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起之时,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让离家日久的厮杀汉的心中起了别样的缱绻。
家中怎么样了?
屋顶的茅草要加固一下,不然冬日大风,怕是要被吹走。
井轱辘上的绳索断了,二弟说找人重新搓一根,不知道弄好没有。
儿女们一直吵嚷着十月朔日要吃麻羹豆饭,应该吃上了吧?
养的那几只肥羊,婆娘不会提前卖了吧?一定要等到仲冬再卖啊。
罢了,应该打不了多久了,最多再有月余就能回家。如果败家婆娘真把羊提前卖了,定要好好收拾她。
“嘚嘚……”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惊碎了很多人的美梦。
刘祐掀开帐篷,神色惊疑地四处观察着。
夜色茫茫,看不真切。
马蹄声越来越近。
片刻之后,数百骑冲至近前,围着他们绕圈子,不时投下箭矢,制造了大片混乱。
辎重运粮车围成了一圈,骑兵没法直接冲进来,但远远投放箭矢还是可以的。这些运粮兵丁没有丝毫准备,顿时吃了大亏。
“哪来的贼骑?”刘祐有些吃惊。
徐州世兵已经被完全打垮了,方圆数百里之内根本不可能还有敌人。
不,严格来说还是有的。
刘祐脑海中瞬间冒出了几个世家大族的名号,大庄园之内,养个百余匹甚至几百匹马并不费事,毕竟他们自家子侄辈也要习练骑战、驰射功夫,有的宾客更是正儿八经的骑兵,但他们与父亲素来交好,很难让人相信会出兵相攻。
那么这是从哪冒出来的?莫非是范阳王的兵?
父亲在虓府中有老友,暗中传来消息,范阳王在得知父亲击败司空后,立刻率师回援。但他们多是步兵,哪可能这么快?
“嗖!嗖!”没人回答他,唯有箭矢不断破空而至。
夜间射不太准,但营地内人太密集了,依然造成了可观的杀伤。
远处的夜幕之中还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隐隐约约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帘之中。
“杀!”晚风送来了杀气冲天的高呼声,让刘佑心中下意识一抖。
步点陡然加快,甲叶碰撞声仿佛近在耳边。
“啊!”第一杆长枪刺中了辎重车上的守兵。
夜风送来的甲士一跃而起,登上了车厢,连刺带砍,杀戮不停。
守兵被一冲而散。
甲士们又纷纷跃下车辆,冲入营地内大砍大杀。
守兵虽然人数众多,但仓促之间遭袭,根本反应不过来,一时间鬼哭狼嚎,狼奔豕突。
刘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让人打开辎重车阵的缺口,带着匆忙集结起来的数十骑,冲向正在攀爬车阵的敌军,试图将他们拦腰截断,给守军喘息之机。
但夜色之中早有人注意他的行踪了。
邵勋带着五十骑,策马直冲,迎面而上。
骑兵对冲,十分残酷。
勇敢无畏的、怯懦胆小的、技艺高超的、水平低劣的,无论你是哪一种,迎面冲锋之时,辗转腾挪的空间不大,都要直面敌方刺过来的长枪、马槊、长戟。
一个不小心,就要坠落马下,身死当场。
双方加起来百余骑很快交错而过,瞬间产生了大量空跑的无主战马。
邵勋勒转马首,提着尚在滴血的马槊,大喝一声:“刘祐!”
刘祐亦拨马回转,看着百步外的邵勋,道:“汝何人?”
“哈,诈了一下,果然是你!”邵勋哈哈大笑,策马直冲而上,唐剑赶忙拍马,带着数骑,护卫左右。
邵勋不断催马,速度极快。
看着对方一往无前的气势,刘祐心中有些惊疑,寻思着是不是该暂避锋芒,躲过他这一轮冲锋,再策马奔到远处,拿箭来射他。
“死!”容不得刘祐更多思考了,邵勋瞬间冲到了近前,粗大的马槊直奔胸口而去。
刘祐下意识躺倒在马鞍上,躲过了这凶猛的一击,正待起身之时,却见一柄锋利的环首刀从天而降。
“咔嚓”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刘祐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轰然栽落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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