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说撤就撤,速度极快。
苟晞是第一批撤离的,仍回兖州,遣其弟苟纯将兵万余,东行青州,试图镇压王弥。
刘舆在九月初五撤离,诸郡兵各归各郡,司州丁壮次第返乡。
邵勋算是走得最晚的。
大车小车,大包小包,活似搬家。
有人看到了,大肆讥讽他贪财,因为他什么都要——吃饭饮水的陶罐、瓷器都想办法运走了。
路过汲郡时,与太守庾琛促膝交谈一番。
庾琛态度又好了不少,言谈间多次打量邵勋样貌,却不知何故。
九月底,洛阳已经遥遥在望。
银枪军、牙门军屯于城北大夏门外,邵勋亲率百余亲兵入内。
时隔甚久,再一次见到金墉城和大夏门时,直感慨良多。
九月三十,天子召见,邵勋匆匆入宫。
这一次的觐见场合比较随意,天子在华林园游船上置宴,招待众臣。
听到丝竹之声时,邵勋才恍然记起,天子又赏他女乐了。
除去岚姬外,另有七人。
前面几个他还见过,其中有个长得比岚姬还好看,但他提不起多少兴趣,思虑着过几天就把她们嫁给立功将士。对她们好,对将士们也好。
“邵将军,这边。”天子舅父、散骑常侍王延远远招手,亲自下船迎接。
“王散骑有礼了。”
“将军无需多礼。”
二人一番见礼后,一前一后上了游船。
舱内丝竹之声更加悦耳,还有舞姬曼妙的身姿,间或夹杂着男人的笑声。
“臣邵勋参见陛下。”这次没有甲胄在身,没了理由,邵勋只能拜倒于地。
唔,场景似曾相识,邵勋的眼角余光又瞥见了前方华丽的裙摆。
这些华丽、高贵、威严又不失美丽的长裙,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卿速速起身,快与朕说说肥乡之役的事情。”天子司马炽已喝了不少,见到邵勋时,畅快地大笑。
有宫人将邵勋引至一案几后。
邵勋坐下后,道:“陛下,肥乡之胜,有赖天子洪恩,将士用命,臣实不敢居功。”
司马炽拿着白玉酒杯,与王延相视一笑。
“在天子面前,君侯何须自谦,难道担心无赏吗?”王延故作豪爽地大笑。
老实说,邵勋没找到什么笑点。
不过天子显然想知道内情,梁皇后亦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邵勋高质量男性的老毛病发作,不免有些卖弄,于是细细讲了内情。
良久之后,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就连正在演奏的女乐都时不时瞟他一眼,舞姬亦有些分心。
“单骑冲阵,夺牌而归,复又指挥若定,大破贼军,虽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天子感叹一声,端起酒杯,道:“为肥乡破贼,满饮此杯。”
“满饮此杯。”众人纷纷举杯共饮。
邵勋这才有时间打量舱内众人。
大部分都是见过的,甚至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和官职,毕竟殿中将军不是白当的。
有些人对他举杯示意,如尚书左仆射刘暾。
也有人对他视而不见,如尚书右仆射荀藩。
总体而言,这些保皇派们对他态度还算友善,拉拢的意图十分明显。
“邵卿才干若此,实乃国家之幸。”天子放下酒杯,笑道:“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前功已赏,新功未建,实不敢邀赏。”邵勋说道。
天子的赏赐不是不能要,暗地里给可以,但这是公开场合,拿了就是很明显的站队了,他不会这么做。
司马炽听后,脸色不变,对王延等人笑道:“邵卿有此成就,岂能无因?守道坚固,行已端方,今见矣。”
王延、高光、刘暾等人连连称是,言笑晏晏。
正常宴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邵勋方得机会告退。
为他开门的是殿中将军苗愿。
“君侯而今却是炙手可热之人了。”苗愿有些酸溜溜的,也有些高兴,毕竟是一起患难过的。
邵勋在宫城外与他多聊了会。
“过几日,把当年一起杀张方、进讨关中的老兄弟们召集起来,痛饮一番。”邵勋拉着苗愿的手,说道。
苗愿眼睛一亮,立刻笑道:“此事易耳,大伙早说要聚一聚了。”
邵勋点了点头,又问道:“禁军诸部而今是什么模样?”
“太傅弄来了不少人,但争权夺利,贪墨钱粮,操演是没人上心了。”苗愿叹了口气,说道。
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邵勋皱了皱眉,果然什么部队丢到司马越手里就要糟。
禁军只有两万人的时候,他独掌四分之一,严格整训,定时操练。
扩充至三万余人的时候,训练也算正常,吸收了大量溃散中军老卒后,甚至能拉出几支素质优良的部队打硬仗。
现在的禁军有五万多、接近六万,却已经被折腾得面目全非。
按理来说,随着禁军成军时间变长,严格管理、正常训练的话,战斗力是会逐渐增长的。但现实是内部分裂、军心涣散。
邵勋之前就听杨宝等人抱怨,在京担任司隶校尉的糜晃也提过一嘴,今天见到苗愿,一番交谈之后,基本确认了。
再这么搞下去,以后拿什么来保卫洛阳?
洛阳不保,他在梁县、广成泽一带折腾的家业也危险——说难听点,洛阳就是邵某人的盾牌,他不想这面盾牌很快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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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邵府住了一夜,正准备出门置办礼物,分别拜访曹馥、糜晃等人时,唐剑来报:司空王衍邀宴。
邵勋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人红是非多啊,连着赶场,他装逼地感慨了句。
换以前,他压根不会与这些人扯上关系,生活就是单调的训练、打仗。
每天一睁眼,就是军士们臭烘烘的脚丫子。
一闭眼,就是军士们的磨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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