是細節?」
邵崇檜當下將老闆如何委託他這奇怪的訂單,對此單異狀所做出的解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斗篷人「五靈半仙」司徒子乾聽完說道:「這樣要查誰在背後主使,他老闆是關鍵啊!」
小寶說道:「你有沒有一種催眠術可以讓人說實話的啊?」
「你真當我是神仙啊!都不用代價的是吧?」
一臉精悍的大學生「靈目蒼猿」程正崙幹話道:「想也知道一定有,小寶你要不先試試看?」
「這麼好的事情,還是留給你吧!」
臉方氣正的「屠鯨狂鯊」方運辰故意手捏法印,對著程正崙喃喃唸道:「天地借法,你是隻猴子,你是隻猴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為首「龍王太子」于瀚笑道:「你們倆別鬧了,再說他本來就是猴子!」
邵崇檜見這武藝高超的組織竟如同一家人般嘻笑逗罵,嚴肅的氣氛登時緩解不少,隨即正顏道:「現在輪到你們了!到底怎麼回事?」
柳玥寧當先致歉,後道:「先生知道言氏家書嗎?」
邵崇檜聞言看了貨袋一眼,說道:「那不是三月初才出借給東和本國的國寶嗎?你不會說古董裡裝著它吧?那你們誤會了,我檢查的時候裡面沒有東西。」
「先生先別急,這次出展國寶,我們任俠也有參與保衛工作,在過程中發現有心人士企圖不軌,為了保護國寶,俠員才暗中將國寶運回,就我們的情報,它就藏在那個古董的瓶身裡。」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們需要將古董瓷器弄碎,這樣才能把……」
話沒說完,邵崇檜便搖頭道:「不行!如果你們搞錯物件,那這單損失算誰的!」
小寶厚的一聲:「這怎麼可能搞錯……」
柳玥寧單手按住他的話頭,搶道:「如果是我們弄錯了,任俠承諾全額賠償,這裡所有俠員都能作證,但事有輕重,希望邵先生能配合,如果國寶毀損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了,我相信邵先生也不願意冒著損害國寶的風險吧?」
「就憑妳一句話,妳要我怎麼相信任俠有能力賠償?」
柳玥寧微微一笑:「先生說個數字吧!」
「……我100個月的工資,兩百萬!」
就聽旁邊小寶噗哧大笑:「還以為是多少咧……」
柳玥寧一個點頭道:「邵先生請稍等……」說著當他的面傳出通訊,並打開擴音。
「喂──謝先生,我是小寧!」
通訊對面傳來一個沉重又頗感無奈的男性聲音:「喔……小寧啊!有什麼事啊?是孩子嗎?」
「不是的,您的兒子由我的弟妹在照顧,請放心,我打來是想問,您在禪麓集這邊有資金嗎?」
「禪麓集……有啊!怎麼啦?這次又要做什麼?你們別這樣,上次標個什麼古代槍的就要幾億幾億的,還好沒成交,不然可就……」
一陣拜託求饒引得幾名俠員差點笑出聲來,忍得好自難受。
柳玥寧不敢讓他往下抱怨,趕緊道:「您誤會了!這次是為了展示您的財力,您可以派人送兩百萬到禪麓集入山口的行腳旅館嗎?」
一聽是展示財力,那男子精神便來了,也不問向誰展示,慷慨道:「我的財力?兩百萬哪兒展示得出來,兩千萬!十分鐘內送到你手上,小看誰呢!」
「不行啦!我們不用那麼多的……」
「沒事!多出來的當是我兒子的奶粉錢!先這樣了!」說完霸氣掛上通訊,惹得眾人傻眼苦笑。
柳玥寧一臉尷尬,赧道:「不好意思,有錢人的任性,請您稍等一下……」
邵崇檜皺眉道:「我以為任俠並不隸屬任何財團組織……」
柳玥寧解釋道:「應該說……他算是長期委託,也就是保母工作,所以我們不算隸屬財團,一樣是獨立民間組織。這樣邵先生能相信我們嗎?」
邵崇檜見她如此坦率,要是再等兩千萬到眼前,便顯得自己小家子氣,拿起貨袋放到桌上,拆封卸盒。
在眾俠注目之下,一個雕龍畫鳳,明亮尊貴的玉淨花瓶呈現眼前,就見邵崇檜舉瓶過頭,便要一舉摔下。
眾人連忙驚呼阻止,邵崇檜甚感不耐:「不是要把它摔碎嗎!」
小寶說道:「大哥!國寶在瓶身裡面,你這麼一摔,難保國寶不會跟花瓶一起碎掉!」
「那你想怎麼樣?」
「呃……要想辦法,只弄破外面花瓶而不傷到內部,這還蠻費功夫,我們這裡所有人的功夫應該都不到家吧……」
言至此處,眾人不約而同的望向身負玄術的「五靈半仙」,猜想這種細膩活兒,玄真法術應該能處理。
卻見司徒子乾搖著頭道:「別看我喔!隔空取物我還可以,這種直接連在一起的用我那套,說不定國寶和花瓶整個被風化掉……」
邵崇檜暗想自學的七星訣也只是突破極限,不是控制內力輕重著點的功夫,難以用在此處。
眾人正自一籌莫展,就聽敲門聲傳來,看了看時間,果然不出十分鐘,不過現在別說兩百萬,就是送來兩百億也沒用了……
小寶白眼一翻,無奈應門,一開口便不客氣:「你現在來有屁……」話沒說完,就見一名人高馬大的白衣大漢,正一臉疑惑看著房內情況,卻是「鐵棍」常郁沖。
小寶一見是他,便說道:「哦──你來可能就有屁用了!」當下拉他進門,一邊把眼下的情況說了一遍。
常郁沖聽完,說道:「小寧,妳已經用了妳的方法啦?」
「雖然跟預期的不大一樣,但還好很順利……」說著橫了小寶一眼。
常郁沖一看便知又是誰沉不住氣,亂搞一通,眼看眾人一籌莫展,便逕自走來,拿起瓶子。
卻聽邵崇檜忽然按住瓷器,問道:「天海幫的事,你任俠怎麼處理?」
常郁沖微微一笑,答道:「梁勇自爆身亡,天海幫回到齊小兄弟手上。」
「神夜會也分了一杯羹?」
「神夜會承諾幫齊少主鞏固原本天海生意後就會撤出,完整歸還天海幫。如果先生不信,我馬上可以跟相關人士聯絡。」邵崇檜這才點了點頭,放脫按壓內心的執著,另眼看待眼前這自許正義的民間組織。
就見常郁沖手托玉瓶,屏氣凝神,知道手中掌握的是一國之寶,如有差池,便是千年傳承盡毀,如此寶封瓶身的情況,勁力若是過輕,沒震碎外部瓶身,反而傷了國寶,必須輕重合宜,觸而不透。
在旁眾人雖是緊張,但也束手無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這內外兼修的任俠大家長身上,不自覺的出了一身冷汗。
就聽常郁沖輕輕哼的一聲,勁傳掌心,勁力收放自如,一觸即止,啵的一聲,瓶身片片碎裂,但形狀仍固。
常郁沖呼出一口氣,慢慢把瓶身表層一片片如撥雞蛋一般撥開,露出一真空防護袋,裡頭裝著一張略顯泛黃的宣紙,紙上朱墨揮灑,年深日久,仍情隨筆溢,正是勝朝言真慶的文珪墨寶「言氏家書」。
眾人確認國寶安然無恙,盡皆鬆了口氣,唯獨一人氣得怒髮衝冠,惡罵道:「這死胖子活膩了!連國寶都敢動……」一邊罵一邊要衝往南部,一腳踢在那肥臉上。
小寶見他一副不踢死人不罷休的樣子,趕緊攔住:「唉喲!你你你等一下,幕後黑手都還沒抓到,你怎麼比我還衝動啊!」
常郁沖亦是一個閃身,擋住門口,解釋道:「邵先生,請你先冷靜,如你所見,這件事情攸關國寶安危,我相信背後還有組織,從它可以隨意改動一家快遞訂單來看,這組織規模肯定不小,甚至涉及國家政黨……」
邵崇檜一聽,瞬間恍然:「你說……凡爾莎的兩黨?」
「我們也還在調查,以現在的政局來看,所有動作帶來的政治目的,無外乎推託卸責,陷害異己,獨攬功勞……現在國寶在海外失蹤的消息還沒曝光,暗地裡就有這麼多動作,還牽扯上狂戰幫舊部,這想想都不是一般有錢人能做到的事情……」
「你們查你們的,我打我的!」
「一定會給邵先生出一口氣的機會,但現在需要您的配合……」
「……我已經忍了很多天,可不想再等了,你還要我裝傻裝幾天?」
「您誤會了,我是希望你能完成你的任務,如果你見到這單快遞的正主,麻煩你立刻通知我們……」說著拿出一個雙魚形通訊器交給他。
邵崇檜一聽,便曉其意,點了點頭,當即背起貨袋,邁步出了房門。當他步出旅館時,天已全亮。
這次沒了天海幫尾隨追蹤,更有任俠在後護航,區區一個禪山,在流星腳下不到半個鐘頭便已行過。
想在浩大國土裡隨意找一個瓷器骨董也並非難事,是以時值早晨八點,邵崇檜的腳步便已來到豪宅社區──寶萊真愛花園。
迎賓管理員宛如貴賓一般將他迎到社區大廳,問道:「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我要找第1座4樓50號的李先生,這裡有他的快遞,需要他本人簽收。」
「喔……我查一下,請稍等……」接著一陣翻找住戶名冊,隨後續道:「先生!您找的李先生長期不在國內,他囑咐我們,如果有他的信件或快遞,讓我們代他簽收!這是他給我們公司的委託書,請您過目……」
邵崇檜不料對方計畫周詳,想來沒那麼輕易逮到正主,只能依言讓那管理員代為簽收,隨後立即通訊任俠。
「嗯……果然是這狀況,邵兄弟趕快離開,我們會輪流監視那個地方,看有誰會來領走那個包裹,現在……線索落到貴公司的老闆身上,可能目前只有他知情,我擔心他會有生命的危險……」
「他早就有生命危險了!需要我留他一張嘴嗎?」
「呃……麻煩你,我們跟您走一趟吧……」
這日中午,奔馳快遞公司後門的小巷中,常郁沖、小寶分站門扉兩旁,小寶伸指數道:「五……四……三……二……一!」
「一」字聲落,便聽砰然巨響,一人撞破門扉,倒飛出門,重重摔在地上,肥臉上滿是瘀青血腫,正是公司老闆。
接著一人從門內閃出,對著老闆的肥臉就是一陣痛打,也不管老闆如何哀饒告罪,一雙鐵拳只如驟雨一般不停招呼,但就是不用腿。
小寶起先還道:「哇靠!還真的只用五秒耶!」到後來逐漸臉顯不忍:「欸!常老哥!我們要不要去阻止一下啊?我們不是還有問題要問嗎?」
常郁沖雙臂枕胸道:「讓他打兩拳吧,被人耍的感覺,總是需要發洩一下的……」
「喔……對了!你之前傳給曉玉姊的名字,查得怎麼樣了?」
「你說寶萊花園的屋主啊!他在國內用的名字叫李大同,但在聖利亞合眾國他有另一個名字,叫李有德。曉玉查到他是聖國一個李氏基金會的主席,巧的是,這個基金會今年資助國內『凡聯黨』不少錢。」
「凡聯黨?又是他?」
「前總統林京輝卸任之後所創立的『凡爾莎聯合和平促進黨』,對!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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